內閣三大佬的意見,賈六是十分重視的。
他也知道自個壓根沒辦法把順治以後這百年曆史全部抹除,或完全否定,除非他現在就宣佈大清易幟換皮。
這樣的話就可以將這百年稱爲淪陷時代。
或者說愛新覺羅統治下的黑暗時代。
但顯然他不可能這麼幹,一來他尚頂着愛新覺羅的名號,還沒認祖歸宗;
二來他還沒給大清披麻戴孝呢。
不管是養子還是義子,只要是獨子,都有資格摔盆打幡起靈。
旗人最講究這個。
而且,時機不成熟。
眼下單從版圖來看,他的維新朝不過才佔了大清的四分之一,還有四分之三屬於“敵佔區”。
這會不要大清的皮,少說也得打幾年內戰,不符合國際化發展需要。
故本着實事求是原則,賈六讓內閣拿出四帝解決辦法的具體章程來。
就是他妥協了。
很快,內閣三大佬利用聊天喝茶的功夫商量出了章程,並一同前來作爲臨時皇宮的危樓。
到時,賈六這個皇帝正在練書法。
揮毫潑墨,龍飛鳳舞,令三大佬讚不絕口,就是各自心中納悶皇帝到底寫的什麼玩意。
賈六自個覺得還好,他的書法其實挺不錯的,師從蔡京、秦檜、嚴嵩等人,相當拿的出手。
馬副局長就誇過他好幾次,並不止一次酒後吐真言,說自己只要能當上局長一定向組織上推薦賈六接他的坑。
馬副局長酒喝的越多,賈六的字就寫的越好看。
久而久之,他認爲自己現在要是死了的話,那些真跡少說也得一百塊錢三張。
但現在寫的不是賈六擅長的楷書,而是剛剛學的草書。
因此,說實在寫的並不是太好。
隔行如隔山嘛。
但靜靜欣賞的話,也別有一番意境。
到底寫的什麼不重要。
草書,本來就是讓人認不出來的!
認出來的能叫草書?
能叫藝術?
草,潦草也!
越是一逼潦草,越是叫人看不出東南西北,藝術造紙就越高。
放下筆,再次看了眼自己寫的“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既張,國乃復興”十六大字後,賈六很是滿意的示意三大佬坐下說話。
跪拜禮都廢除了,君臣奏對自是不跟從前一樣君坐臣站,而是都坐。
分主次而矣。
莫小看這微不足道的細微變化,卻是賈六付諸心血的大變革。
也是一個開端。
滿清百年統治,致使中國奴才思想橫行,官僚集團更是深受其害,從上到下就習慣撅着屁股,故欲破奴才思想,首當恢復臣子尊嚴。
如果有課題研究的話,應該是《如何從奴才到士大夫》。
賈六提倡無論旗漢,均當先破奴才思想,以維新志士自居。
“謝陛下!”
三大佬還是有覺悟的,落座之前不忘集體向皇帝陛下鞠上一躬。
“說說吧,怎麼個弄法。”
賈六也坐下,因爲沒有太監宮人,所以來奉茶的是侍衛處人員。
三大佬連忙稱謝。
賈六則自顧自的用梳子梳理自己的龍辮。
是拿在手中,而不是連在腦後的。
對此,三大佬也是見怪不怪。
他們可以肯定,最多半年,可能眼前這位維新皇帝就要下旨全國去辮了。
因爲,眼下新整編的四個軍都在割辮子。
已經發生有滿蒙士兵不願割辮子而被內務委員會帶走的事件。
“陛下!”
身爲總理大臣的老博首先表態,就是去帝號,除廟號都沒有問題。
這些都是有例可循的,就拿明朝來說,就曾廢除建文帝的皇帝號,也曾廢除景泰帝的皇帝號。
本朝也廢過多爾袞的義皇帝號。
全是政治,沒什麼特別講究。
但對於四帝去除帝號後的政治待遇,內閣認爲應當給予客觀理性評價。
“就拿世祖順治皇帝來說.”
老博剛起了個頭就被阿思哈打斷,提醒道:“博中堂,是福臨。”
“啊?對,對,是福臨。”
老博接受同僚的善意提醒,繼續說出內閣的看法。
就是福臨雖違規繼位,並且在位期間對大清真正的開創者義皇帝多爾袞給予了極不公正的評價,甚至扒墳掘骨,惡意打壓義皇帝生前領導的兩白旗,導致昆明發生八旗擁明造反事件,種種做爲絕不能稱爲明君。
但考慮福臨在位期間完成了大清對於明朝土地的百分之九十九佔領,擊敗了李定國、鄭成功、張煌言等人領導的明朝反抗軍,基本奠定大清初始版圖,所以是不是可以給其一個合理的評價。
就是定位。
直接廢爲庶人,稱之爲豬狗不如的東西,不僅不合歷史事實,也易使大清歷史從開國初期就變得混沌,不管史學界還是朝野,也都會陷入長期思想迷茫。
先前三大佬在內閣喝茶時,老博就曾說過皇帝女婿這麼迫不及待的否定順治四朝合法性,其實是不明智的,而且相當愚蠢,因爲這樣做危害深遠,用貽害千秋來形容都不爲過。
要知道大清是一個共同體,包括了許多被吞併的原來並不屬於大清的勢力,如八旗內部有蒙古八旗,有漢軍八旗,也有朝鮮人組成的高麗營,還有當年倭國侵朝時跑到鴨綠江這邊的倭人等.
這些不同陣營的勢力在太祖、太宗兩代皇帝的政治操作和軍事鐵腕下,強行併入八旗,並最終建立了大清,成功征服中國。
故現在對順治以來的歷史進行批判,必將導致這些當初併入大清的勢力對大清的認同發生偏差,搞不好就會一夜之間“屋倒樑塌”。
尤其蒙古方面,極有可能會與大清分道揚鑣。
當年福臨能夠篡奪帝位,除了兩黃旗奸臣爲了私利“扶小”外,也與福臨母親博爾濟吉特身後站着的蒙古勢力有關。
現在全面否定順治,叫那幫科爾沁的王公怎麼看呢?
會不會擔心維新朝廷下一步就要清洗他們呢?
當然,老博的措辭還是很婉轉的。
“.內閣的意思是能否效仿義皇帝多爾袞,改順治爲代皇帝,這樣至少可以理順之後百年的事情,也可以讓大清各方勢力能夠接受。”
“代皇帝?”
賈六聽後點了點頭,卻是說道:“我們要對歷史負責,對後人負責,改福臨爲代皇帝朕以爲不太好,畢竟他繼位一不合禮法,二不合倫序,三無有功績”
最後,提出既然關於順治以來的歷史報告得到了百官宗室的一致通過,那就沒必要再搞什麼代皇帝、讓皇帝掩人耳目,但內閣的擔心又不是沒有道理,所以折中給福臨封個王。
“封王?”
三大佬彼此看了看,覺得也行。
當年多爾袞就是以攝政王總理朝政。
但封什麼王好呢。
“朕看就叫福王吧。”
賈六一錘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