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如今一窮二白,修煉要靈玉,食氣又要靈玉,想來想去,只有託身天工坊,才能滿足自己修煉所需。
而要託身天工坊,首先就要通過這考校,證明自己乃是貨真價實的煉器師,能夠獨力煉製法寶。
他也不想浪費時間,等雜役、學徒退下之後,立即開工。
首先做的,就是打開圖譜,看看這火鱗錦裳,究竟要做成何等模樣。
這張圖譜,是由天工坊提供,上面已經詳細記載了主顧的要求,乃是用火鱗金鯉的鱗片綴入獸皮,做成一件錦裳。
這是衣飾寶甲之屬的法寶,而之所以採用這種火鱗金鯉的鱗片作爲主料,目的乃是爲禦寒。
“禦寒?”
李晚輕咦一聲,卻是想到,這主顧八成要去什麼極寒之地尋幽探秘,沒有這種錦裳,不甚方便。
還有兩成可能,是主顧身負隱疾,需要靠它散發出來的火行元氣時時溫養。
李晚無心探究這些,反正圖譜已經註明,需要加持何種道紋,佈置何種禁制,達到何種效果即可,一切按部就班。
“要求擁有至少珍品以上法器水準,火行元氣要布成周天環繞之陣,遊轉全身,達到溫養之效。”
“火鱗金鯉蘊養的妖元,要全部去除,不能留有一絲。”
“鱗片獨有的腥氣,也不能留。”
“越是堅韌越好,能夠抵擋刀劍斬殺,還要能夠卸力,抵擋巨力撞擊。”
……
李晚耐心看完這圖譜之後,心中稍定。
“這主顧的要求倒真簡單,除了這些之外,就是款式和裝飾要求,不過這些都是凡人裁縫可以做到的事,煉器師樂意順手而爲,可以親自剪裁,若不樂意,交給學徒也可以。”
李晚盤算一番之後,很快胸有成竹。
不過,他的目光落在桌臺上的半成品,眉頭又不由得緊皺起來。
“我李晚雖然是散修出身,但繼承器宗道統,也爲一宗傳人,難道真要給人收拾殘局?而且此人手法,看起來還不是十分高明。”
不知爲何,心中隱隱有一股傲氣,讓他非常反感這物。
又再思索了一番,李晚毅然決定,拋開這件半成品,自己從頭來過!
煉製法寶,天材地寶乃是必不可少之物,往往煉製一件法寶,就需要準備兩件乃至數件份量,以備不時之需。
這件火鱗錦裳,其他材料倒還好說,關鍵是金鯉鱗片耗費甚多。
天工坊準備了足足一箱,有近二千片之多,但煉器師水平高低不一,在鱗片上銘刻道紋之時,若是煉成,則可綴於軟甲之上,而若失敗,只好棄置不用。
李晚也不知道這半件是誰製作的,每煉成一片,便要廢去三片左右,棄置的下腳料堆滿了桌下。
按照這種煉法,箱中的鱗片倒是夠用,甚至可以多出小半,不過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湊夠一件。
但李晚自信,只要自己省着點用,不要說多煉一件,就算是兩件,三件,也足夠了。
關鍵在於,煉製的時候要一次成功,不費材料。
《器宗大典》裡面,記載的乃是上古器宗萬千年來的傳承,繼承的乃是最初一批器道高手的道統,更有闔派上下,無數天才高手經驗……這些種種,都給了他絕對的自信。
於是他拂了拂衣袖,在桌前坐下。
既然要重新制作,李晚也不打算採用原本的圖譜了,他取過桌邊的紙墨,開始畫符,佈設禁制。
其中半數甲片的編綴,依舊採用原樣,但關鍵部分的禁制,已然面目全非。
這在《器宗大典》中,正好就有相似的現成法寶圖譜,其設計之精巧,手法之老到,遠遠不是天工坊這張所能比擬。
李晚採取其中部分思路,轉接到這件火鱗錦裳上,自信可以把整件法寶的品級都拔高几分。
“他開始了。”
天工坊中,一處密室裡。
如水簾般的光幕搖曳,上面有人影顯現,竟是李晚在作場中伏案揮毫的模樣。
作場是煉器之地,各處都設有法陣,禁制,除煉器師休息的靜室之外,其他大多數地方,都處於監視之中。
此刻正有幾個人影圍着光幕觀看,當中的一個,赫然就是大小姐。
“公輸長老,雲長老,莫長老,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剛剛纔從作場回來,沒有見到。”大小姐悅耳的聲音傳了出來。
“大小姐,他也是剛剛纔動手,你沒有錯過什麼,不過有些奇怪,竟然是伏案作圖,難不成他想重新構畫法寶圖譜不成?”公輸元說了一聲。
大小姐聞言,美眸中也不禁掠過一絲奇異之色:“他剛纔就在做這個?”
衆人皆無言以對,他們也看不出來,李晚究竟想幹什麼。
不過衆人都很有耐心,繼續看了下去。
一個時辰之後,李晚似乎終於畫好新的圖譜,擺在一邊,拿起鱗片開始煉製。
這一出手,卻是叫人再吃一驚:“你們看,他用的是哪家哪派的法門?”
幾名長老模樣的修士,面上露出幾分驚訝之色。
煉器法門,多爲內在功法,自然很難偷學,不過,如果有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之人,通過表面的手法,認出對方傳承來歷,說出些許名堂來,難度就低了許多。
但這幾名長老自認煉器高手,見到李晚出手,卻如墜雲霧,什麼門道也看不出。
這實在讓人吃驚。
不久之後,公輸元再次輕咦一聲,面上浮現幾分不可置信的神色:“他……他好像沒有棄置廢料?”
“好像是……”
人羣中傳來一陣騷動。
光幕中,李晚一個接一個,煉製手中的鱗片。
他要在這些鱗片中,按照要求銘刻道紋,然後按照圖譜指定的法陣排布起來,綴在軟甲之上,剪裁成裳。
天工坊的煉器師們,早已在當初接手之時,就確定最終需耗三百五十三鱗片,每一鱗片所刻道紋,煉法,盡皆因部位有所不同而略帶差異,要求極爲精細。
按照先前榮長老的手藝,每日完成兩三片,再花費一段時日排壓,編綴,祭煉,需要小半年時間。
這個時間,還包括了不少報廢材料的煉製,實際上,每日需要煉製十片左右。
這是最難,也是最繁瑣的一步,偏偏還不能由凡人雜役代勞,端的是費時費力。
但在李晚手中,這份苦差卻變得輕鬆寫意,只見他手握鱗片,略爲端詳,認定需要完成的道紋之後,一道搖曳如火的紫焰在掌中涌現,然後鱗片變軟,隱約有光華流轉,似鳥非鳥的道紋便出現在鱗片中,隨着紫焰的消失漸漸隱沒。
百息不到的時間,他便刻好了道紋。
不同部位的鱗片,需要的形狀不盡相同,李晚接着又再接着融煉,進行鍛造。
又一個時辰過後,密室中所有人都已經看呆。
一開始他們只是驚奇,但現在,卻已經變成徹底的震驚。
“這……這……”
“他已經煉製四片,無一報廢!”
“怎麼可能會有這等嫺熟的技藝,莫非他打孃胎裡便學煉器,還專門處置這種鱗片不成?”
“不但快速,而且嫺熟,這些甲片,根本難不倒他。”
“連我擁有築基修爲,也做不到這一點,根本不可能像他這般完美!”
“厲害,厲害,簡直太厲害了!”
“是啊,年紀輕輕,修爲又不高,怎會有如此厲害的技藝!”
紫焰是什麼,在場幾名長老看不出門道,反而沒有過多的感觸。
真正讓衆人動容的,是李晚超乎年齡的自信寫意,還有異常老到的煉器手法。
其舉止之間,深具大師風範,不要說衆人都自愧弗如,甚至遠遠超出他們所見過的高明人物。
這簡直已經無法想像。
“莫非此人……是靈寶宗弟子!”
突然有人想起了什麼,帶着幾分震驚猜測道。
“靈寶宗?”
大小姐聽到,冷豔的面上也不由泛起一絲詫異。
靈寶宗,乃是當今天下最大的器修門派,儼然有統領天下器修的氣象。
它在器修一道的地位,和丹道的丹仙門相仿,都是十大宗門級數的霸主。
哪怕天工坊只是天南之地的一處坊場,也曾接待過不少器道高手,而這些高手,或在靈寶宗的道場聽過經義,或結識宗內高手,或得過傳自靈寶宗的秘籍,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有感於李晚此刻的表現,衆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猜測極有可能。
大小姐突然道:“不管是否出自靈寶宗,此人行狀,已然深具高手風範,絕不會是無名之輩,我們無論如何都得好好招攬才行。”
又道:“公輸長老,你稍後想辦法去打探一下他身份來歷,雲長老,莫長老,你們商量一下,看用什麼條件才能留下他,還有,這件事情,絕不能讓榮長老他們知道!從今天起,這間密室暫時封存,除我之外,其他人都不要進了,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是我下令的。”
大小姐的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幾名長老卻似乎早已經習以爲常,聞言都躬身爲禮,齊齊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