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碎片墜落事件,正在持續發酵。
各方的關注,也逐漸轉向了這邊。
正當在道如真等人想盡辦法探究其奧秘之時,遠在總舵的李晚,也打探到了一些隱約的傳聞。
這些傳聞,有些是他自己派出去的密探所上稟,有些是和金濤天尊,南羅天尊,青行天尊等人共享而得,有些則是從仙盟其他巨擘那邊交換所得,還有些,索性就是草莽傳聞,或者神人那邊流傳過來,不知真假的消息。
但幾乎所有的線索,都把矛頭指向遠古仙王,已然確定無疑,那就是一座擁有仙王府邸,涉及金仙之秘的貴重所在!
仙界碎片,常有墜落下來,價值最小的,是空無一物的荒地,稍微大些的,留存着仙國時代的遺蹟和秘寶,更大的,卻是這種涉及仙王或者遠古天庭的東西。
不過即便如此,李晚依舊穩坐總舵,笑看風雲,只是任由密探動作,加大了一些對那裡的關注。
及至仙界碎片墜落的年餘之後,神人大軍和仙盟大軍兩相對峙的局面,方纔產生了一絲微妙的變化,這變化,卻是因爲兩方共同發現,進入仙府不易,一直都沒有進展而產生。
既然仙界碎片上面有殘餘仙蘊加持,似乎還涉及到了金仙法力,那就絕對不是等閒人物可以攻破。
此刻守候在外的兩方修士雖多,但長生境界之上的,一個都沒有,也不必太過緊張,成天提防對方捷足先登了。
這個時候,一封來自天麟山那邊的密信。送到李晚手中。
“哦?貴軍大統領,竟然想向本座借取座駕,以供探尋仙王府邸之用?”
看着堂下畢恭畢敬的遠來使者。李晚合起手中密信,似笑非笑。開口問道。
這是一個羽服星冠的中年模樣男子,此番前來,是受了道如真差遣,向李晚通報仙府墜落之事,同時委婉轉達道如真的一個請求,向李晚借取座駕御天戎車一用!
李晚放下密信,面露笑意,繼續說道:“本座有些不解。這御天戎車雖說是珍稀之物,但諸天之中,擁有它的巨擘也頗有那麼幾位,如真道友所在的家族,更是仙盟後裔,古仙世家,想必也會有此物遺傳,爲何偏要捨近求遠,前來向本座借取?”
使者不卑不亢,答道:“自是因爲。靈尊閣下爲器殿大長老,又是器道大成者,此等神物。也只有在您這等人物手中,才能得到最好的保養,其他巨擘是有此物不錯,但品相未必能夠及得上。”
他轉彎抹角地恭維了一下李晚,又道:“據我們打探所知,現今萬仙盟內,各方巨擘當中,擁有的御天戎車品相最好的,恐怕就是靈尊您手中那具了。我家大統領欲求借寶一用,了結之後。即刻歸還。”
李晚點點頭,道:“既然如此。本座答應了,來人。”
李晚話音剛落,便有守候在堂下的值守執事走了進來:“見過靈尊。”
李晚展袖道:“取本座信物,去靈府把御天戎車取出來,交予使者。”
使者聞言大喜,連忙道:“多謝靈尊!”
看着使者隨執事下去,李晚面上的笑意漸漸斂去。
借出御天戎車,當然沒有問題,此物雖然貴重,但卻並非不可示人的秘寶,而且他現在是仙盟巨擘,也沒有人能昧下他的東西不還,借出去,做個順水人情,反而是件好事。
真正讓他感興趣的是,那座仙府裡面,究竟藏着什麼,竟然讓道如真如此看重,不遠億萬裡,來到此處向自己借寶。
“仙王后裔,古仙世家……”
李晚輕聲呢喃,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神情。
這等勢力,底蘊非凡,若真是普通之物,他們自己就有足夠能耐去取,但如此大費周章,恐怕頗爲不俗。
他對那座仙府的興趣,又再提升了幾分。
“傳本座法旨。”李晚突然對空無一人的廳堂說道,“着令前方密探,深入發掘此事,若有機會,派人進去看看……”
廳堂依舊沉寂,沒有任何迴應,但李晚卻知道,自己的旨意已經經由秘衛護法轉達,傳向了遠方。
……
數月之後,天麟山,仙界碎片前。
一場激烈的戰鬥,在迷濛的玄光禁制面前爆發。
數百萬神人和仙盟大軍,分別盤踞碎片上空,各式神光與飛劍,把昏暗的虛空都點亮。
陣陣光華飛縱穿梭,不時可見,有人中招,跌落虛空,廝殺與吶喊傳遍四面八方。
“轟!”
突然,一陣狂亂的風暴在戰場中央席捲起來,卻是神人一方有道境六重高手出手了,他施展一門極其厲害的風暴神通,裹挾滾滾的元氣長河呼嘯而至,恐怖的風暴把許多人族修士吞噬進去。
但很快,就有更多的光華亮起,一羣修士踏足虛空,結成大陣,以自己的身軀擋住了狂亂的風暴。
復又有強橫的戰傀立足,庇護身下諸多低階修士。
這是器殿出產的戰傀。
此刻,仙盟已經開始運用不少戰傀造物,更有各種本命法寶,廉價道器,衝擊着修真界的傳統,甚至就連交戰的方式,都在爲之而變化。
藉着戰傀的幫助,仙盟大軍擋住了大範圍的神通襲擊,無數修士越陣而出,趁着風力減弱,掩殺上去,陣陣遁光在漆黑的虛空劃過,宛如流星。
等到他們接近了神人的陣地之後,立刻便有大批的各式法術落下,飛劍等法寶,也如同暴雨侵襲。
在這等狂暴的羣體攻擊面前,等閒修士,根本無法抵擋,神人士卒們,凡是低於道境中期,又暴露在攻擊範圍之內的。幾乎都是立刻被殺死。
外圍一些神人僥倖逃得一命,但卻被斬殺肉身,傷及神魂。慘叫哀嚎,悽慘不已。
彷彿被這一陣侵襲激怒。神人大軍的統領震怒,立刻不甘示弱地組織起了反擊。
雙方你來我往,成千上萬的士卒都在這場交鋒之中死去。
在大戰的時候,雙方各自的高手,都在戰場後方觀望着,隨時準備支應。
更在同一時間,距離戰場千萬裡之遙的虛空中,一些窺伺已久的神秘人物顯露出了身形。
“太好了。他們終於忍不住爆發戰鬥,我們有機會潛進去一探究竟了!”
“不錯,這年餘來,無論是神人,還是仙盟,都對此間看管森嚴,不經他們允許,還真難以接近。”
“這座仙府外面,似乎有強大禁制?不要緊,我們已經從域內調來專門破陣使用的鬥玄飛梭。只要尋得機會,一擊而已,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進去。”
隨着虛空元氣的浮塵。這些人的身影,漸漸顯露在遠方星光的照耀下,看他們身上衣裝,俱是一身灰黑,難辨身份,但交談之間,卻已顯露出,正是出自器道勢力九龍域之人。
事實上這些人也的確是九龍域派出的尋幽客,兼任密探。細作,爲九龍域探知各方情報。充當耳目,必要的時候。動手爭取某些利益。
如今李晚對這仙界碎片和仙府起了興趣,自然也要前來一觀。
各方勢力,都有類似的人物,用於加強對外間局勢的掌控和影響力,九龍域自然也不例外,這些年,在他們身上投入不小。
由於底蘊和歷史的差距,九龍域所設的這些尋幽客,大多都是修爲道境三重上下之人,少有中期修士,整體修爲並不高明。
不過九龍域自有特色產物,能夠迅速拉平與老牌勢力的差距,甚至在某些方面,反而超越。
那就是九龍域所生產的法寶,各種各樣,擁有特殊用途的法寶,增強修士實力的化神武裝,本命法寶等物。
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可以隨身攜帶一支傀儡軍團,攻堅作戰,每一夥尋幽客,每一處分舵,又相當於一支軍隊,厲害得一塌糊塗。
“好了,空擋已經出現,我們隱秘潛伏過去,靈尊並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有安排在這裡!”
等待了一陣,這羣人當中,一名爲首的頭目一揮手,說道。
衆人聽令行事,俱皆啓動身上化神武裝特性,化作幽暗玄光,順着元氣洪流沒入虛空。
偌大的星際,又再一次不見了他們的身影。
就在這些九龍域人行動的時刻,虛空另外一方,一夥黑霧繚繞,氣機混沌,看不出身形相貌,甚至連種族都難以辨明的神秘修士,也開始行動了。
“閣下接到密報,說這座仙府之中,藏有金仙之秘,而且這座仙府,是數十萬年以來,發現過保存最爲完整,殘餘仙蘊最多的仙府,發掘它,有助於瞭解仙道奧秘!”
“如今各方都在明處暗處競相爭奪,我們不求能夠獨佔,但卻定要分得一杯羹!”
“即便當真一無所獲,能夠潛入進去,參與爭奪,將來也可在利益分配佔據主動!”
“如今大軍交戰,神人防備鬆懈,正是行事的大好機會,聽我號令,即刻出發!”
沒有人迴應他的話語,但卻用行動表示了聽命,當即化作陣陣幽暗遁光,隱秘在元氣洪流之間。
各方勢力,三教九流的人物,大多都在暗中窺伺,隱秘行動,作爲此次代表仙盟率軍,參與爭奪的大軍統領道如真,自然也不會放過。
他是巔峰高手,本該坐鎮大軍,提防不測,但因爲家族一個隱秘命令,對這座仙府的秘密知之更多,也不惜離開中軍大營,準備親自潛入!
在此之前,自然少不得一番準備,除了數名信得過的高手追隨,各種秘寶,後手安排好之外,更有派人遠去總舵,向李晚借取的御天戎車。
正如他所言,這種座駕,在諸天之中現存的數量雖然稀少,但卻也並非無此不可,之所以向李晚開口,主要還是看其品相。
據他所知。這具仙王座駕,是保存最好,殘餘仙蘊最爲完整的。
“此次入府。不求得手,但卻必須要探明真相。究竟它是否家族秘典之中記載的那座……定要分辨清楚!”
跟隨道如真的,都是在家族之中的親信死士,言辭之中,終於透露出一絲口風。
他們家族,似乎知道一些人所不知的秘辛,而這秘辛,恰好正與這座仙府有關!
不覺間,數日過去。
仙界碎片外的大戰。持續了整整十日十夜。
一大羣渾水摸魚的神秘人物已經出動,各自明爭暗鬥,相互爭鬥。
神人大軍似有察覺,但因這些人實在太多,而且正面還有仙盟大軍牽制,竟是無力阻止。
最後,他們也只能作出派遣精銳,潛入其中的辦法,與各方勢力展開爭奪。
由於仙界碎片上面,有殘餘的仙蘊。與整個諸天萬界當今的道蘊格格不入,元氣衝突,形成世界之膜。仿若洞天福地一般,神人們也沒有派出太多人手,依舊還是大約百餘人的隊伍。
道如真抓住機會,也偷偷潛入其中。
藉着御天戎車,他後發先至,竟是一路翻山越嶺,成功躲避無數玄光,禁制,來到了仙府的周圍。
至今這裡依舊還是一片蒼涼的荒蕪模樣。尋常人物,來到這裡。必定會放鬆警惕,但道如真早在年前。就曾派遣密使進入,自然明白,看似平靜的背後,是危機重重。
他當即下令,衆人放緩速度,小心翼翼地接近。
突然,一道耀目的光芒,突兀地憑空浮現,籠罩了整個天地。
道如真心中一驚,便見四周景物飛快變化,仙府的四周,如同時光倒流,所有一切都回歸到了繁榮昌盛,富有生機的仙國時代。
山丘,河谷,城府,仙禽,靈獸,天仙,神將……
種種似虛還實的景象,光怪陸離,迷亂人心。
“小心一點,這景象裡面有古怪。”
道如真提醒道,心中卻突然生出莫名的感觸。
這一切,都似有一股冥冥之中的意志在操控,而這股意志,是如此的熟悉,乃至令他心潮澎湃,某個隱秘之極的想法,幾乎要從腦海中迸出。
“你終於來了……”
警惕提防的莫名襲擊,並沒有出現,卻反而是一個沉穩厚重的聲音憑空響起。
四周的隨從,並沒有反應,似乎只有道如真一個聽到。
道如真心中一驚,卻沒有慌亂,而是順着這話沉聲答道:“是的,我來了。”
“這又是何苦?”那聲音道。
道如真難忍震驚,連忙追問道:“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聲音沉默了一陣,似乎帶着幾分苦澀:“已死之人,何足掛齒?”
道如真震驚道:“長生不朽,當真已然無用?難道您之前的諸多安排……全部都已成空?”
那聲音聽到這話,忽地笑了起來:“天地大道,豈容取巧?仙業已覆,修真將滅,人道大興,方纔是此方正途。”
道如真聞言,如遭雷擊。
這句話,恍如一道晴天霹靂,幾乎擊碎了他所有的自矜和驕傲,在這同時,久久追索無果的道途前路,也似一下就被人掩斷,再次變得遙不可及。
“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面色慘白,呢喃自語,面上滿是驚懼憤怒,還有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不是我家先祖,你不是末道仙王!定是那心魔大能追溯因果,察覺到了本座內心破綻,營造幻境,想要幻惑本座!所有幻境,都給本座破碎!”
法則極致,擁有言出法隨的能力,道如真念動之間,眼前的所有景象,都似變得朦朧起來,入耳的聲音,也變得說不出的空靈縹緲。
好一陣之後,道如真突然一陣恍惚,耳邊傳來隨從的驚呼:“大統領!大統領!”
道如真心中一驚,問道:“何事?”
“這……”隨從有些猶豫,“您剛纔……怎麼了?”
“你們都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道如真反問道。
“我們剛纔看您怔了一下,似是有所察覺,但一直沒有其他舉動。”隨從知道一些秘境的常見現象,有所針對地答道。
道如真看了看四周。但見四周依舊還是一片蒼涼,荒寂無邊的景象,時光倒流。恢復遠古,似乎完全就是錯覺。不由暗自嘆息,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道:“真的是幻境麼?只有本座才能看到的幻境?”
結合家族秘典之中的那個傳聞,他心中的那個不祥預感,越來越強烈了。
……
“稟靈尊,天麟山那邊,傳來緊急密信,郝道友等人。已經找到機會,潛藏進去了,他們一共進去了三十六人,另有百餘人在外面接應,進去的人,全部都是附近分舵的中期好手,而且個個精通仙國曆史,涉略典籍,見多識廣……”
此刻,仙盟總舵中。負責追蹤此次事件的管事長老,正在向李晚稟報着最新的進展。
這個年頭,就是做尋幽探秘的散修。都不容易了,除了要有一身好本領,廣博的見識,豐富的經驗,詳盡的情報,充裕的人力物力支持……都不可或缺。
若只是憑藉匹夫之勇,貿然闖入,完全就是把自己性命交給冥冥之中的運氣去決定。
那是賭博,而不是冒險。
當然這個世上也從來不缺乏賭徒。不過一般都是發生在無依無靠的草莽之人身上,李晚的麾下。早已經建立起了完善的院堂分舵,專人負責。一旦有所決定,就能提供強而有力的支持。
此刻,負責此事的郝道人等人,自是得到了來自高層的最大支持,要人要物,都比草莽散修強上許多,遇見爭鬥,也能夠和其他仙盟友好勢力合作,最重要的是,他們沒有得手倒也罷了,一旦得手,極少有人會選擇不惜得罪巨擘而翻臉!
殺人奪寶是草莽之風不錯,但在殺人奪寶之前,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
所以,他們此行有所成效的機會,天生就比草莽散修大了幾倍,乃是有的放矢的行動。
“很好,本座知道了,你們繼續關注此事,若有變故,再來稟報。”李晚說道。
“謹遵法旨!”
管事長老退下之後,一邊旁聽的蕭清寧坐了過來,笑道:“夫君,你之前不是還沒有太大興趣的麼,怎麼突然又看重起來?”
她最近離開了幾天,不曾想,這麼短的時間裡,李晚的想法就有所改變。
李晚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封密信,對她道:“你看過就知道了。”
“這是……”蕭清寧接過這封信,看了一下,見到擡頭就是“靈尊李諱晚閣下臺鑑”,落款是“玄天道氏如真敬啓”,不由怔了一下,“玄天道氏,這可是玄天門的巨擘啊!”
見李晚點頭示意,她又把目光落在信的內容上,這才若有所悟。
原來在這封信中,道如真除了開口向李晚借取重寶,還代表玄天道氏,向李晚吐露了一個有關他們家族的秘辛。
在這裡當然也不是白白吐露,而是邀請李晚出手,一起探查,揭開某個謎題,並同時從仙府取寶,瓜分利益。
具體條款沒有在這封密信裡面商定,但同在仙盟,巨擘之間互有默契,彼此都是心中有數。
李晚派出尋幽客,進入其中,就是要插手此事,再不濟,也能提前獲知某個消息,及時跳出漩渦,置身事外。
不過那個隱秘和諸天萬界的大環境有關,於所有修士,也是道途前程,恐怕沒有辦法置身事外,還需得要勇往直前,佔據主動。
“真是幸甚,好在夫君你已經是仙盟之中舉足輕重的巨擘,否則這件事情被瞞在鼓裡,將要失去不少主動。”蕭清寧看完之後,第一個感慨,卻是這個。
“不畏浮雲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李晚談及此事,也頗有幾分感慨。
他如今成爲仙盟巨擘,已經可以說是站在諸天門閥頂峰,自然再沒有多少浮雲能夠遮住他的眼睛,提前知道這座仙府出現的內情,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但就算身在最高層,也仍然還有高下之分,關於此事,也不知泄露出去,會產生何等變故,將來敵友又將如何。
他暫時並沒有把它外泄的打算,所以讓蕭清寧看過之後,也叮囑道:“你先不要聲張,靜觀其變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