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出遊

058 出遊

元宵的花燈會是蓉城一大盛事,尤其是在災情過後,百姓們更需要這般的盛事來驅散這一年來的陰霾。

入夜過後,蓉城的大街上熱鬧非凡,各式各樣的花燈琳琅滿目的,小販的吆喝聲,孩子的嬉鬧聲,遊人的叫好聲交織成了一片歌舞昇平的歡樂氣氛。

來逛花燈會是金熙提出來的,可這也是他第一次逛花燈會,一見了這般熱鬧的場景,臉上抑不住興奮起來。

“第一次來?”齊傾見了他的模樣,微笑問道。

金熙臉色有些尷尬,他的確是第一次來,父親在世的時候他年紀小,而且很忙,從未帶過他來,至於母親,她根本就不喜歡出門,更不放心讓他出門,後來父親去世了,那就更加沒機會了,“嗯,不過之前問過府裡的人哪裡好玩的!你放心,我一定會讓你玩的盡興的!”

齊傾輕笑出聲,“是你自己想玩吧。”

“齊傾!”金熙有些惱羞成怒,跺了跺腳,“你自己就不想玩了?!”這般熱鬧的場面,她便一點興奮都沒有?

“真是個小孩子。”齊傾卻道。

金熙臉色一僵,他不喜歡說這些話,他現在是不大,可她不也不大嗎?十四歲能有多大?“你自己也大不到哪裡去!”說完,便執拗地伸手握緊了她的,“走,我們先去吃豆腐腦!管家的說前面的王記豆腐腦是蓉城最好的!”

齊傾笑了笑,任由着他拉着往前走,大約走了一刻多鐘,便到了一個攤檔前,一旁的布旗上寫着王記豆腐腦的招牌,而四處也懸掛着應景的花燈,自然,是最簡單廉價的樣式,不過這也讓這簡陋的攤檔縈繞着濃濃的節日氣氛。

“老闆,我們要兩碗豆腐腦。”金熙坐下,便揚聲道,說完,又轉向齊傾,“你喜歡放糖的還是放醬油的?”

“有什麼區別?”齊傾挑眉問道。

金熙解釋道:“南方人多數喜歡放糖,不過聽說這攤檔的老闆是從北方過來了的,所以也將那邊的習慣帶來了,他們是放醬油的,不過我沒吃過,要不我們嚐嚐?”

“好。”齊傾頷首。

金熙笑着便又揚聲道:“老闆,一碗下糖,一碗下醬油!再加兩個碗!”

“好叻。”那邊忙碌的老闆應了一聲。

金熙便又張羅起來茶水,“先喝杯茶。”給兩人倒了茶水之後,豆腐腦便送上來了,一碗上面灑了白糖,另一碗上則是加了醬油。

“你先別動!”金熙說完,便又動手張羅了,將兩碗豆腐腦分成了四碗,那利落的動作不知道的人以爲他是經常這般乾的,“好了!你先嚐嘗甜的,要是不夠甜,再加糖!”

齊傾笑着接了過來,嚐了一口,豆腐腦很滑嫩,不過砂糖卻顯得有些粗糙,“若是加蜂蜜的話會更好。”

“蜂蜜?”金熙訝然。

齊傾笑道:“嗯。”

“你吃過?”金熙問道,“還是青城就是這樣吃的?”

齊傾笑了笑,笑容中有種名爲懷念的情愫涌動,“很久很久以前吃過。”

金熙呆了呆,隨後便又叫來了夥計,“你們這裡有蜂蜜嗎?”

“啊?”夥計愣住了,“這……這個沒有……”

金熙有些失望,不過會兒便又鼓起了勁,“我們回去自己試試!家裡有蜂蜜嗎?”

“應該有吧。”齊傾回道。

金熙笑道,“那就容易了,等一下我們回去之後買一碗什麼都不加的,回去自己加蜂蜜!若是好吃的話,將來這王記恐怕又會多一個品種了!”

“你知道這蜂蜜怎麼來的嗎?”齊傾不是想潑他的冷水,可是卻不想讓他鬧出一兩銀子一顆雞蛋的笑話,“養蜂人需要從深山處掏出野生的蜂窩,隨後馴化,再利用這些野蜂繁殖新的家蜂,這個過程不但時間長,而是危險重重,可以說每個養蜂人都是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險的,而便是順利圈養成了家蜂,這出不出蜜,如何出得好蜜,出蜜的多少,又是一個極具技巧的過程,同時也要看老天給不給臉,若是遇上了去年這般的天,別說是出蜜了,這蜂活不活的下去也不知道。”

金熙臉色有些發燙,“你是在說我不通庶務嗎?”

“不是教訓你。”齊傾淡笑。

金熙鬆了口氣,隨後又正色道:“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多學的!”

“嗯。”

金熙沒有繼續這個話題,看了一眼那醬油的,“試試這個?”

“嗯。”齊傾點頭,看了他一眼,“你也嚐嚐吧,不是說也沒吃過嗎?”

金熙笑了,點頭應道:“好!”便低頭吃了起來,這一吃後,眉頭皺了皺眉,似乎對着東西不太感冒,“比豆腐滑嫩些。”

便是說不算是美味。

齊傾笑了,“飲食習慣不同而已。”說完,便將另一碗放糖的推到他的面前,“吃這個吧。”

“嗯!”

今夜的第一餐很快便過去了,不過卻不太滿意,所以金熙在結賬之後便又拉着齊傾往另一個據說是很美味的攤檔去了。

元宵自然是要吃元宵的!

這元宵沒分南北了,味道倒還算不錯,不過金熙卻發現齊傾似乎不太喜歡甜食,一碗元宵她也只是吃了幾個便不動了,頓時又是一陣氣懊,“你不喜歡甜食?”

“還好。”齊傾道,“不過晚上這甜食吃多了會膩罷了。”

金熙更是挫敗了,吸了口氣,又抖擻起精神來了,“那我們走吧!我帶你去吃……混沌!就在前面!”說完,不等齊傾反應,從懷裡掏出了一錠銀子,便拉起了齊傾走了。

齊傾看着這大方的小少爺,不禁暗暗搖頭,不過也沒再給他潑冷水,沒過多久,便到了混沌的攤檔了,又是要了兩碗。

這次齊傾倒是吃完了。

金熙總算是鬆了口氣,“好不好吃?”

“挺不錯的。”齊傾失笑道,沒再打擊他。

金熙方纔露出了笑容,“吃飽了吧?我們去看花燈!聽說只要猜對了燈謎,便可以免費送花燈!我們去猜燈謎。”這說完,又扔了一錠銀子,風風火火地拉着齊傾往熱鬧的中心大街去了,這時候,大街上除了各式各樣的花燈之外,還有表演各種雜技的雜技團,精彩目不暇接。 ωwш ¤T Tκan ¤¢ 〇

“花燈待會兒再去,先看看這些吧。”齊傾見着某人兩眼發亮,便開口道。

金熙頓時一喜,“你喜歡?”出來這般久,還是第一次見她對一樣東西感興趣,“你喜歡我們就看看!走,我們走進一些!”說着,便拉着齊傾往裡頭擠。

耍龍燈,鑽火圈……一應雜技看下去,依然是半個時辰過後,等表演完了,金熙又很大方地扔下了一錠銀子,這纔想起了花燈一事,拉着齊傾去看了,找了人人氣最旺盛,花燈也最漂亮的攤檔。

這時候已經有不少人在猜燈謎了,有人猜對了之後便得了花燈高興離去,而猜不對的,仍是再接再厲,不過金熙的目標便是這些只要猜中了一個燈謎便能夠拿走的花燈,而是那盞花燈王。

“這位少爺,要得到這盞花燈王,就必須過三關,這有詩文接龍,對對子,最後纔是燈謎,而燈謎一共六道,意爲六六大順,只有全部都答對了,才能得到這盞花燈王。”攤檔的老闆笑呵呵地道,“小少爺你要試試嗎?”

金熙擡頭看了看齊傾,一咬牙,道:“好!”

這詩文接龍,對在褚家書院呆了兩年,且是下了狠功夫的金熙來說不算什麼,很順利便通過了,不過這對其他人來說卻是甚是轟動。

因爲方纔不少唸書的人來對詩文,大多鎩羽而歸,過了的基本都是二十多歲,不知道浸淫書本多少年的讀書人。

當然,這也與湖州這地方有關係,這裡本事商賈聚集之地,賤籍的,最厲害的也只是唸了幾年書,不至於當個睜眼瞎罷了,而良籍的,在這般的氛圍之下,讀書的成效自然也不大,所謂的名師,更是不用想了。

雖然詩文都只是靠記憶,可資源也是一大問題,若是連些詩文的書籍都不全的,便是記憶再好也是沒用。

金熙感覺不到這些,不過齊傾卻是知道,這也是她將他扔到了褚家書院兩年的原因之一。

第一關過了,金熙更是有信心,開始挑戰第二輪。

而這時候,不少人都已經圍了過來,有震驚的,有好奇的,更有些心懷不甘的,不過不管是哪種的,都是想看這小毛頭能夠走到哪一步。

齊傾也是想知道,雖然她很清楚他在褚家書院的一舉一動,但是他到底得到多少,卻是未曾檢驗過,如今倒是一個好機會。

金熙嚴陣以待。

老闆取了對子,唸了第一題的上聯。

金熙思索半晌,給出了答案。

不難。

比起書院夫子給的可以說是很容易,尤其是當初他學對對子的時候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在褚家書院他雖然被排擠,雖然被整,雖然被鄙視,但是一個學生該學的,該被教的,他從來沒有被露過,只要他願意努力,便能夠學到東西!

第二題,比第一題難,金熙思索半刻鐘,給出了答案。

隨後引起了衆人的歡呼。

因爲之前每個來挑戰的人都是敗在了這一題中,如今卻被一個小孩子對出來了,如何不讓人吃驚?

便是攤檔的老闆也是如此,不過他也是高興,拿出花燈王出來便是希望被拿走,而這些難題,並不是爲了攔倒所有人,而是爲了製造傳奇!

有了傳奇在,他的生意便更好做!

第三題,金熙思索了一刻多鐘,便在所有人都以爲他失敗了的時候,給出了答案,對的不算是很好,但是卻無錯處,順利通過了第二關。

這第三關便是燈謎了。

這燈謎跟對對子,若是真的要對比,該是對對子難寫,可這第二關卻設爲了對對子,也便是說這燈謎的難度會很大!

當然,也不是六題都很難。

燈謎開頭三題是猜物品,難度不大,金熙順利通過,第四題,猜字,金熙思索半刻鐘,順利猜出,第五題,猜一句詩文,這更容易,不過會兒,便猜出了,第六題,也是最後一題,又是猜字,而用來壓箱底的,自然便是最難的。

金熙開始緊張了,思索了很多個答案,可是都一一否決了。

這是衆人也紛紛開始緊張起來,現場一片安靜。

又多了半刻鐘,金熙仍是無法給出答案。

大家開始覺得這場挑戰最終還是要以失敗告終,便是攤檔的老闆也是如此認爲,圍觀的人開始了竊竊私語。

有說可惜的。

也又說已經不錯了的。

當然,也有惡意的,冷言冷語的。

金熙攥緊了拳頭,臉色開始有些不好看。

一旁的齊傾見了,嘆了口氣,伸手拉過了他的手,攤開了他的掌心。

金熙愣怔地看着她,滿目詫異。

“知道嗎?”齊傾笑道。

金熙眸色變了好幾變,方纔點頭,隨後轉向那老闆,說出了一個字,一個方纔在掌心中描出來的字。

“這……”老闆怔住了,錯愕不已。

衆人也是如此。

“老闆,這答案對不對啊?”

“對啊老闆,這小友到底猜對了沒?”

“是胡亂給出一個答案吧?”

“纔多大點人!”

老闆錯愕的神色轉爲了喜悅,忙笑道:“對了!答對了!這位小少爺答對了!這可是我求了許多人,才請到了褚家書院的大學子給設的字謎,沒想到真的有人猜對了!還是……還是這樣的一個小少爺!”

“哇……”

老闆的這話過後,現場更是轟動。

這褚家書院是什麼概念?那是文人的聖地,這小少爺纔多大竟然猜出了褚家書院大學子出的字謎?

面對這般的轟動,金熙的臉卻有些滾燙,心虛弄得,不過在看向身邊的齊傾,心中卻涌出了一股熱流,眼神也隨之熱切。

“小少爺,這是你的花燈!”老闆這時候已經將那花燈王給拿下來了。

金熙接了過來,小身子接過那偌大繁複的花燈有些艱難,不過卻還是穩穩地拿着,隨後像是在進貢什麼寶物一般,遞給了齊傾,“送你。”

齊傾笑了笑,伸手接了過來。

“原來小少爺這麼用心要贏這花燈是爲了送給姐姐啊。”這時圍觀的人羣中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了這樣一句話。

當然,是好意,是讚揚金熙小小年紀不但聰明,還懂得愛護姐姐的。

可金熙一聽,臉卻變了,“她不是我姐姐!”

什麼姐姐!?

他們那點像姐姐了?!

“啊……”衆人錯愕了。

那老闆發現了齊傾梳婦人髮飾,似乎明白了什麼,雖然有些驚訝,不過卻還是笑呵呵地道:“小少爺是送給母親的吧,小少爺還真是孝順。”

衆人瞭然,不過看向兩人的眼神便有些怪異了,這繼母繼子感情這般好的恐怕是極少的,當然,或許眼前這母慈子孝的不過是在做戲。

說不定這小少爺這般不過是爲了討繼母的喜歡,或者是討繼母的男人,他的父親的喜歡。

這般一想,怪異便轉爲了憐憫。

而金熙的臉更是黑沉的可怕了,擡頭狠狠地盯着那老闆,像只炸毛的公雞,“什麼母親?!她是我的妻子!是妻子,結髮妻子!”

他們的眼睛瞎了嗎?!

一言驚了滿堂人。

夫妻?

這兩人是夫妻?!

“這……這……”攤檔的老闆懵了,這老夫少妻的不少,可大妻小夫的……還感情這般好的,這什麼時候聽過的?

不對……

金家的少夫人跟少爺不就是了?

難道這兩人就是了?

“小少爺是……是金家的少爺,不,小爵爺?”老闆即使錯愕又是着急,他該不會是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了吧?

這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陣震驚。

不論金家這些日子鬧出來的動靜,便是金家在蓉城的地位,金家主母與少爺這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更別說現在這兩人一個是爵爺,一個是有了誥命的孺人。

“關你什麼事!”金熙餘怒未消,一把搶過了齊傾手上的花燈,扔給了那老闆,“不要你的東西!”說完,拉起了齊傾的手,“我們走!”

齊傾沒阻攔他,任由着他拉着,在衆人的錯愕之中離開。

雖然沒有承認,但是衆人也都是相信了這兩人便是蓉城的傳奇人物,金家主母與金家爵爺。

“難怪小小年紀便這般本事!”

衆人驚歎。

攤檔的老闆卻捧着那花燈,苦笑不已,他這真的是無妄之災啊。

金熙憋着一口氣一直將人拉着走了許久,直到已經脫離了那羣人的目光,這才停了下來,然後盯着齊傾,心裡忐忑地警告道:“齊傾,你不許聽他們胡說的!”

那日柳蓮的那些話後,她本來就已經介懷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如今又被那些人這般說……

“他們的眼睛瞎了,你不要亂想!”

齊傾卻淡淡笑道:“我亂想什麼?”

“總之不要聽他們的就是!”金熙咬着牙,“你是我的妻子!等過個幾年我長大了,就不會有人說這些荒謬的話了!”

他現在太小纔會如此,等他長大了,他們之間的察覺便不會像現在這般明顯了,什麼他長大了她就老了,這怎麼可能?

母親如今的年紀也不小,可不也是不顯老嗎?

她才大他幾歲?

二十歲跟二十六歲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區別!

“剛剛你那般行爲,會被人說金家沒有教養。”齊傾卻是岔開了話題。

金熙一哽。

“以後不要這樣了。”齊傾繼續道,“鄉男的爵位雖然是虛爵,但是畢竟是擔着這個名,既然領受了這個虛名帶來的好處,也便該爲此付出,更何況,你的一眼一眼本就代表這金家,而如今的金家,所需要的便是好的名聲。”

金熙握了握拳頭,“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自己的情緒也控制一下。”齊傾繼續道,“如今你年紀小還可以說是不懂事,可過幾年,便不能用這個藉口搪塞了。”

金熙又是一哽,“我知道,喜行不怒於色,愛惡勿讓人知!我會記住的!”

“倒不需要到這個程度。”齊傾笑了,“能夠掌控自己的情緒,勿讓人隨便挑撥便成了,至於你所說的,那是權臣皇帝的要求,你不需要。”

金熙面色一緊,“我……我就是說說……”

“褚家書院教的很多東西都是有用的,但是也不全是有用,得看看自己適不適合。”齊傾道,頓了頓,又道:“不過也不着急,等我給你找好了夫子,你再慢慢學。”

“你給我找了什麼樣的夫子?”金熙問道,隨後又道:“不如你教我?”說完了這話,自己也是詫異了一下,不過很快便覺得這個注意不錯,“你連那個燈謎都會了,必定不比夫子差的!”

而且這般,他便能夠時常與她一起。

“我不行。”齊傾笑道。

金熙不信,“怎麼不行?”

“因爲我會把你給教歪了的。”齊傾道,偶爾指點倒是可以,若是讓她言傳身教的,對他的成長沒有好處。

她的思想,觀念,便是已經與這個世界找到了契合點,可是思想一旦形成,便很難改變,而她也不想完全被同化了。

若是由她教他,必定會不知不覺地灌輸。

而他不需要這些。

與別不同,是異類,而金熙,金家沒有當異類的資格和資本!走符合他的身份,他的責任的路子,方纔是他成長的正確方式。

金熙無法知道她的心思,“怎麼會教歪了?你……”

“好了。”齊傾沒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花燈現在沒了,接下來要去何處?還是直接回去?”

金熙有些失落,不過看了看她,還是壓下了心裡的失落,“聽說還有放河燈祈福,我們去放河燈祈福吧。”

“好。”齊傾頷首,隨手伸出了手,“走吧。”

金熙看着她伸出來的手,心裡的失落消了,笑容回到了臉上,“我們走!”

“姐姐”“母親”的不好插曲,在齊傾的主動示好之後很快便揭了過去了,金熙興匆匆地拉着人到了河邊。

蓉城內也便只有一條河,雖然如今旱災過去了,但是水位還是沒恢復到旱災之前的,不過這並不影響衆人放河燈的興致。

“城西這裡是上游,我問過了,放河燈還在上游放,然後我們去下游接河燈!這樣整個祈福過程纔算完成!”

“接自己的?”齊傾還真的不懂。

金熙搖頭,“不接自己的,就隨便接一盞。”

“這算是祈福?”齊傾笑道。

金熙愣了愣,“反正大家都是這樣做的,我們也一樣!”說完,拉着齊傾往河邊那賣河燈的攤檔走去,“走,我們去買河燈!”

而便是在這裡,也是又猜燈謎送河燈的,不過經過了方纔的不愉快,金熙直接放棄了,花銀子買了兩盞,還租了一個寫心願的攤檔,“把心願寫在許願紙上,然後放在河燈裡面!”

齊傾接過了筆,“心願?”

“嗯。”金熙點頭。

齊傾看了看他,笑了笑,方纔低頭在那張紅色的許願紙上寫了兩個字。

“回家?”金熙愣住了,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這算是什麼心願?”說完,便想起了一件事,她的身世!

她是被父母賣了的,還是賣去青樓……

“你……你別難過……”

齊傾一愣。

“金家就是你的家!齊傾,金家永遠都是你的家!你是我的妻子,是金家的主母,沒有人會再……”遺棄二字怎麼也說不出來,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字地保證,“如果你想回青城看看的話,我陪你去一趟!”

當初她父母賣她不就是因爲家境困難嗎?

現在她是金家的主母,他們應該願意認回她吧?雖然這般的相認有些可笑可悲,可正如柳家一般,他們養着他們就是了!

齊傾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失笑,“你想多了,我沒想過找回他們,他們對我沒有異議。”

這話若是從別人的口裡說出來自然是賭氣,可金熙卻聽出了她不是,她是真的不在意,可這兩個字又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隨便寫寫罷了。”齊傾看出了他的心思,“若是真的有什麼心願,不是向天許願,而是用自己的努力去實現,這方纔是正道。”

金熙愣了愣,隨後正色點頭,“你說的對!”

“好了。”齊傾收了筆,“我寫完了,到你了。”

“不寫了!”金熙卻笑道,“反正寫了也沒意義,不寫了!”

齊傾失笑,“既然是要玩,便該玩完,寫寫吧。”

金熙看了看她,這才接過了筆,不過卻沒有下筆,而是對齊傾道:“你先去放,我待會兒就跟來!”

齊傾豈會看不出他的心思,心裡失笑不已,卻沒有戳穿他,拿了河燈先去了,金熙低下頭,鄭重仔細地在許願紙上寫了一行字,也許下了一輩子的承諾。

待我長大,護你一世。

兩盞河燈先後落下,而兩個願望卻是背道而馳。

她想回家,便必須離開。

他想護她一生,便得毀了她的願望。

而這些,此時兩人都不知道。

“我們去下游接河燈!”放了河燈之後,金熙便拉着齊傾又飛奔往城東跑去了,蓉城從城東到城西不近的,不過這順着河道與一衆同樣去下游接河燈的人走着,感覺上都倒也不算是很長的路程。

到了下游,便又租用用來接河燈的長杆攤子。

金熙租了一杆,“你先接!”

齊傾沒拒絕,接過了長杆,選了一盞,便用長杆圈住,拉到了岸邊,金熙趕緊蹲下拿了起來,“給你!”

齊傾接過。

“到我了!”金熙興匆匆地自己選了一盞,拿起了之後第一時間便去看裡面的許願,看了之後,面色有些焉焉,“財源廣進……”

齊傾失笑出聲,“這願許的實在。”

金熙有些尷尬,隨後便去看她的,“你的是什麼?”

齊傾這纔去看,隨即愣了愣。

“怎麼了?”金熙湊過去,“願得一心人,白頭不離首?”唸完,隨即笑了,心情是今晚上最愉悅的,“這個也實在!”

齊傾哂笑,“這東西怎麼處理?”

“當然是帶回去了!”金熙道,“這樣纔會有吉氣!”

“小迷信。”齊傾失笑,不過卻還是吹熄了河燈上的燭火,將花燈給帶着,“回去了?”

金熙有些意猶未盡,不過算算時辰,他們已經出來了許久了,“嗯,榮叔他們在中心大街那邊等着我們,我們得走過去,你累嗎?”

“還好。”齊傾道,擡頭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聲音有些晦澀,“時辰是不早了。”

“我們走吧。”金熙沒聽出來,一手拿着河燈,一手牽着她的手。

齊傾頷首。

兩人往中心大街走去,而從這裡到中心大街,若是走大道的話,便需要繞一個大圈子,金熙自然不想,便牽着她穿小巷子去,可等他看到了忽然冒出來的人,便後悔莫及了。

“齊傾你先走!”金熙擋在了她的面前,神色着急地喝道。

齊傾伸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目光看向眼前的男人,“幾個月沒見,沈三少似乎過得不太好。”

“拜你所賜!”沈從和冷笑道,神色在昏暗之中顯的更加的陰鷙。

“齊傾……”金熙轉過身看着她,滿目的焦急,“你快走!”

“走?”沈從和哈哈大笑,“金少爺,不,現在該稱你爲金爵爺了,你認爲你們現在還走的了嗎?”

“你——”金熙轉向沈從和,“你到底想怎麼樣?”

“不想怎麼樣!”沈從和冷笑,“只是想請兩位隨沈某走一趟而已!”

齊傾輕聲一笑,“沈三少雖然經歷鉅變,可這狂妄的性子還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金少夫人不也一樣?!”

“沈從和,你們沈家的事情是你們咎由自取,跟齊傾沒有關係!”金熙便是不問他爲何來找齊傾也能猜到原因,不就是認爲沈家出事是齊傾害的嗎?可笑至極,“你若是有本事就去找明昭大長公主,是她下令誅殺你們沈家滿門!”

齊傾不過是及時洞悉了危機,豪賭一場避開了這場大禍罷了!

“沒關係又如何?沈家灰飛煙滅,金家沒有理由繼續逍遙快活!”沈從和譏笑,“更何況,有沒有關係,金少夫人很清楚!”

“有關係又如何?沒關係又如何?”齊傾仍是輕笑道,從容的彷彿眼前的人真的只是來請她做客一般,“沈三少又能如何?”

“你——”

“沈三少,你我也算是老對手了,不會認爲我便這般大意的讓你逮個正着吧?”齊傾繼續道,“沈家的滅亡,我還真的什麼都沒做,不過你的未來,我倒是可以參合參合,若是能夠幫朝廷抓到一個屢次行刺欽差大人的通緝死刑犯,相信朝廷會更加看重金家的。”

沈從和神色一變,當即喝道:“來人,將他們給我綁了!”

堵在了巷子兩頭的人當即上前。

金熙抓緊了齊傾的手戒備着,聽了這些話便是知道她有所準備,可還是抑不住緊張,而就在兩邊的人就要衝到他們身邊的時候,夜空中響起了幾聲輕響,隨之而來的便是人的悶哼聲。

後面巷子口衝過來的人倒在了地上。

血腥味隨之而來。

沈從和見勢不妙,也沒有戀戰,冷冷喝道:“金少夫人果真思慮周全,不過沒關係,我們還有的是機會,慢慢玩!走!”

齊傾沒有追,而那暗中放箭的人也沒有追,不過卻是出來了一個人,金榮。

“少夫人,少爺,你們沒事吧?”

金熙見了來人,鬆了口氣,“沒事!”隨後看向齊傾,“你沒事吧?”

“沒事。”齊傾收回了視線,看向他道。

金熙看着她這般從容的神態,還有金榮的出現,心裡豈會不明白,“你是不是知道沈從和會出現?”

齊傾皺眉,因爲他話中的不滿。

“你知道!”金熙肯定道,怒意也竄上心頭,便是他知道這般不好,可是仍是抑不住,“你既然知道爲什麼不告訴我?!”他就讓她這般信不過?!

“我已經安排好,不會有事。”齊傾回道。

金熙惱怒:“你以爲我害怕嗎?!齊傾我是擔心你!沈從和現在就是一個瘋子,就算你安排好,萬一出了意外呢?你怎麼辦?!你拼的過他嗎?”

“金熙……”

“就算你不改變計劃,那至少也該讓我知道!至少我不會傻傻的拉着你到處去!”金熙又是惱怒又是難過,什麼都不跟他說,他在她的心裡就這般沒用,讓她什麼也不告訴他?!

“金熙……”齊傾還想說什麼,卻被趕過來的金義與衙門的衙役打斷了,衙役來了,金熙自然便只能被忽視,跟衙役說了兩句,齊傾便吩咐道:“金榮,你送金熙回去,我跟金禮去一趟衙門。”

金熙聽了這話,心裡的惱火更重,也沒吵着要跟她去,直接甩了袖子走了。

齊傾皺了皺眉,不過也沒說什麼,跟着衙役去了衙門,將事情簡單交代一番,自然,她對沈從和的企圖被隱瞞了。

“金少夫人放心,本官會盡快將犯人緝拿歸案!”劉暉沉聲道,沈從和竟然跑到了他的轄區,也幸好沒出事,否則便是明昭大長公主對金少夫人不滿,也絕對不會漠視一個朝廷封誥的孺人之死!到時候他這個城守也做到頭了,更別說他受過金老爺的恩!

齊傾行一禮,“那齊傾便謝過大人了。”

“這是本官的分內之事。”劉暉說了幾句客套話,便又低聲道:“金少夫人,有件事下官一直想找個機會告知少夫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齊傾斂了神色,“劉大人請說。”

“上次海公公無意中透露,明昭大長公主對金夫人似乎……不太滿意。”劉暉低聲道,“少夫人往後小心些吧。”

齊傾面露感激,“多謝劉大人提醒。”

劉暉也不是官場新人,見了她這般也便知道她心中有數,笑道:“不敢,金老爺對被在下有恩,在下也沒有其他可以報答金老爺的,總之,少夫人往後小心便是。”

齊傾頷首,也領了劉暉這個人情。

從衙門回府之後,便容金榮的口中得知了金夫人在知道了金熙遇險一事,便讓人將金熙叫了過去,現在還在壽安堂。

“那就讓他在壽安堂吧。”

金榮看了看她,“少夫人,少爺很生氣。”

“沒事。”齊傾並未放在心裡,“等過些日子便會氣消的。”

“可是……”

“夫人怎麼會這般快便知道這件事了?”齊傾沒有繼續金熙的話題,而是問道。

金榮只好回道:“夫人得知少爺與少夫人出門便很生氣,派人在門房這裡等着,少爺回府之後不放心少夫人,讓家丁去衙門,這才讓夫人知道。”

齊傾頷首,“嗯。”

“少爺,那少爺那邊……”

“過兩天便沒事的。”齊傾道,“時候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金榮見狀,只好嘆息。

……

齊傾是真的沒將金熙的生氣放在心裡,只當他是小孩子脾氣,過幾日便會好的,所以,她該忙什麼便忙什麼,同時也等待着金義那邊的進展,不過這進展卻不怎麼順利。

而金熙呢,他一直在等齊傾來,沒想過她會跟他道歉,但是覺得她應該回來跟他解釋解釋,就跟之前一般。

可是一等便是好幾日,始終沒見人來,更是氣的要命了!

所以當金夫人說要他陪着她去廟裡還願的時候,他便答應了,她不理他,他便也不去找她,看看誰熬的久!

當然,這是在賭氣。

齊傾得知此事,仍是沒放在心上,便是金榮說金熙很生氣,也仍是沒有,因爲她很忙,元宵過後,商行的接下來的章程要拿出來,之前吞併而來的沈家的地盤也得消化,沈從和這邊的計劃也需要調整,可沒過多久,齊傾不得不丟下這些事情。

因爲金熙失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