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鉅鹿道君早已隕落,可謂是鉅鹿山下水連通,萬古歲月一望空,所剩下的得意法袍,也已只剩一件袍褲。
但這袍褲卻也正是鉅鹿法袍的精髓之處,並非只有變化大小之用。
此時千羅鬼君的鬼嬰置之死地而後生,突襲前來進攻陳登鳴的瞬間,鉅鹿袍褲上的鉅鹿,驀地目放邪光,被催動後霎時振奮異常,陡地嘶叫一聲,狂衝而出。
一剎間,陳登鳴只覺渾身精氣外泄了部分。
本就隨着人仙道力耗盡而削弱下去的人仙古體,登時更爲虛弱。
而那四蹄狂震衝出的鉅鹿,更是雙目釋放綠色邪光,妖異驚人,靈威狂升,竟是散發堪比元嬰真君的恐怖氣勢。
“這是.鉅鹿?!”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千羅鬼王心頭巨震,只覺宛如有一道晴天霹靂,重重轟進耳內、心內、心靈內,只覺這一日之間,從一人身上,帶給他的震驚委實太多。
惟他縱是陰泉之下資歷最老的鬼王之一,此刻亦是誕生一絲惶恐。
但如今,爲時已晚!
那鉅鹿狀若瘋狂衝來,他的鬼嬰避不開,也不能避。
避開了,他的魂體也將難抵石破天驚的一拳!
不避開,以鬼嬰殘存之力,興許或可撕碎這頭邪惡的鹿,不要再去奢望擊殺那小子,儘早奔逃,去往陰泉之下,興許還能逃過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閃瞬間的思緒轉動,不過是電光石火
鬼嬰一轉頭,已是‘豁’地與來勢洶洶、氣勢如虹的鉅鹿之頭對撞一起!
這二者頃刻間的霹靂硬拼,幾乎是與陳登鳴石破天驚的一拳一同,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爆鳴聲響。
周遭空氣頓時悉數爆開。
修忽間漫天綢緞般的靈氣極光四射,殘雲橫飛,無數冤魂慘嚎消亡,當空映照出光怪陸離的景象,情景奇詭至極!
“這……這……”
下方地面上,映月宗太上老祖封青波張大嘴巴,震驚看着頭頂徐徐爆開的環形衝擊波,感受到那衝擊波橫掃開的恐怖力量,以及那沐浴在光焰中的龐大靈威身軀。
僅僅撲面而來的光熱靈氣波以及陣陣靈威,就令他亂髮飛舞,衣袍獵獵,一陣心驚膽戰。
這他孃的,誰敢信,如此宏大的戰鬥場面,竟然是長壽宗還不到元嬰的掌門製造出的,是他要保護的小輩一手締造的。
這到底是誰要保護誰?
“那鬼王死,死了?”
他突然發現,源自那鬼王的陰森鬼氣居然消散了不少,且還在徐徐減弱,心內不太敢確信,立即騰空小心翼翼飛向空中。
半空中,陳登鳴全身最後一點銀光徹底黯淡、消斂,銀髮也恢復爲成熟邪異的黑白髮質。
強橫的人仙古體靈威減弱,體型迅速恢復如常。
一種強烈的虛弱感席捲全身。
他渾身冒着騰騰熱氣,疲憊得險些從空中跌落下去,尤其兩側腰子,宛如被掏空,勉強穩固住身形。
心念一動,以保留了一手始終沒有動用的化嬰元嬰之力,召來破損的七星琉璃子母刀環繞周身,整個人癱在寶刀遁光中,形成遁光護持,同時問詢道。
“靈兒,千羅鬼王現在是否已經死了?”
魂屋內,幽精語氣傲嬌哼道,“叫我小妖精,可別叫我靈兒,肉麻死了。”
“小妖精更肉麻!”
陳登鳴皺眉,雙眼氤氳藍光,天眼通繼續觀察千羅鬼王的蹤跡。
幽精按捺住心中震驚,淡淡道,“別找了,死了死了,已經死透了
我們鬼物哪怕修出鬼嬰,成爲鬼王,一旦魂體消亡,除非鬼嬰能迅速進入陰泉之下,進入冥河,或許還有重修的機會,否則便只有魂飛魄散一條路可走。
這就是所謂的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德,人死後若執念不滅,願力不消,就可化爲鬼魂。
若再有機緣,碰到陰泉或是進入陰氣盛的陰地,就有轉爲鬼物的機會,只是這種機會,也只有一次.”
幽精說着,話語一頓,“不過.看不出來,這纔多久沒見,小陳你如今的實力竟然這麼強了?都快趕上我當年了。”
陳登鳴聽到千羅鬼王已死,就徹底鬆了口氣,後面幽精自誇的話語也懶得再去聽了。
他目光投注向前方,發現對面空中散發出類似靈體波動的邪惡鉅鹿,此時宛如發着癲般在半空中莫名聳動着。
巨大滿是肌肉的背脊,好似痙攣般的抽搐,形象顯得極其詭異的猥瑣。
卻見其鹿嘴中一歪一歪蠕動,似乎正咀嚼着什麼,碧綠鹿瞳中則充滿一種暢快享受之意。
似是察覺到陳登鳴的視線,這鉅鹿驀然轉首。
看到陳登鳴的剎那,不由下意識直立起極其雄壯滿是肌肉瘤子的鹿軀,豎起了耳朵,身散發着一股詭異的氣息,雙眼瞳孔中透着一絲紅光,竟多了一些曖昧與狡黠的邪惡意味。
陳登鳴陡然遍體一寒。
被這怪鹿的眼瞳盯着,總感覺比被千羅鬼王盯着還要不自在,兩側腰子更酸更痛了,不由奇怪。
“這鹿是怎麼回事?不會是被千羅鬼王附體了吧?”
“陳小,陳掌門.”
這時,封青波小心翼翼且兼恭謹地湊了過來,眼神驚異而古怪盯着鉅鹿悄悄傳音道,“陳掌門,您這所穿的,莫非便是傳聞中鼎鼎大名的鉅鹿真人的鉅鹿法袍?”
陳登鳴詫異,心中一動道,“不錯,封前輩好眼力,晚輩所穿的確便是鉅鹿法袍,前輩莫非知曉有關這法袍以及鉅鹿道君的事蹟?”
封青波古怪遲疑道,“知是知道一些,只不過,這鉅鹿道君曾經在修仙界,可是名聲極差。
這位前輩昔日在修仙界有個很不雅的名號,叫鉅鹿大仙。
在那個時代,幾乎但凡是有些姿色和實力的女修,都會受到他的侵擾,因此,他也被稱爲修仙界的淫邪惡魔。
據聞,這位前輩本體實乃一頭天生異種的鹿妖,也有說法是這位前輩擁有神獸白澤血脈,但卻是白澤與荒蟒所誕,生性淫邪.”
眼看陳登鳴的臉色不太好看,封青波適時住嘴。
看了眼陳登鳴的法褲,又看向對面正綠眼中冒着紅光,顯得很邪異的鉅鹿。
乾咳一聲,傳音轉移話題提醒道,“總之,這鉅鹿法袍傳聞很邪異,會噬主,修仙界曾有人得到過這種化神道君的五階法袍,欣喜異常。
因這法袍竟無需化神道力,只需調動元嬰之力,再付出一些未知代價即可催使,但一旦催使召喚出這頭鉅鹿器靈,便會.”
封青波話語還未說完,便悚然一驚,察覺到對面高達四丈多的鉅鹿釋放出強烈堪比元嬰的氣勢,驀地綠眼瞳中爆射紅光,仿似生氣靈驗了一般,猛地隆起身上的腱子肉,四蹄狂震,猛衝而來。
“不好!”
封青波寒毛聳立,迅速緊急避險,縱是自持實力不懼,卻也不想與這種與化神有關的傳說中的詭異東西,牽扯上什麼聯繫。
陳登鳴也是被嚇了一跳。
氣氛都被封青波渲染到這兒了,對方還逃了,他下意識也是想要緊急避險。
但他瞬間發覺不對,自己可是還穿着袍褲,想逃都很難逃開,除非把褲子月兌了不要。
幽精不屑道,“不就是鉅鹿,不要慌,鉅鹿遇強則弱,遇弱則強,最是喜歡持強凌弱,因此它纔可大可小。
你把方纔暴揍元嬰的那股氣勢拿出來,它就自然怕了,它最是喜歡你這種天賦異稟者.”
“最喜歡我這種天賦異稟者?”
陳登鳴一愣,正想說自己如今人仙道力耗盡,已很難再進入人仙古體的狀態。
但此時那鉅鹿已衝到近前,一股強烈邪惡的雄性氣息撲面,再不有所動作,只怕也難有動作了。
他立即面布嚴霜,強自鎮定,調動才恢復的一絲人仙道力,雙目銀光一閃,威棱四射,怒斥喝道。
“孽畜爾敢!?”
這一喝,彷彿也裹挾了幾分方纔人仙古體的霸道威勢,展現遠古人仙的煌煌之威。
四蹄狂震衝來的鉅鹿登時兩條前肢驚得仰起,一雙綠中帶紅的鹿瞳收縮。
似回想起面前這位之前十八丈的恐怖威勢,登時前衝之勢迅速放緩,龐大雄壯的身軀也跟着逐步縮小。
再衝到陳登鳴跟前時,便已縮小成了只有三尺大小的小麋鹿般,靈威也是縮減到人畜無害的程度,蹦跳到陳登鳴腿下,在褲管用小鹿角蹭了起來。
“嗯?”
陳登鳴見狀,心內嘖嘖稱奇。
這鉅鹿,怎麼跟條狗似的。
有點兒像是家裡的傻豹子,還真是欺軟怕硬。
他擡腳,試探着將小鹿踹了個四腳朝天。
豈料這小鹿似更傾倒在他威武的姿態下,一骨碌爬起來後,竟伸出小鹿舌在其腳上舔舐起來。
“犯賤!這鹿是不是骨子裡有點兒賤啊。”
陳登鳴看得目瞪口呆。
所謂的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在這鉅鹿身上是完全體現不到的啊。
當年鉅鹿道君各種沾花惹草,不會就是玩得這種犯賤的調調吧?
“鉅鹿大仙.難道也是遇強則弱,遇弱則強?可攻可守?所以這纔是制服鉅鹿的關鍵?”
陳登鳴心裡怪異,猜測可能是自己的人仙道力屬於強的那一方,因此才能鎮得住鉅鹿。
否則若是一般的元嬰之力,只怕今天用了鉅鹿,就得悽慘一回了,那就算是被四海修仙聯盟坑慘了。
這時,他也才意識到,自己是法靴也被撐爆了。
人仙古體好用是好用,猛也是真猛,可就是太廢衣物鞋子了。
陳登鳴又踹了一腳小鹿,指了指褲子。
小鹿立即歡跳起來,化作器靈狀態,融入靈光閃閃的袍褲中,飛到雙腿與襠部的位置,很別緻。
陳登鳴看得是一陣彆扭。
這鉅鹿道君,還真是惡趣味,常人不敢恭維。
還好,他是把鉅鹿法袍內穿,很少外顯。
“恭喜道友,賀喜道友!”
這時,剛剛跑得挺快的封青波眼見安全,又滿臉帶笑飛了回來,手裡捧着諸多拾撿起來的戰利品,笑道。
“恭喜陳掌門收服鉅鹿,陳掌門不愧是人中龍鳳,英武不凡,連修仙界傳聞中最難駕馭的十大法寶都能駕馭,老道佩服佩服!”
“修仙界傳聞最難駕馭的十大法寶?”
陳登鳴本還想問封青波剛剛怎的跑這麼快,此時又不由被對方的話語吸引。
封青波嘿然笑着取出一枚玉簡,道,“陳掌門對那十大法寶感興趣?喏,都在這裡面了,還有這些戰利品,這次我們能有驚無險,真是全賴陳掌門你大發神威啊,老道真是慚愧。”
說着,封青波便將幾個儲物袋連同玉簡遞送過來。
此時卻是將修仙界‘實力爲尊’這四個字體現得淋漓盡致。
這封青波說話顯然更客氣尊敬了許多,也不稱呼陳小友了,而是一聲聲地稱陳掌門。
更是未免陳登鳴不悅他方纔避開,刻意拿出十大法寶的訊息賣一個乖,彰顯出這老薑不是一般的辣。
若說之前,此人對陳登鳴的尊敬,全賴於尊主東方化遠對陳登鳴的器重,以及陳登鳴自身的身份。
那麼如今,就更要再加一重實力因素了,已是將陳登鳴真正視作同實力階段的強者。
“封前輩客氣了,這次戰鬥你也出了不少力,還受了傷,這些戰利品,理應有前輩你一份。”
陳登鳴向來是人敬一尺,他敬一丈,自然不會將好處照單全收。
甭管怎麼說,這次被千羅鬼王襲擊,若非有這封青波助力牽制,他就只有認栽的份兒,在千羅鬼王這種實力和遁速下,逃都逃不掉。
對方倒是被他牽連進了危險的局面,受了傷,也算是真正兌現了保護他的承諾。
“哎!陳掌門,你就甭跟老道我客氣了,我看你也已是化嬰的階段,此次回去後只怕就要結嬰了,日後成了元嬰,老道我說不準還有地方要依仗你”
封青波是鐵了心要趁機賣好交好陳登鳴,說什麼也不肯收戰利品。
元嬰真君死後遺留的戰利品,不香嗎?
當然香,封青波也不可能不心動。
但相較於陳登鳴這種顯然一看就是未來前途光明的長壽掌門,些許利益就不算什麼了。
封青波知道,這個時候難得有機會,不自然點兒去結交陳登鳴,日後這長壽掌門更強了,他想要攀交,也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陳登鳴推脫不過,心裡跟個明鏡似的,也清楚對方的心思,唯有悉數收下,也算是給了對方一個滿意的訊息——這次經歷生死的交情,算是建立起來了。
方纔戰鬥動靜委實太大,儘管戰鬥發生得快,結束得快,二人也不敢久留,匆匆毀去戰場痕跡後,連埋在山淵內的四階法陣陣盤,也不敢多費時間去挖出,更沒太多時間恢復療傷,唯恐等來了域外邪修中的化神。
那數千裡外的化神大戰,如今雖是沒了動靜,卻也不代表化神強者是都離開了。
萬一來了一個,那二人也就交代了。
二人再度動身,迅速離去。
然而行至半途,一股狂風猛烈從頭頂吹來,逐漸越來越大,似還裹挾着靈雷層的電閃雷鳴。
山川河流都開始震顫,半空中的雲霧激烈幻動着。
陳登鳴和封青波二人俱是色變。
隱隱約約中,遠處似有無數劍嘯聲浩浩蕩蕩,排山倒海,整個天地,都彷彿充斥滿這種劍嘯聲,有種香火信仰的力量迅速覆蓋而來。
化神出行,而且是香火神仙道的化神!
“永信劍君!”
陳登鳴回頭看遠處靈雷層中浮現出的恢弘景象,頓時心頭彷彿壓着一塊大石,沉甸甸的,簡直喘不過氣來。
不是吧,不是吧?
他以前只是一時意氣之爭揍了永信劍子一頓而已,這也只是小輩之間的爭鬥,現在永信劍君難道要親自教訓他?
封青波更是心頭鼓鼓跳動,有些忐忑,擔心是自家尊主又屁股歪了擺了人家一道,現在這是找麻煩來了。
“永信,你陣仗如此大,可莫要嚇着吾這娃娃掌門!”
就在這時,一道蒼老浩大而威嚴寬厚的聲音,宛如蒼天之聲,從陳登鳴頭頂天空傳達而下,浩浩蕩蕩,空靈寬廣。
這聲音傳出的剎那,陳登鳴頓時感到一陣心安,宛如頭頂有道道青藍光芒照耀而下,好似有蒼天老爺罩着,一切都不用怕。
“初祖!”
陳登鳴欣喜擡頭,便看到頭頂廣袤的天空,倏然浮現凸顯出一張巨大而熟悉的面龐,在那面龐猝然睜開的青色雙眼中,赫然有天壽、天命兩殿宏偉虛影。
然而除此之外,初祖眉心還有隆起的宛如第三隻眼的一道痕跡,似天之痕,即將展開,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