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子昂，徐鈴以及悟明心中皆是狠狠顫抖。
也不過是在傾刻之間而已，他們的臉色就已然變得極爲難看。
連小鈴兒，都張大了小嘴，說不出話來了。
“悟明徒兒！”
就在衆人都處於無比駭然之中時，老僧的聲音再度傳出。
“你說我與被你斬殺之人不同。”
“可你是否知道，爲師曾日啖百人，夜飲鬥血。”
“爲師纔是真正的惡中之惡，魔中之魔啊。”
“師父？”悟明驚駭轉頭，眼含駭然地看着懷中的老僧殘軀。
只不過他才輕喚一聲而已，老僧的聲音再度傳出，“如你所見，爲師該不該死？是否是該死之人？”
悟明緊咬牙關。
眼淚再度從他雙眼之中滴落。
驚駭，彷徨，心痛等等。
所有悲慼驚訝的情緒一同涌上心頭。
悟明只覺得胸口發堵，喉嚨發乾。
如此的老僧，自然是該殺。
可他卻又是養育自己之人，又如何下得去手？
甚至，他想承認老僧的的確確是該殺之人都不敢。
顆顆豆大的眼淚落下，悟明卻始終一言不發。
一道輕笑自老僧喉間傳出。
輕笑之後，他又連咳數聲。
這老僧曾得不死秘術。
雖被劉子昂一刀兩斷，也被劉子昂斬除供其不死的秘血秘骨。
但依舊還具備不錯的生命力。
可事已至此，老僧也差不多真的堅持到了極限。
輕咳之際，鮮血從老僧的嘴角溢出流下。
“師父！”悟明一顫，連忙雙手顫抖地去撫老僧嘴角溢出的鮮血。
老僧則依舊直言。
“悟明徒兒！縱使我乃大奸大惡，可你卻仍心有不捨。可知於他人而言，被你所斬之人親朋好友，亦是新生悲慟。”
“這人世間，殺人斷業者，又豈能沒有罪孽？又豈能清淨己身？無垢無塵？”
“師父？”悟明艱難開口，低泣不止，“難道我錯了嗎？難道我的阿修羅禪乃是外道嗎？”
“師父？斬人斷業，難道只是單純的殺人而已？”
聽着這些話，劉子昂與徐鈴皆是微微皺眉。
老僧如今，旨在點化悟明。
但對他們而言，這些話對他們無疑也起着點化作用。
他們經常要面對嗜血啖肉的怪物。
要說內心，只怕早就已經跌入了黑暗。
劉子昂與徐鈴都自覺。
如果自己也碰到了那殺人無數的普通人，也會像悟明一樣，毫不猶豫出手將出解決。
而且，自己多半也會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好事！
可現在，老僧的所做所言，卻是在否定着悟明的阿修羅禪。
也同樣在否定着劉子昂及徐鈴。
兩人這時也陷入了深思之中。
也在心中捫心自問，難道這種做法，是錯的嗎？
兇惡作孽之人，難道不該殺嗎？
三人都等着老僧的回答與指點。
然而，卻見老僧的突然伸出了手，緊緊地抓着悟明的領口。
狠狠大喝道：“徒兒！殺了我！殺了我。”
“師父？”悟明重重一顫，驚駭地看着老僧。
“殺了我，徒兒。殺了我！”
“千年的等候，就是爲了這一刻。我要你親手殺了我。”
“只有殺了我，你才能領悟阿修羅禪的真諦，你才能悟到最後的那一點。”
“殺了我！”
說到最後，老僧已是盡力咆哮。
可惜，就算是他再怎麼咆哮，聲音也顯得極爲虛弱。
悟明則只是不住搖頭。
他哭着，手也緊緊地握着拳。
並還不斷呢喃：“不！不！不！不可以啊！”
然而老僧卻根本沒有理他，只是繼續朝着他喝道。
“此前老大人兩個問題讓將我的靈智喚回。”
“我今日因何而死，今日又爲何能思。徒兒，我告訴你。”
“今日我爲你而死，也因你也能死。”
“殺了我！親手殺了我。既是成全了你，也是成全了我。”
“只有死於你的手上，我千年怨恨才能一朝散盡。若不然，縱死也不瞑目！”
老僧死死抓着悟明的領口。
極盡氣力。
這讓老僧的手掌骨節不止發白。
更似可以將悟明的領口扯斷。
悟明卻憋着氣，雙眼含淚緊盯着老僧。
“殺了我，殺了我啊！我已無生機！可若這生機不是被你所奪，我必化兇魂厲鬼，被打落無間地獄，受永世折磨！”
“徒兒，殺了我！”
“殺了我！”
一聲聲虛弱的咆哮不斷傳出。
哮聲在這大殿之中不斷傳響。
如月夜之下的夜梟輕啼，詭異而冰涼。
卻也能直透人心。
劉子昂雖也陷於老僧的言論之中，但多少還算是半個局外之人。
再過不久，就算無需悟明動手，老僧也將氣絕身亡。
而老僧的點化並未完成！
讓悟明親手將其誅殺，也必是最爲重要一步。
劉子昂咬了咬牙，輕甩了一下頭之後。
轉身想要將悟明落在明王神像之下的雁翅刀拾起。
可就在這時，嘩啦啦的響聲傳出。
又有許多頭顱受到了地心引力的拉扯，自神像之中滾落。
劉子昂雙眉陡然一皺。
只見在骷髏頭顱滾落之後，一個劍柄自高疊着的骷髏頭顱內出現了。
那劍柄，古樸無華。
但是在劍格上，卻雕了一個盤腿而坐的佛之雕像。
在佛雕的額心正中央，還有一枚如黃豆大小的藍色寶石。
雖未見劍身。
但劉子昂卻能從劍格與劍柄之上感覺受到一股極爲蒼桑，極爲渾厚的氣息！
這，不是一把凡劍！
輕皺眉頭，劉子昂躍上供臺。
再輕輕一躍，躍起之後，握住劍柄，輕輕一拔，便將劍拔了出來。
劍聲長度，乃是普通長劍的長度。
劍身型制，也於普通長劍無異。
可自骷髏頭顱之中抽出之際，卻是發出了一聲極爲明顯的劍吟！
劍，已不知過了多少年月了。
可劍身之上卻並沒有看到半分斑駁！
即便是在黑夜之下，還依稀能見到劍上有寒光冒出。
更不可思議的是。
手握住劍柄，劉子昂竟能感覺到劍柄在輕輕顫抖。
好似這劍，是活的一般！
而且其跳動的頻率，劉子昂竟是覺得與他的脈搏無比一致。
此劍非比尋常。
又是出自於非常之所。
劉子昂明白，這劍恐怕是老僧特意留給悟明的。
二話不說，劉子昂提劍以最快的速度衝到了悟明身邊。
老僧已至極限，隨時都會殞命！
衝到悟明身邊之後，劉子昂拿劍朝他遞去並開口大喝。
“老師父隱忍了一千年，只爲今夜點你入衆妙之門。”
“殺！”
劉子昂一聲重喝，將劍遞到了悟明臉前。
“徒兒！殺了我！否則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老僧的高喝再次傳出。
這一聲，也已是老僧拼盡了全力。
他甚至藉着拉扯悟明領口的力量，將頭移到了悟明肩上，直衝着悟明耳朵大喝。
突然拔高的聲音。
直衝耳膜的音浪。
還有那瘋狂責怪的話語。
讓悟明狠然發顫。
他如本能般，重顫着身子，快速擡手將劍接住。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