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軍團校尉尉繚與蒙平將軍同一年入伍,並且還一同經歷過帝國征討齊國的戰役,他們之間的關係就象傅戈和一同在南方軍的士兵們一樣,有着不一般的感情。
在細細的詢問了蒙平戰死的經過後,尉繚也是一臉的痛惜,傅戈於是藉着這個機會表示願意傾陳留所有供給北方軍團渡過部隊的糧草,尉繚頓時大喜過望,他這一次奉命南下救援正發愁沿途郡縣皆遭兵亂,是否還能籌措足夠的糧草。 最後,當傅戈慷慨激昂的提出率部加入救援大軍時,尉繚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並且,他還拔給了傅戈所部五百匹上好的戰馬,這讓傅戈欣喜若狂。
五百雖然不多,但也足可以組建一支突擊部隊了,以後,一旦戰場態勢膠着,傅戈手裡就掌握了一支足以改變戰局的力量。另外,讓自己手下的這些士兵跟隨着精銳的北方軍團一起行動,他們也能夠學習和討教一些適合大範圍平原作戰的經驗。
八月十九日,定陶城。
傅戈和尉繚帶領的增援軍團在連續衝破叛軍的數道攔截之後,順利與城中章邯的部隊會合,這是傅戈和章邯在六月份分別之後的第一次見面,章邯的頭髮比以前更白了許多,額頭上也新添了幾道深深的皺紋。
“尉將軍,你來得正是時候,我這裡正需要一支反擊叛軍的精銳。”章邯大笑着將尉繚迎進了議事大廳,那裡章平、董翳、趙無咎等將領早就等候多時了。
這一切的熱鬧,傅戈只是不冷也不熱的看着,他始終沒有上前答話,對於大將軍章邯,傅戈的心情很複雜,他本以爲自己會有強烈的恨意,但今天,當蒼老了許多的章邯站在面前時,傅戈發現自己也並沒有那麼的恨他,甚至於在內心的深處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同情和憐憫。
大秦——,這個名將輩出有過白起、王翦等傑出將領的龐大帝國現在竟然只靠眼前這個花白的老人來支撐了,這樣的一種結局不知道雄才偉略的始皇帝躺在地下有沒有知覺,會不會也長聲嘆息。
實際上,站在章邯的角度,利用傅戈,甚至於犧牲,雖然免不了帶些私心,但總體上還是在爲整個戰局考慮,在叛軍的猛烈攻勢面前,他首先要想到的是保護主力部隊不受損失,然後纔會顧及到象傅戈這樣的雜牌收編部隊。
尉繚和他手下的北方軍團都尉們一一被邀進了大廳,那裡早就準備好了歡迎的酒宴、歌舞和美女,這些犒賞對於在刀尖上跳舞的軍人來說,具有無窮的誘惑力。
等到人都進得差不多了,傅戈轉過身準備離開,他知道對於他這樣一個半路殺出來的傢伙,那裡面肯定沒有準備位子,他也不想進去之後遭章平、董翳等人的譏諷。這時,他的胳膊突然被一隻大手拉住,等他轉頭看去,見到的是一張蒼老憔悴缺少血色的臉龐。
“傅將軍,跟我一起進去吧!”章邯的眼中露出一些愧疚,他的語氣顯得相當的誠摯。
傅戈看着章邯,只是平靜的說道:“大將軍弄錯了,那裡面的座位最起碼也是都尉一級的,傅某隻不過是一個低級的軍侯,我的位子應該在外面。”外面——,外面的士兵正在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肉,比起議事廳裡有諸多規矩的酒宴,傅戈倒是更喜歡在士兵們中間無拘無束的放聲大笑、大叫或者大罵。
章邯看着傅戈,緩緩道:“傅戈,我知道我先前的做法有失妥當,對此我心裡也是十分的過意不去,這一次,你能率兵來增援定陶,我真的,真的非常的高興。”說着,說着,章邯已是老淚縱橫。
“大將軍——!”面對一個落淚的老人,傅戈的心再也無法堅硬如鐵。
章邯也有他的難處,在短時間內讓一支由刑徒和私隸組成的隊伍成爲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這是需要極大的智慧和膽略的,傅戈也曾經捫心自問,如果自己站在了章邯的位置上,是不是能夠比他做得更好,答案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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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戈不能,事實上也沒有人能比章邯做得更好了。
如果不是章邯挺身而出,帝國的都城咸陽早就讓叛軍攻下了,如果不是他帶着隊伍一路連戰連捷,帝國恐怕連現在這一點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進去吧,你就站在我身邊。”章邯再一次拉住了傅戈的手,這一次他已無法拒絕了。
酒宴開始了。
悅耳的瑤琴首先開始了彈奏,接下來是細腰的歌婢用她們的歌喉、用她們的身體構畫出一個個美妙的姿式,讓男人們在心中激起無限的暇想,更讓在座的一個個將軍們放肆的大笑起來。特別是那些北方軍團的將領們,他們一向粗豪慣了,哪裡見過這南方這麼水靈輕柔的女子,他們的眼睛一個個都放着*的光芒。
“尉將軍請!”
“大將軍請!”
“諸位將軍請!”
一次次的寒暄過後,是杯盞交錯的狼籍。
傅戈看到一個個酒醉的軍官在歌婢的攜扶下,跌跌撞撞的告辭出門,在外面早有安排就寢的侍從佈置好了一切。
這是一次美妙無比的歡迎宴會,這是一次男人們縱慾狂歡的盛會。
傅戈冷冷的注視着這一切,在這樣一個講究身份和禮節的正式酒宴上,沒有人會對他這樣一個小小的軍侯感興趣,侍立在章邯的身邊看着這一切,傅戈彷彿看到了帝國爲什麼會沒落的原因,他彷彿看到遠在千里之外的都城咸陽,那些王孫權貴也正在享受着同樣糜爛的生活。
到了酒宴的最後,這次歡迎宴會的主要客人,北方軍團的校尉尉繚也終於架不住章平、董翳等人連番的勸酒,在兩個特別挑選出來的美貌女子攜扶下,尉繚也離席了。
“你感到厭惡吧,我也是。”終於,一切都散了,望着狼籍一片的歡樂場,剛纔還連聲說不勝酒力的章邯忽然轉過身,對着傅戈說道,他的眸子裡找尋不到一星半點的醉意。
“大將軍,你——!”傅戈差一點驚叫起來。
“不要叫喊出聲,這是我的秘密,現在只有你和我知道。”章邯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傅戈一下子明白了剛纔章邯的醉態都是假裝出來的,他自始至終都清醒得很。
“走,我們進內室詳談!”章邯站起身,拉着傅戈進了議事廳後面的一個僻靜的院子。
“你來看這裡!”
傅戈完全被動的被章邯領進了一個陌生的屋子,這間屋子裡空空蕩蕩的,除了正中間懸掛着一幅巨大的地圖外,再沒有其它任何的東西。地圖上,紅紅黑黑的線條縱橫交錯,紅色的是叛軍的集結區域,黑色的是帝國軍的駐守地方,而在線與線交織的地方是一個個的城市,其中,定陶兩個字更被密密麻林的線條所包圍,幾乎看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