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所料,當傅戈率軍抵達陳郡城下時,呂臣已早早的列好陣形,他身後的士兵全部青巾裹頭,手中矛戟鋒芒畢露,看來,呂臣聽信了杜中的一番‘鬼話’,將部隊拉到城外試圖與傅戈決戰,這對於傅戈來說,是一個值得高興的好消息。
“呂將軍放心,秦狗人數雖達萬餘,卻不足爲慮,其軍中大多兵士乃是降卒,只要我們抖擻精神勝上一、兩仗,敵勢必潰!”這一番切中呂臣要害的說辭,加上杜中這人從表面上看確是一個十足的草莽匹夫,如此‘真實’的假象才更使人相信,他說的話又怎麼可能會有假,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使詐?
野外決戰是帝國正規軍的長處,是叛軍的短處,呂臣雖勇但卻少謀,這野仗對峙他並沒有多少勝算。
陳郡南,滌水畔。
旌旗招展,一側是黑壓壓的龐然大陣,一側是青一色的錐形衝鋒隊列。
“秦狗們,看清楚了,我大楚沒有亡,我們的將士奪回了都城!”軍陣前,魁梧的呂臣就象一尊高大堅硬的鐵塔,他的聲音嘶啞而興奮,儘管隔了很遠的距離,傅戈也聽得出,呂臣的心情相當的激動,也許爲了一雪前恥,他已經不耐煩了等待。
楚都,陳郡確實曾是叛王陳勝張楚政權的都城,不過,那已是去年的事情了,在傅戈眼裡,就算呂臣重新奪回了陳郡,這裡也不會再是楚國的都城了,因爲,王既不在,城就也不在了。能夠代表着張楚的,是陳勝這個人,而不是陳郡這座城。
只有人,纔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現在叛軍中公認的領袖是項梁,一個楚國名將的兒子,他正在薛城召開會盟會議,目的就是讓各路豪傑選自己爲新的首領。
“帝國的勇士們,前進!”傅戈舉起長矛,威然大喝。打仗就是赤裸裸的憑本事和能力吃飯,鼓舞士氣的話有一句就可以了,不需要多說無益的廢話。
“嗖,嗖——!”第一排弓弩手在飛快的射完箭矢後撤退,他們的位置由長矛兵代替。
就這樣輪番交錯着,帝國軍的方陣開始與蒼頭軍接觸,戰況之激烈已不需要多描述了,作爲一方統帥,傅戈一邊目不轉睛的專注戰局的進展,一邊不斷下達新的命令,不過,他的神情卻漸漸的由輕鬆變得嚴峻起來,呂臣不愧是陳勝的近侍,其勇猛兇悍一點也不遜色於那個樊噲,這在傅戈的意料之中,讓他感到驚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青巾矇頭,身軀高大,只露出一對赤紅色的眼睛,他並沒有象呂臣一樣衝殺在戰陣的前面,而是在百餘名士兵的護衛下,在離戰場不遠處的地方冷冷的觀察着戰場上的變化。
“左翼,全部壓上!”
“右翼,稍稍後撤,放敵人過來!”
每一次,當傅戈的命令傳達到戰場後不久,這個人就會識破他的意圖,迅速的彌補防守上的漏洞,呂臣軍中怎麼會有這樣一個人出現,難道說前一晚的夜襲火攻計就是出自他的錦囊?
“這是何人?可惜看不清楚他的相貌?”傅戈心中暗暗叫苦。
戰場一時陷入膠着,這不是傅戈期望的結果,無論是帝國軍還是蒼頭軍傷亡,最後真正獲利的一定不是他們中任何一方。
“擂鼓三遍!”傅戈大聲斷喝,這是他和杜中約定的信號,如果杜中在對面陣中的話,一定會明白傅戈的意思,而擂鼓助威在戰場上也是伺空見慣的事情,傅戈相信呂臣是不會察覺到什麼的。除非是那個人——。
心念至此,傅戈不由自主的朝着那青巾蒙面的對手看去,卻見他正急速的揮動令旗,似乎是要指揮身邊的士兵回城。
“隨我截住那人!”見此情形,傅戈不暇思索的怒吼一聲,雙腿一夾馬腹,大青馬前蹄高高揚起,隨後風馳一般衝過滿是人頭的戰陣,向主人希望它去的地方飛奔。
“保護校尉大人!”
“保護將軍!”
身邊的三百親兵一陣驚惶,叫喊聲中連忙跟在傅戈後面衝鋒,這些親兵都是百裡挑一出來的精銳之士,他們這一衝頓時將叛軍的防禦陣線衝散。
見傅戈突然朝着自己殺來,那青巾男子無奈的又回過身來,率領身邊的士兵迎上擋住鋒芒,此時,傅戈雖然不清楚對手在戰況緊急的時候回城做什麼,但他能猜想到對手急急離開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如果猜測不錯的話,杜中很可能留在了城中。
“殺!”長矛疾刺,卻被一股更大力的勁道撞開。
傅戈終於近距離的看到這男子的容貌,他的面容白皙俊朗,身材有些瘦削,若不是青巾矇住了上半部分,這絕對是一個翩翩美男子。不過,他的眼神中卻分別閃動着瘋狂的火焰,就是這一股撲不滅的熊熊烈火,能讓人感到窒息與害怕。
“我是帝國左軍校尉傅戈,失禮了!”傅戈打馬而回,細細的打量這個不尋常的對手。
“哈哈——,想不到腐朽不堪的秦狗軍中還有這樣的人物,可惜了!”那男子發出一聲冷笑,緩緩的將手中戟舉起。
“傅某也爲將軍可惜,如此身手,卻奈何爲賊?”傅戈沉聲道。
“賊,這天下百姓皆是賊,又不是賊,其實最大的賊子就在咸陽,就是那荒淫無恥殘暴不仁的狗皇帝。”男子大笑着,肆無忌憚的大罵帝國皇帝,傅戈聽得出來,他必是有極大的憤懣和冤屈,不然的話不會這樣憤世嫉俗。
“將軍,你看——!城上着火了。”就在傅戈和男子僵持的一刻,有眼尖的士兵大聲叫了起來,擡頭看去,果然陳郡城樓上火光四起,高高豎起的楚軍戰旗已被踢倒,換上了黑色的帝國軍軍旗。
“哼,今日一戰不分勝負,來日我們再戰!”男子熾烈的眼神一黯,冷哼一聲,未等傅戈答話,就帶領着百餘名士兵飛快的朝着斜刺裡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