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急報——,當接過火漆的密封軍奏時,傅戈心裡咯噔一下,司馬亮這麼急的送信過來,一定是發生了重大的事情。
而就目前秦國面臨的形勢分析,這變化來的地方只可能兩處,一是北境的匈奴,二是關東的項羽。難道是匈奴人這麼快就選出新的單于了,不會的,根據張桓自西域獲悉的情報,匈奴的左賢王、右賢王正爲誰來當大單于大打出手,雙方勢均力敵,要分出勝負起碼還要一年多時間,北境沒有事的話,只有關東了。
一想到項羽那一雙復仇憎恨的眼睛,傅戈心中就不由得燃燒起熊熊的戰意。
拆開軍奏,映入傅戈眼前的是這樣一行字:正月七日夜,項羽夜襲齊都臨淄,破齊軍七萬衆,齊將田橫兵敗潰逃於海上——。
最近這一年,傅戈在努力經營關中、漢中和巴蜀的地盤,爭取給復興中的大秦裝上騰飛的雙翼,而他的最強勁的對手項羽也沒有閒着,在亞父范增的謀劃下,項羽先是在澠池聚會諸侯,大搞裂土分封政策,第一個受到打擊的就是那個時時拖楚軍後腿的楚懷王熊心,第二個是潛在的威脅漢王劉邦,而第三個則是一貫與項羽作對的齊王田榮。
田榮與項羽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說起來他們之間的怨仇根源還和傅戈有關,東阿之戰時項羽受命救援田榮,並以重兵圍困當時還隸屬於章邯一部的傅戈軍,在這個時候按理田榮說什麼也要出城意思意思,豈料田榮這廝很是不上臺面,居然駐城觀望任由楚軍與秦軍殺得你死我活。
對於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傢伙,一貫疾惡如仇的項羽自是沒有好感,特別是當他不斷聽到傅戈連戰連捷的消息時,心中更是怒不可遏,試想當初要是田榮出城夾攻秦軍,傅戈怕是早就成了刀下之鬼了,哪裡還會有今日的風光。若是那樣的話,項羽也不會有臨晉關血戰週日仍不能前進一步的窩囊。
對於臨晉關的受挫和之後諸侯聯軍的函谷兵敗,項羽一直耿耿於懷,自鉅鹿大捷以來,沉浸於不敗神話之中的項羽當然不會認爲自己在軍事指揮能力上輸給了對手,相反,總結失敗的教訓之後,他認爲諸侯軍中正是有了象田榮這樣的自私自利的傢伙,纔會一敗塗地。而要想再度與傅戈決一雌雄,首先就必須清除諸侯軍中的敗類。
就這樣,一條裂縫在慢慢滋長,矛盾已深藏各自的心中,當項羽回首轉身之時,他的屠刀已經對準了田榮。
大秦新元二年十月秋,也就是在傅戈與匈奴單于冒頓周旋於臨洮之時,楚軍與齊軍在城陽對峙交鋒,一戰過後田榮被打得大敗,潰逃到平原躲藏,結果被平原的官員殺死首級獻到項羽的帳前。
田榮雖死,但對齊人的反覆已經恨之入骨的項羽已經失去了理智,他不聽范增的勸告,帶領楚軍不僅燒燬蕩平了齊國都城的城郭,而且所過之處都大加屠戮,這樣一來卻又激起了齊國百姓對楚軍的仇恨,他們在田榮弟弟田橫的召令下,互相聚集起來反叛繼續與楚軍交戰。田橫的軍事指揮能力比田榮要強一些,不過與項羽相比,田橫還是沒有獲勝的可能,在苦苦抵抗了二個多月之後,田橫在臨淄一戰中潰敗,僅率五百親信浮舟於海上。
發生在關東的這些戰事雖然暫時與秦國沒有什麼大的關係,但有一點卻是明擺着的,那就是項羽在剿平了齊地的反叛勢力之後,他必定會一鼓作氣掃蕩其餘敢和他作對的小諸侯,然後他的目標就會西指秦國,以項羽的脾氣和性情,他豈會忘記一年前的戰敗之辱。
正是預料到了這一層,司馬亮和酈食其纔會急急的送來軍奏,只有未雨綢繆,纔會百戰不殆,所以,這份急報敘述的事實看似平淡,其中隱含的意思卻是非同異常。
“傅帥,是關東有變吧!”同樣聽到叫喊的大將軍韓信策馬並駕,從傅戈凝重的神情裡他也猜到了七、八。
傅戈點點頭,苦笑道:“楚軍已破齊地,估計這一春冰河化凍時就會興兵西犯,你我看來又不得安生了。”
項羽若是來犯的話,將完全打亂秦軍南並的既定方略,可以想象對付項羽這樣一個強悍之極的對手,秦國是絕不可能分兵迎敵的,那樣的話無異於是自殺,而若是抽調回巴蜀的部隊,則穩定後院乃至於打通夜郎通道聯繫南越駐軍的設想都將化爲一場泡影。
怎麼辦?
憂心自己一番苦心佈置行將落空的傅戈在匆匆與相迎的文武官員寒喧過後,便立即趕回了丞相府,在那裡一干傅系重要官員都已候在書房了,他們的臉色也是一樣凝重。
“先生,關東的情況到底如何?項羽有沒有突然興兵攻打關中的可能?”未及坐定,傅戈就開口問道。
酈食其受命出使關東,對於那邊的情況比傅戈要熟悉得多,特別是那些在項羽分封政策中沒有得到足夠好處的小諸侯,他們的態度看似不起眼,但卻有可能事關全局之生死。
“傅相,以老朽來看,那些自命不凡的諸侯皆是無膽之輩,他們根本沒有和項羽交戰的勇氣,倒是章邯、司馬欣和董翳三人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見傅戈第一個請教自己,酈食其露出得意的神情,他眯着眼睛盯着前面的司馬亮,慢慢悠悠的說道。
章邯、司馬欣、董翳,這三員秦國降將自從棘原兵敗之後,就一直在楚軍中效力,由於所部秦軍都被坑殺殆盡,這三個人在楚軍中日子很不好過,軍中自古就是有實力者的天下,尤其是對於降將來說,還要忍受來自楚軍將領的譏諷和白眼。
“司馬,你哪裡可有令叔的消息?”從酈食其的眼神裡得到啓發的傅戈轉頭問道,司馬欣和司馬亮雖然分屬了不同的陣營,但彼此之間血緣關係猶在,他們之間是絕不可能分隔得乾乾淨淨的,這一點傅戈自是清楚。
“稟傅帥,欣叔確實託家人帶來了書信,我瞧他的態度似乎很是後悔,他在信中還說章邯大將軍整日裡喝得酩酊大醉,對於他們幾個將領也是不聞不問——。”司馬亮回答道,司馬欣的家信裡是不可能說得太露骨的,畢竟棘原時是他一力主張投降楚軍的,現在他若是再直白的說迴歸秦國,那豈不是自打自己的嘴巴。
“那他信裡有沒有說他們駐紮在什麼地方?”傅戈眼睛一亮,司馬欣既然有後悔的表示,那麼其它降將也一樣不會例外,如果能好好的利用這一點,或許就能在楚軍內部掀起一場大的動亂。
“滎陽。爲了防備劉邦兵出漢中,目前章邯、司馬欣和董翳受命率領一萬楚軍駐守滎陽,不過,他們根本指揮不動那些楚兵,軍中實權都由項羽派去的將領控制着。”司馬亮回覆道。聽到這話,衆人興奮的情緒頓時低落了下來,章邯現在統領的軍隊都是項羽給的楚軍,這些士兵屬於的就是楚國,而不是秦國,章邯要想鼓動他們反叛,無異於是癡人說夢。
“無妨,只要他們有反叛的意思,那麼擾亂項羽的計劃就能執行!”在衆人皆露失望之時,唯有韓信依舊信心十足。
“大將軍有何妙計,且說來聽聽?”傅戈問道。
“妙計沒有,損招倒有一個。傅帥何不差遣能言善辯之士去關東放出風聲,就講章邯等人心念故國,有意回附大秦,這樣一來項羽必定會起猜忌之心,而章邯等人在楚營中更會受到歧視,如此,則章邯這些降將就是不想反也不得不反。”韓信笑回道。
“章邯若反,兵士不從,又能如何?”酈食其不解其意,追問道。
“老先生請想,我大秦現在需要的是楚軍動亂,至於章邯起兵之後是勝是敗與我何干,他若是勝了,自會割據一方爲侯,他若是敗了,於我大秦也不傷半根毫毛。”說罷這句話,韓信眸中自信之色盡顯。
“大將軍果然好主意。以章邯老辣的軍事才能,促然起兵的話,項羽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擊敗他的,而章邯反抗楚軍的持續時間越長,對於我們秦國來說就越有利。嗯,我已決定:爲促成章邯舉事,可以先與他聯絡,答應暗中支援輜重補給,這樣的話不用出動一兵一卒就能化解一場危機。”傅戈讚許的點頭補充道。
現在的韓信已經完全和夏陽剛剛歸附時不一樣了,他的自信和潛力在傅戈的鼓勵下已經膨脹起來了,更隱隱的有了凌駕於諸將之上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