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新元二年的六月十三日。
對於長久以來被項羽和傅戈這兩個‘蠻不講理’的強人壓制的劉邦來說,正是揚眉吐氣的一天,漢軍出戰擊潰秦軍先鋒部隊,斬首三千餘級,若不是秦軍的後續部隊上來的快,就連先鋒陳武都難逃一死。
不過,雖然未能結果了陳武這叛賊的狗命,對於這場勝利,劉邦也是相當的滿意了,畢竟,這是他自藍田關失利之後與秦軍交鋒取得的最大勝利,這一仗對於鼓舞漢軍的士氣,對於增強將領們守衛漢中的信心都有相當的幫助。
正如蕭何所說,重要的不在於斬首了多少秦國士兵,重要的是我們勝了!勝利對於缺少糧秣又屢戰屢敗的漢軍來說,確實是一劑救命的良藥。
“來人,犒賞出征有功將士,灌嬰、傅寬兩位將領奮勇當先、爲我大漢立下赫赫戰功,賞黃金各百金!”
高興之餘,劉邦一出手自然是氣度不凡,千金散盡還復來,對於金錢這些個身外之物,劉邦的態度倒是相當的果斷,他清楚的知道只要有權有勢,哪還怕財源不滾滾而來,在這一點上,劉邦的氣魄確實比旁人要高出不止一籌,這或許就是他贏得泱泱長者之風的一個重要方面吧。
二百金就這樣送出去了,劉邦沒有感覺什麼,倒害得一旁的丞相蕭何一個勁的痛心不已。
漢中這個地方實在沒有多少豐饒的出產,這被貶到漢中的半年多時間裡,從蕭何手裡流出去的錢比收上來的多得多,要不是還能從途經的商人處搜刮一點,加之在宛城、南陽、西城的秦國官員處狠狠的敲了一筆,蕭何這時只怕連二百金都拿不出來。
也正是因爲受窘於這個困境,蕭何纔會向劉邦提議攻取巴蜀的軍事構想,以蕭何的眼光,當然看得出只要巴蜀能掌握在手中,那麼劉邦佔據漢中、巴蜀,項羽佔領關東、傅戈據守關中的三雄鼎立之勢就形成了,也唯有如此劉邦纔有和項羽、傅戈爭霸天下的資本。
同時,在蕭何看來,關東諸侯並起,項羽雖然以強勢武力成爲了諸侯的領袖,但他還沒有服衆,最起碼佔據三齊之地的齊王田榮已經率先舉起了反對項羽的旗幟,當然,田榮不可能是項羽的對手,但只要項羽沒有完完全全控制關東,對於劉邦或者傅戈兩方來說就是機會。
“稟漢王,秦軍棄守定軍山口,後退十餘里紮營!”
就在漢軍一片歡騰之際,負責察探軍情的斥候又送來了好消息。
“哈哈,衆將士,秦狗這是怕了。”劉邦哈哈大笑,積存在心中多日的陰影一掃而光,這種滋味別提有多爽快了。
“漢王,趁着秦狗膽怯之際,我灌嬰請令再引一軍前去夜襲秦營,殺他個人仰馬翻回來。”灌嬰酒勁上涌,高聲斷喝道。
“漢王,末將願與灌嬰將軍同往!”
“漢王,末將也請令出戰!”
瞧見灌嬰、傅寬得勝受寵的漢軍將領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叫嚷着。
“哈哈,諸位將軍有奮勇殺敵之心當值得嘉許,不過,這傅狗一向狡猾奸詐,這一次吃了大虧,必定不會善罷干休,我們還是小心爲妙!”劉邦沉聲說道。經過藍田關的那一次教訓,劉邦已經比之剛剛統兵攻入關中之時要謹慎成熟了許多,基於對傅戈的深刻了解,劉邦清楚的知道接下來的戰事會更加的激烈。
“漢王,這戰機稍縱即逝,放過實在可惜,況且,我軍兵少糧荒,久駐此地將士的士氣必然低落,到那時再戰勝算幾何難以估計——!”以灌嬰爲首的主戰提議者沒有放棄的意思,他們這一番分析倒也入情入理,軍中缺糧是漢軍目前最大的危機,若是久峙下去,這戰局會朝哪個方向開展實在難以預料。
“這——!”劉邦被說動了,說真的,除了軍中少糧的難題外,再戰勝一次傅戈的誘惑也在吸引他。
“漢王,只要給我五千精兵,我灌嬰一定提着那傅戈的狗頭回來!”灌嬰豪氣沖天,從劉邦猶豫的神情裡,他明白就是把話說得再頂天幾分,劉邦也不會怪罪的。
“好,灌嬰、傅寬、周諜,你三人各領三千兵士於今晚子時出發,奔襲秦狗的營寨!”在連敗秦軍的誘惑面前,劉邦終於沒有能堅持住,不過,他還是留了一手,大將周勃、夏侯嬰和剛剛從武關帶了五千援兵過來的戚鰓都沒有被派將出去。
以劉邦的想法,用九千兵力夜襲,就算沒能取得全功,也可保得安然撤退,而留守定軍山上的漢軍還有一萬六千餘衆,由這部精兵據守關隘,也能有效的阻止秦狗乘亂奪隘。
六月十四日,子時剛過。
這一夜一如往常,天空中厚厚的雲層遮住了月色星辰,漆黑的夜裡除了風颳過林梢的聲響外,就只有流淌的沔水在不間斷髮出聲音,不管這天地變化滄桑,不管這身旁在發生什麼,它都只是靜靜的駐立在這裡。
人間的殺伐不過是浮雲——。
一切過去之後,這河水依舊奔流。
定軍山前的密林道路上,一支軍隊正熟悉的沿着山道疾行,他們沒有點燃火把,他們全都穿着黑色的秦軍士兵甲衣,不過他們的身份不是秦軍,而是漢軍。
沔水畔,就是秦軍營寨所在,根據斥候探得的軍情,駐守這裡的是秦軍大將酈疥部,其兵力應當不超過一萬人。
“傅將軍、周將軍,你們兩個從左、右兩翼包抄,我從正面衝進去,在秦狗的中軍大帳會合!”灌嬰壓低聲音說道。
“灌將軍放心,我們這次一定要鬧騰他個底朝天!”周諜興奮的說道。
白天灌嬰和傅寬誘擊陳武之時,他沒有獲得機會,這一次總算搭上了末班車,他豈能不興奮,在暗底下周諜甚至於希望能搶在灌嬰和傅寬的前面先一步抵達秦軍的大帳。
終於摸進了秦軍的營寨,讓周諜興奮的是居然沒有遇上有力的抵抗,這真是太好了,天助我周諜立下大功一件。
被即將到手的大功勞衝得頭腦發暈的周諜一直衝近離秦軍大帳還有百餘步時,才忽然驚醒過來他這一趟也太順利了,順利得太不可思議,秦軍的營寨內怎麼可能沒有一絲的戒備。
“不好,我們中計了,快撤!”
周諜的話音未落,四處突然喊殺聲一片,通明的火把將黑夜照得如同白晝一般,而在火光的映襯下,玄甲的秦軍士兵如同一團又一團的烏雲,瞬間將周諜的歸路堵得嚴嚴實實。
“大秦校尉酈疥在此,漢賊往哪裡逃!”
一聲斷喝於秦軍陣中響起,面白如皙的酈疥提着雙戟殺出,他的目光冷冷的瞧着被困在陣中的周諜等人,這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具具死屍。
“哼,就憑你這小白臉,也想要我周諜的命?”周諜強自鎮定大笑道。
“放心,今晚我們不會只要你一個人的命,我們會讓所有敢來襲營的漢軍有來無回!”酈疥冷笑着說道。
“哈哈,我們有三路人馬,你能困住我這一路又如何,過不了多久,你們這營寨就會被熊熊大火所吞沒!”心知今日定是一場惡戰的周諜打起精神喝道,這一聲既是爲了鼓舞士兵們的銳氣,也是在給他自己打氣。
“三路——,就是十路來,又怎能瞞過傅帥和大將軍的眼睛!兄弟們,射!”面對聲嘶力竭絕望中的周諜,酈疥淡淡說道。
密集的弩箭是秦軍一貫給敵予對手最大殺傷的有力武器,也是最令對手膽寒的殺器,由大秦兵造統一鍛造出來的青銅弩機堪稱這個時代最恐怖的遠程攻擊武器,它的作用和威力幾乎可以和後面的火器相比美。
正是基於這一點,傅戈在掌管秦國朝政之後,對兵造中唯一沒有變動的部門就是弩箭製造部門,因爲他知道保留一支遠程襲戰的軍隊的重要性。
漢軍接二連三的倒下!
渴望立功的漢將周諜也被射成了一個刺人,他的身邊已經堆滿了漢軍士卒的屍體,血債血還,這本就是戰場上不可更改的規律!
而在另兩處戰場,灌嬰和傅寬的情形也不比周諜好到哪裡去。
比周諜稍好一點的是,傅寬在突入秦營之後不久就發現處境不妙,於是他迅速的下達了回撤的命令,正是這個不算太晚的決定讓傅寬的三千漢軍沒有全部陷入到秦軍的包圍之中,不過,在酈商的有力追擊下,傅寬軍中最後逃出生天的不到五百人。
至於灌嬰,這位信誓旦旦的漢軍猛將倒是比傅寬、周諜還要溜得快,從正面突入的灌嬰可謂狡猾之極,他從一開始就放慢了前進的腳步,等到聽見左右兩翼有漫天的火把出現和震天的吶喊聲傳來時,灌嬰立馬掉頭就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