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傅戈假作巡營直到很晚纔回寢帳,一直無所顧慮慣了的他很多時候在帳中只穿一點點擋住命根子的布頭,就算有親兵闖進來也沒什麼,都是男人嘛,可現在有兩個女子在帳中,這樣舒服的日子怕是不可能了。
帳門掀開,果然那兩個女子還在裡面,聽到聲響的她們急忙跑過來替傅戈更衣。
“你們怎麼不去睡覺?”早晨的豔遇猶在眼前,讓毫無經驗的傅戈很不自然。
剛纔喂傅戈肉湯的年輕女子掩脣輕笑出聲,看了傅戈好一會才道:“將軍,你這個主人沒有回來,我們做奴婢的怎麼能先睡下?”
也許是看出了傅戈的心腸還不壞,也許傅戈沒有象其它軍官那樣只想把女人當作泄慾的工具,這女子膽子也開始大了起來,儘管燈光昏黃,傅戈還是能看到她的面容秀美絕俗,雙眉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只有肌膚間少了一層血色,顯得有些蒼白憔悴,可能是被俘時受了不少的苦楚。
楚地的女人和關中邊塞的女人怎麼這般不一樣?
在傅戈少年時的印象中,女人除了胸中多了一對漲鼓鼓的圓球外,和男人也沒什麼兩樣?
然而,面前的這個女子——,傅戈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心頭的震憾,這樣的絕代容顏,這樣楚楚動人的模樣,只要是個男人怎麼可能不心動?
傅戈是男人,年輕力壯的正常男人,如果這帳中只有傅戈和她,恐怕他會毫不猶豫的一把將她抱起,然後,美人入懷,溫玉軟香,好不快活。
可惜,帳中還有第三個人。
這個人雖也是一個女子,但她卻只是一個少女,剛纔盛湯的時候她雙膝跪着,傅戈沒有注意到她的身高,也沒注意到她的面容,現在才發現,她才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稚女。
在未成年人面前表演chun宮大戲,傅戈的道德還沒有如此敗壞。
“你們兩個,叫什麼名字?”傅戈努力的轉移自己的注意,並試圖讓通紅火燒的臉平靜下來,否則就這樣四目相對下去的話,他的心跳又會加速了。
“我叫虞姬,這是我妹妹蔡姬。”面前的女子一邊回答,一邊指着剛纔端觥的少女說道。
虞姬,出生在虞地的女子的意思。大秦崇尚武力,男子的地位遠遠高過女子,女人一般在出生後就不會起有名字,成年後直接以出生地作爲姓,後面加上一個姬字就是了,想當年就是堂堂始皇帝的母親也因生在趙國被直接稱之爲趙姬。
從她們的口中,傅戈得知她們乃是原來楚國貴族上大夫的子謫,在叛王陳勝佔據陳縣之後,她們的長輩爲了討好這位復興楚國的王侯,爭先恐後的將家中年輕的女子送到陳勝跟前,就象蔡姬,才滿十三歲的她被祖父蔡賜送到了楚宮中,而蔡賜也因此得到了陳勝的賞識,被封爲上柱國。
帝王三千寵,陳勝雖然只做了短短半年的王侯,但他的嬪妃卻已有五百不止了,如果秦國大軍再晚一些攻打陳縣的話,湊足一千是絕沒有問題的。
“嗯,虞姬,我累了,你們也早些歇息吧!”傅戈嘆息一聲,亂世命如草薺,眼前這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子,若是換在太平年景,應該養在深閨,學學琴棋書畫,刺繡描鳳,應該被一大堆王孫公子哥圍着,顧盼風情萬種。
不過,如果是那樣,象傅戈這等粗俗的小軍官,想要她們稍稍假以顏色都難,又怎麼可能讓她們象柔順的奴僕一般服侍傅戈。
大概是累極了,虞姬蔡姬將傅戈換下的甲衣摺疊放好之後,就相互依偎着在帳角睡下,一會兒就有微弱的呼氣聲傳來,恐怕,被俘後她們從來不曾有過一天不擔驚受怕的日子吧,這一晚,她們睡得很踏實。
清早,一縷陽光照到傅戈的身上,睜眼一看,帳門已經開啓,蔡姬端着一盤清水走了進來。
“呃,你姐姐呢?”傅戈起身,一把抓住蔡姬的手問道,他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才過了一晚就滿腦子都是虞姬的影子。
蔡姬見傅戈瞪着‘兇狠’的目光,遂有些害怕,她連忙跪下道:“回稟將軍,虞姬姐姐到滌水邊洗衣服去了——!”
顧不得被軍中士兵們取笑形象,傅戈三步並作二步向着滌水跑去。
遠遠的,有一陣曼妙輕柔的歌聲傳來:“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這是一個女子在唱,唱的是大秦關中一帶的一首民歌,它被收藏進了《詩經蒹葭》一篇中,寫的是戀受中一個癡情人的心理和感受,蒹葭是荻葦、蘆葦的合稱,前一句話描寫的是暮茫茫、寒霜濃重的深秋景色,後一句話說的是他夢見心愛的人一會兒出現在河對岸、一會兒又出現在河中央。
唱歌的是虞姬,傅戈聽得出來,雖然她的聲音略略有些暗啞,有可能是晚上受涼了的緣故,但這並不影響歌聲的感染力,當傅戈終於見到她的身影時,他忽然意外看到滌水邊,有百餘名秦軍士兵正席地而座,也在神情專注的聆聽着這歌聲。
虞姬是用楚地的方言唱的,她給這首歌賦予了與秦歌截然不同的意境,秦歌洪鐘滂渤,一向給人的氣勢就是金戈鐵馬萬里徵殺的宏大場面,而楚歌則細膩委婉,給人一份如泣如訴憐惜思慕的情感。
傅戈放輕腳步走近秦國的士兵們中央,他看到許多士兵神情迷醉,眼中更泛起一層淚光,因爲戰爭,他們不得不離開家鄉來到這陌生的地方打仗,他們也一樣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也會思念父母、妻兒和心愛的戀人。
傅戈能理解他們,因爲他始終是他們中的一員。
雖然傅戈在臨洮已沒有了親人,但兒時的記憶還在,父母的墳瑩還在,總有一天,他會回到那裡去看望他們,去對他們說,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