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戈要休養生息,但是偏偏有人不讓他如願。
十月,秋高氣爽,也是草木茂盛,牛馬最爲健壯的時候,根據烏氏保提交的估算,這一個冬天若是沒有天災人禍的話,來年騎軍的規模就能擴大接近一倍。一倍,那就意味着大秦騎軍將擁有上萬的將士,若到時鐵器鍛造技術有突破的話,裝備了長柄環首刀的騎兵將成爲一支更加恐怖的力量。
天災不可測,而人禍卻是真真切切的到來了。
正當傅戈在考慮着進一步擴大騎軍的規模時,在長城一線西起臨洮東至代郡的廣大地區,烽火連天,警報頻頻,幾乎每一個軍事要衝都傳來了匈奴人南下的消息!
匈奴,是夏后氏的後代子孫,他們居住在北方蠻荒之地,追尋着水草而遷徙,沒有城郭和經常居住的地方,平常無戰事時,他們隨意遊牧,以射獵飛禽走獸爲職業;形勢緊急時,則人人練習攻戰本領,以便侵襲掠奪,這是他們的天性。
秦末,這個強盛的遊牧民族在傑出的軍事家冒頓的帶領下,實力空前強大,二年前冒頓用麻痹加奇襲的戰術將北方的另一大遊牧部落東胡打得潰不成軍,最終東胡被消滅,其百姓和掠牲畜財產盡歸匈奴所有。東征回來後,冒頓又馬不停蹄打跑了西邊的大月氏,吞併了南邊的樓煩和白羊河南王。在得悉了北方軍團其實空有一個架子的情報後,冒頓開始將軍事打擊的重心放在奪取水草豐美的河套谷地上。
“稟傅帥,代郡楊翁子將軍急報,匈奴騎兵頻頻襲擾我邊郡,似有大規模出動的跡象,楊將軍建議朝廷應立即出動大軍痛擊匈奴!否則的話,這河套一失,長城防線就及及可危了。”傅戈剛回咸陽舒心快意沒幾天,奉命負責北方事務的酈商就給他帶來了一個壞消息。
河套位於長城以北的黃河彎曲流經的地方。這裡水草豐美,盛產駿馬,早在始皇帝在位時就派遣了蒙恬率大軍奪取了這一地區,並遷徒有罪地人到這裡定居,形成城廓構築抵抗匈奴人的屏障,不過,隨着始皇帝的駕崩和中原動盪,特別是王離率北方軍團主力南下後。遷居此地的中原百姓在匈奴人的襲擾下不得不內遷以躲避戰亂,這使得河套重又落到了匈奴人的掌控之中。
“媽的,剛喘過一口氣來,冒頓這傢伙又來尋事,真當我傅某人好欺負呀!”傅戈心中惡狠狠的罵着。
罵歸罵,冒頓可不是好惹地,這位連老子都敢殺掉的傢伙手底下擁有能拉弓射箭的軍隊三十餘萬,這樣強大的實力堪稱恐怖。傅戈就算再沒有記性,也清楚的記得歷史上高祖劉邦的那一場屈辱的白登山大戰。
率領三十萬大軍出征北伐的劉邦在白登山被匈奴單于冒頓被團團圍住,最後靠賄賂單于的閼氏纔算勉強逃過一劫。
而自此之後。漢朝對匈奴就畏敵如虎,再不敢妄動刀兵了,在這種特殊的國、國關係中。漢朝從劉邦開始到武帝即位,就一直採取和親交好地政策。
和親,不過是說得文雅一點地稱呼罷了,更直接的叫法就是把漢朝的公主送給匈奴人糟蹋,然後換來國家地安寧。這一種屈辱的國策雖然是漢朝國力不強時的無奈之舉,在後來國力強盛之後漢武帝也以二次大舉北伐洗刷了高祖、文帝、景帝三代的羞辱,但這些都是後話了,它無法改變中原的百姓被匈奴人欺凌的這段歷史。
對於當前只佔據了關中一隅的秦王朝來說,從地理和實力因素考慮,匈奴騎兵已經漸漸成爲威脅秦王朝生死存亡的最大敵人。函谷關和秦嶺這兩座天然的關隘高山能阻擋住關東敵人的進軍步伐。但長城這座人山地屏障卻無法扼阻匈奴人的鐵蹄。
劉邦無法改變漢朝的歷史,傅戈卻能創造大秦的新史。
撐死的駱駝比馬大,本來就該亡國的秦王朝因爲傅戈的出現重新渙發了生機,尤其在連續擊敗了試圖進軍關中腹地的劉邦和項羽兩支楚軍後,秦王朝終於獲得了喘息的時間,也有了與匈奴人叫板地底氣。
大秦新元初年十月十三日。
朝露宮。
近段時間有些鬱悶的早朝因爲匈奴使節的到來而變得氣氛異常的緊張,除去郎中令酈食其出使關東外,以傅戈爲首的傅系官員難得的一應到齊,與剛剛入主咸陽時寥寥幾人時相比。傅系的人馬又壯大了許多,廷尉馮正、博士伏生、相邦司馬昌等一干秦朝舊臣現在都站到了丞相傅戈這一邊,皇帝子嬰那邊只剩下了一個內史韓談還撐着面子,要不然,子嬰就當真是‘光桿司令’一個,了。
對於一個有野心的人來說,皇帝做到這個份上,着實是無趣得緊,不過,若是一個胸無大志只想着快活逍遙的人來做的話,這個皇帝位子還是相當的舒服的。
連連被打壓的子嬰最近忽然迷上了修神見仙,這和他的兄長始皇帝晚年倒有幾分相似之處,說起來子嬰也已年過半百了,在爭奪權力的爭鬥中屢屢失敗的他,漸漸的追求長生不老永享富貴榮華的願望變得越來越迫切。
神仙之說起源於西方的羌族,羌人在很早之前就有了肉體毀盡、靈魂永生的觀念。秦國長期居住在西北,在羌族的包圍之中漸漸成長和強大起來,這使得秦人不可避免的會接受羌戎的文化觀念。據史籍所載秦的先人造父曾經在周穆王西遊時爲之駕車,秦穆王也曾會見西王母。
在這樣一種文化氛圍中成長起來的秦國曆代國王都有迷信神靈、祭祀神鬼的傳統,始皇帝如此,子嬰也一樣。
在秦這個時代,與神仙靠得最近的人就是那些方士,他們認爲海外有三座神山,上有黃金、白銀砌成的宮殿和純白色的禽獸,仙人們就居住在那裡,他們都有不死之藥,因而可以永遠逍遙自在。仙人不會與普通人往來,不過,方士們自稱他們掌握着神奇的辦法方術,利用方術就可以見到神仙,並從神仙那裡求得不死之藥。除了方術之外,一些方士們還宣揚他們收藏着一些秘方,用這些秘方可以煉成仙丹,常人無論是吃了仙藥還是仙丹,都可以成爲仙人。
成仙,這可是人人都向往的終極夢想,始皇帝晚年爲了修行成仙長生不老連政務都懶得處理了,一門心思猛吃丹藥,結果落了個暴斃而亡的結局。
按理說,既有始皇帝的前車之鑑,子嬰應當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但事情卻偏偏不這樣,這段日子,子嬰信奉神靈的勁頭比起他的兄長來一點也不弱,於是乎,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受到打壓的方士們重又活躍起來。
大煉丹藥,大肆宣揚神靈異說,子嬰的皇宮已經快成爲了一座青煙燎繞的洞天道觀。
實在太忙碌了!
或許能從修仙裡找到充足和快感吧,沉迷於修道的子嬰精神異常的亢奮,身子坐在皇位上幾乎坐不住了,要知道,這是子嬰這位三世皇帝在最近半個月裡的第一次早朝。這次,促使這位神仙皇帝親自出馬的原因有一個,那就是匈奴人派出了使節來到了咸陽談判,他們的意圖不用想就知道,就是想通過威脅手段獲得最大的利益。
“秦王,我是大匈奴使節呼衍勃勃,請允許我奉上由我大單于提出的兩族休戰和平的條件,貴國答應的話,那麼我方保證不再有我族的騎兵越過長城南下,若是不答應,那麼就只好在戰場上見了!”
匈奴使者呼衍勃勃長得人高馬大,滿身的橫肉,在遞上單于國書時的態度更是相當的不恭,或許在他的眼裡,已成破落戶的秦人就象是一隻拎在手裡待殺的小雞,想怎麼樣殺就怎麼樣殺。
匈奴大單于冒頓的條件一共有兩個,一個是由北方軍團控制下的河套地區移交給匈奴人管理,另一個則是希望與大秦王朝和親,冒頓居然看上了安陽公主嬴真,他要求秦國將安陽公主嫁給他做閼氏。
果不其然,匈奴使節來者不善,其大單于冒頓的提議更是令秦人無法容忍,第一個要求首先就不可能答應,對於秦國來說失去河套就等於是失去了戰馬供給基地,在這個騎兵越來越成爲決定戰場勝負主角的時代,失去馬匹意味着的就是失掉了未來的戰爭。
至於第二個條件,雖然聽起來是私事,但卻也關係重大,冒頓以大單于的顯赫身份向大秦的公主求親,這看似很正常,但其中卻是另有玄機,冒頓的年齡足可以當嬴真的父親了,這件親事若成對於秦國來說真可謂屈辱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