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事學院的存在就是量產軍官,也是一種針對軍官特性進行培養的存在,秦國雖然對這種概念比較模糊,但是大體上還是能察覺得出來。
軍官的系統化培養對於軍隊的基層來說很重要,但是想依靠這種模式印模版一般地教導出一批什麼絕世名將就肯定是在開玩笑。呂哲設立軍事學院並不奢望能獲得多少絕世天才,他是在爲以後的一些重要變革在提前打下一個牢靠的基礎,這點別說是身在其外的列國武人沒發覺,身在其中的漢國武人階層也根本就沒意識到。
軍政分離的第一部呂哲在開國之處就已經執行,他重視軍隊卻也忌憚軍隊,不得不考慮唐末時期節度使割據會在自己的國家重演,因此軍隊將領的頻繁調動也就成了解決的方法之一。
但是呢,在沒有足夠合格軍官的前提下,軍隊將領頻繁調動存在的風險很大,特別是在戰爭隨時可能爆發的情況下,既有可能讓一支原本戰力高強的軍隊變得十分不堪。
當前的軍隊特性下,每一名將軍在上任的時候總是會攜帶一些熟悉的助手,這些人在該名將軍的部隊中通常就是作爲某支部隊軍官的存在。結果就是將軍一旦被調任,那些部隊的軍官也隨之走了,這樣一來軍隊的戰鬥力必然是要遭受影響。
呂哲想要改變的是將軍上任一大批親信安插軍中的常態得到終止,用系統化的方式培養出一批又一批合格的軍官擔任軍中的職位,這樣或許能改變軍隊成爲某個將軍私軍的怪圈。
該次秦國提議漢軍北上共抗胡人,呂哲的反應讓秦國上下皆是有點不理解,並不是說漢軍北上與秦軍協同作戰不可思議,秦國有人自然是能看出漢國想要提前瞭解胡人的戰爭模式,這從漢國反過來提議先派一個觀察團的舉動就能猜測的出來。他們所不理解的是,呂哲並不派什麼重將北上,北上的漢軍官職最高也不過是校尉級別。卑將、偏將、中郎將、將軍這些卻是一個都沒有。
沒有重將隨同北上,足以說明呂哲想表達的意思再清楚不過,那就是漢軍將歸屬於秦國將軍指揮。按理說秦國對呂哲這麼做該是歡欣鼓舞纔是,可是他們真的不明白呂哲爲什麼要這麼幹,一下子就顯得有些遲疑了。
“漢王不怕我們吞併該支北上漢軍,或者是特意拿這批漢軍去消耗嗎?”蒙毅使用的是反問句,他搖着頭:“漢王根本就不擔心發生以上的事情。現在是大秦有賴於漢國。”
說起來,呂哲吞併的秦軍數量可不算少,先是吞併了司馬欣所部中的五萬,後面有陸陸續續吞掉了大概三四萬,呂哲也差不多是依靠這批秦軍的優良素質纔將軍隊的框架搭建起來。
現在漢軍之中,成爲高級將領的秦系軍官並不少。司馬欣就是一個明顯的標榜成了漢國的太尉,軍中屯長到別部司馬中秦系也佔了其中的六成,列國認爲漢國一直對秦國態度有別正是因爲這點。實際上呢?秦國這邊卻是很清楚那些歸於呂哲麾下的士卒到軍官壓根就沒有重歸秦國的想法或是打算。
到目前爲止,漢軍依然還是唯一一支能夠獲得軍餉的軍隊,除此之外的秦國、齊國、燕國、趙國、魏國、韓國哪怕是想執行軍餉制度也沒有足夠的錢財來支撐,行使的還是徭役或者強制徵兵的那一套。
漢軍一直士氣高昂正是出自這點,畢竟他們平時能夠獲得軍餉。參戰了還有什麼戰時津貼,建功有賞的同時戰死也有後續撫卹,從待遇上來講比之漢國之外的軍隊不知道要優厚多少倍。
在這個沒什麼民族大義的年代裡,利益纔是驅使人去搏命廝殺的根本,待遇不如人不說,漢國欣欣日上,秦與列國卻是一直在走下坡路,怎麼去吸引漢軍背叛歸附?
漢國向齊燕開戰之餘。一支漢軍也調動到南郡的巫東,相對於漢軍北上的幾個軍團一開始就攻勢兇猛,那支番號爲第四混編軍團的漢軍擺出了即將攻擊巴郡和漢中郡的姿態,但是一直沒有動靜。
秦國上下並不是那麼清楚呂哲是怎麼思考,但是王綰一到南陵提出提議,漢國立刻就拿出措施,很明顯就是針對秦國可能做出的策略有了應對。
以購買方式獲得巴郡和蜀郡。又接受王綰漢軍北上共抗胡人的提議,按理秦國得到所有想要的該是歡慶無比,可是卻遲疑了下來並不是秦國這些人不夠魄力,要是真的不夠魄力也不會拿出如此方案。當呂哲顯得很好商量並完全贊同的時候。是不是有什麼他們沒想到的地方呢?他們不免會胡思亂想。
僅目前爲止,漢軍的第四混編軍團還沒有正式踏入巴郡和蜀郡,漢中郡那邊倒是有一批漢軍進入,不過並不是漢國所謂的主力軍團或什麼常備軍建制,似乎是什麼二線部隊來着?
最讓人納悶的是呂哲繞過秦國中樞向漢中郡的郡守和各縣文官發出邀請,明白告訴那些官員可以留在原地爲官,並不需要因爲更換統治者而就離開。
到底是什麼個狀況來着?要是呂哲崛起前行政體系不健全,因此才留任所有秦國任命的各郡縣官員,那完全是可以理解的。
那麼多年過去了,建國之後的漢國不但有了軍事學院,連帶培養文官的的那個什麼“太學”也搞了出來,怎麼也該培養出一批合格的行政文官了,爲什麼要開出不錯的條件去讓漢中郡的官員留下,同時也開始向巴郡和蜀郡的地方或是官僚隔空喊話來着?
所謂的漢國軍事觀察團已經距離咸陽不足一天路程,扶蘇他們無論如何也該在那支觀察團到來之前摸清楚呂哲的意圖,好有一個符合實際的應對方案。
想要了解一個人的思考方向,從局部來進行分析太有狹隘性,必須是從一連貫的全局來進行推演,扶蘇等秦國衆臣聚集在一起正是在做這麼一件事情。
他們將呂哲一直以來的作爲被列成一張又一張紙片,又搬來了頗大的沙盤以兵棋重演模式在理清思緒。
關於呂哲對漢國官僚的分佈模式,漢國新的制度,針對治國所下的行政命令,對軍隊的一再整編,秦國所知肯定是不完全,但僅是他們知道並記錄的紙張就疊成了一大疊。
在那個顯示泗水郡、東海郡、薛郡、琅邪郡的沙盤之上,山川河流和城池分佈方位可能並不正確,但是看去也有直觀的印象,上面也有代表齊軍和漢軍的小旗子。
很多人以爲沙盤是到了近現代才用西方傳入華夏,可是實際上在春秋時沙盤已經出現,到了東漢時期才被完善,現在被擺在大殿上提供給扶蘇等人觀看的沙盤,看上去有些簡陋,不過卻也能有個比較直觀的參照性了。
關於呂哲的性格已經不止一次被研究,今次也纔有扶蘇拍板然後秦國做出大魄力地割捨三郡之地。漢軍北上的動向秦國並不全面瞭解,但是根據隻言片語又有沙場宿將來複原也能八九不離十地推斷出一些。
該有的結論已經有了,現在面臨難題的是,在呂哲看似很好說話的情況下,那裡面到底是有什麼用意……或者說陰謀?
“聯軍在三川郡抽調兵力,徐(巖)將軍的意見是放任齊軍調動兵力,不趁這個時機對聯軍展開會戰,同時也不將戰線向前推進,”扶蘇有些遲疑:“這麼做是不是太明顯了一些?”
漢國坐看秦與齊、燕、趙打了那麼久,這一次秦國成了那個有機會坐視的一方,他們既是覺得應該趁勢歇口氣,至少是中原軍團趕緊進行休整,另一方面又擔心漢國會因爲秦國的這一舉而推翻已經商議的決定。
“適當的進行迫近吧?”一直沒有說話的隗林還是那個昏昏欲睡的模樣:“大秦與漢初步顯示結盟跡象……現在大秦有求於漢王。”
扶蘇也是這樣認爲的,但是他不得不將徐巖所上奏的因素進行思量,中原軍團自組建以來已經連續打了五年,不過高層該是怎麼個殫精竭慮法,戰死一批又增援一批的士卒早就疲憊不堪了。
一支軍隊連續保持五年的作戰姿態,算得上是戰役的會戰也至少是有五場,要說中原軍團缺乏韌性那是絕對胡扯,但是近期以來中原軍團對上聯軍的優勢越來越小,徐巖也一再懇請有休整機會,可見中原軍團真的是達到一個臨界點了。
不但是中原軍團,蒙恬雖然沒有公開上奏過,但是在私下的信件交流中也一再向扶蘇談及長城軍團的疲態。
秦國最後的武力,兩支軍團的重將一共擔憂軍隊支撐不了多久,扶蘇說不心驚膽顫那絕對是假的,也才衍生出割讓三郡的事情,後面又搞出邀請漢軍北上參戰的事宜。
“軍隊疲態掩藏不住的,不如……”蒙毅咬了咬牙:“如實告知漢國,且看漢王會有什麼應態度?”
沒人吭聲,但是秦國處境如斯,還能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