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援軍啊,援軍呢?”一個渾身浴血右臂也沒了的右領跪在桓楚身前哭嚎着,他麾下的三千多人在四天內來回爭奪第一道營寨,現在只剩下不足一千人,而剩下的那些基本上已經失去戰鬥力。
援軍?桓楚已經收到來自於呂哲的信件,說實話對於呂哲的策略感到憤怒,那是拿自己在當誘餌去吸引項梁大軍的注意力,首先想到的是在削弱自己的力量,是在拿自己和七萬部下去爲重創項梁做血肉盾牌。
短時間內有援軍跟沒有援軍沒有差別,他們頂了四天了,在這期間與項梁的軍隊來回做拉鋸戰,死傷非常嚴重。
什麼牽扯住項梁主力,什麼迂迴後方形成前後夾擊,什麼援軍會在需要的時候到來。桓楚憤怒啊,他是經過詳細思考才決定歸附於呂哲,沒想到歸附換來的不是強力的支援,是一封什麼戰略目標和目的的信件。
理智上桓楚覺得呂哲迂迴切斷項梁的策略符合戰爭的戰術,如果不是他拿血本在拼甚至會擊掌而慶說一句“好計”,可是自己的部下每時每刻都在戰死啊,那些是辛辛苦苦了半年積累下來的本錢,若是全拼光了以後可要怎麼辦!
桓楚收到呂哲的信函,看完之後一度想要與項梁再談談,可是雙方都死傷了那麼多,他又於某次在戰場上與項梁對話說出“不死不休”之類的狠話,沒得談了,只能繼續撐下去。
“明日!明日援軍就會到來!”桓楚咬着牙,心裡無數次詛咒呂哲怎麼就那麼狠,都還沒有正式合併呢,就這麼拿着自己當什麼重臣去幹這種註定會損失慘重的事情。
“明天?呵、呵呵……”一陣慘笑,這個右領聽了至少六次“明天援軍會來”的話了,結果明天不但沒有援軍。連一根毛都沒有。
桓楚臉色很陰晴不定,七萬部下四天之內損失了至少三萬,池塘邊的營寨還一度失守,後面又把丟了的營寨奪了回來,總算是還是維持了掎角之勢,讓中軍營地有左右兩翼的策應不至於被三面夾擊。
近兩天內,桓楚軍與項梁軍一直在反覆的爭奪第一道和第二道營寨,若是到戰場一看,那裡其實已經沒有什麼營寨的影子,圍欄、木欄、拒馬等等的建材早全被破壞燒了。那裡到處都是戰死者的屍體。一些沒有戰死的士兵則是沒人幫助擡回去治療,到了夜裡戰場上那些被丟在戰場上的傷兵,他們的嚎哭聲簡直把那裡弄得像是一座鬼蜮。
在南陽郡與南郡交界處交戰的呂哲軍與秦軍司馬欣所部打了幾場能夠停戰,那是因爲他們已經懂得了什麼叫軍律,且雙方軍官對士兵的思想工作也做的不錯,頂多是停戰後雙方還存在隔閡,甚至是互相仇視,但是有軍律壓着出現兵變的機率會少一些。
項梁和桓楚的部隊呢?他們是有了基礎的建制沒錯,可是他們是楚人、楚軍啊。從春秋戰國以來最“浪漫”的集體啊,最愛做的就是意氣用事,最怪異的就是充滿了思想,那可是一不對勁就喜歡譁變、暴動的楚人啊。
打出火氣了。打得眼紅了,桓楚損失了三萬多,作爲進攻方的項梁也損失了將近五萬,雙方都有這麼大的傷亡。要是軍律嚴明的軍隊還有諸多的可能性,可是那些都是“浪漫”的楚人、楚兵,拼到現在只會消滅一方纔能穩定軍心。
現在的浪漫指的可不是情愛上的小資情操。是一種沒組織沒紀律的代名詞。而楚人的浪漫是春秋戰國最有名的,列國無不清楚。
“報!!!”傳令兵嘛,人沒到聲先到,他來了之後單膝跪地:“稟告主公,右領古拒絕出戰,並殺了前去催促的軍法曹。”
“哈?哈!”之前在跟桓楚說話的那個右領聽到這話慘笑了,笑着“呵、呵呵……”白眼一翻軟在地上,把旁邊的那個傳令兵嚇了一跳。
“死、死了?”傳令兵很清楚的看見倒在旁邊的右領睜着雙眼卻是沒有呼吸。
這右領分明是本來就氣得呼吸不順,身上又是受了重傷,聽到那消息一氣一急牽動了什麼,就那麼受不了的完蛋了。
桓楚對着旁邊的親兵說了句“厚葬。”,看向傳令兵時變成了兇狠的表情:“命軍法官拿下右領古,連帶其軍中親族一併拿下!”
第二次了,前一次拒絕出戰的右領倒是沒敢殺死負責監督的軍法曹,而這次是動手了,這證明軍心已經極度不穩,隨時都可能發生譁變啊!
“讓桓熊帶兵死守第三道營寨,同時命令左翼的俾將軍敖卡威脅楚軍側翼。”桓楚知道不能再死拼了,需要適當的進行鞏固,他也繼續前去震懾和安撫將領們,再對士兵好好的喊上一陣話穩定軍心。
在出發前,桓楚特地將盤着的頭髮弄散,身上的甲冑也擦了一些血跡,這摸樣自然是有目的性的。
“再次催促番陽的季布,明言告訴他,若是再不率軍來援,我必取他首級!”桓楚惡狠狠地說着。
季布呢?他其實早在昨天就已經率軍離開番陽,營地則是留給了從南郡再次前來的三萬部隊。
五萬大軍離開番陽後一路向東,行走了二十里到一個叫老林的森林裡再次停頓,季布派出斥候隨時關注十里外兩軍交戰的情況,得到的軍情是桓楚與項梁在進行拉鋸戰,戰況十分激烈。
季布十分清楚呂哲沒有特意要削弱桓楚的意思,桓楚這次成爲誘餌不過是適逢其會罷了,因此他雖然率軍停頓下來卻沒有想過要眼睜睜地看桓楚陷入苦戰。
支援是一定要支援,可是怎麼支援,什麼樣的支援方式最有效也最有利,那就要靠季布慢慢去琢磨清楚了。
現在的華夏到處都是森林,軍隊往森林那麼一鑽,只要僞裝一下除非自己點火或者靠得非常近,不難很難發現。十里亦是所有軍隊在戰時通常的警戒距離,季布率軍躲在這裡自然是想要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他現在正盯着山川輿圖在思考怎麼樣才能達到出其不意。
跟隨一起行軍而來的桓英卻是不清楚季布的想法,見軍隊只離戰場十里竟然紮營立刻想要跑去質問季布,後面倒是被秦嘉攔了下來。
“英,現在翻臉無濟於事,主公也要靠着他們前去支援,不能將事情弄得更糟糕了啊!”秦嘉死死拖着還在不斷掙扎且破口大罵的桓英。
很多事都是無濟於事了,桓英自然是清楚這點,可是他就是氣不過啊,那些呂哲軍也太冷血了,都已經說了無數次前方血戰得快要支撐不住了的話,可是次次得到的回答不是“主上沒有下令”就是“戰機未到”,這、這……太他媽氣人了。
他們沒去,季布倒是派人前來請了。
桓英見到季布本來有些壓下去的火氣又冒出來,語言非常不客氣:“既然已經接近戰場十里,爲什麼躲在一旁看戲!季將軍是在等叔父戰死嗎?!”
軍令,軍令!一支軍隊最基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依令行事,在沒有得到便宜行事的許可下,一切都要按照軍令來辦。
季布愣住了,他也是依照軍令行事,別說他沒有想要讓桓楚戰死,就是他有心要讓桓楚戰死,可是有呂哲的命令他也不敢啊。
一陣苦笑,季布知道現在解釋沒用,徑直指着地圖問:“這片森林範圍多廣,這條溪流是不是連接戰場?”
秦嘉將桓英拉到身後,用眼神示意千萬不能將關係弄僵了,由他回答:“森林該是有十里範圍,可是與戰場只會越離越遠。小溪是有連接戰場,這邊也是上游。”
季布立刻下令:“將溪水斷掉,建壩的同時安排防禦工事。”,對傳令兵說完看向桓英與秦嘉,“兩位,還請靠前,從這邊可有什麼辦法迂迴到戰場的南面不被發現?”
“還迂迴!?本該早到的援軍迂迴到九江去了,你們已經接近叔父十里了又要迂迴,是不是要迂迴回到南郡去躲着!”桓英一陣大吼。
季布無語了,他尷尬地看向秦嘉。
秦嘉倒是臉色不改,他不清楚高層的事情,也並不覺得呂哲軍一定要救。說得難聽點,兩個勢力的最高層還沒有舉行合併祭祀,兩軍現在還不是正式的一家人,呂哲救與不救沒有道德上的虧欠,甚至可以說不落井下石就算很厚道了。
“左近沒有可以迂迴到戰場南側的隱秘地形。”秦嘉如實說。
“噢……”季布有點惋惜,這是他第一次想在臨戰之前進行戰術佈置,顯然是地形沒有佈置戰術迂迴的基礎。
秦嘉再次扯住不知道要吼叫什麼的桓英。
季布再次看桓英一眼,然後看向秦嘉,“現下桓公與項梁正在反覆爭奪營盤,”頓了頓思考了一小會,“現在率軍前去,救援的目的是會達到,可是加上我軍五萬,我方在兵力上仍然少於敵軍。”
秦嘉明白,直接跑去救援頂多是增加一些防守的兵力,對項梁無論從部隊還是意志上不會有什麼打擊。
“所以……”季布語氣很堅定:“我決議派人前去通知桓公援軍已經抵達十里外,然後待在這裡等待,等待那戰機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