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素顏的趙婉真的給呂哲一種驚豔的感覺,不是豔麗,不是豔色,就是一種看上去眼前一亮,看到美女感到心動最直接的感覺。
不過吧,呂哲這人事業心比較重,以前是這樣現在也依然如此。他收斂一下心神,專注地看着趙婉的雙眼,不想再拖時間就問:“府令可有什麼話讓你來轉達?”
女人的直覺非常靈敏,趙婉自然是發覺呂哲剛纔的神態,對呂哲很快收斂心神問正事不但沒有失望反而覺得男人就該這樣。她輕輕頷首,對着女婢和管事擺了擺長袖,而後看着呂哲,又再看看帳內的翼伽和兩名甲士。
不可對人言的意思表達得非常明顯,呂哲自然也示意翼伽和甲士退下。
“父親現在處境很不好。”趙婉說着爲了呂哲的杯子勺上茶水,復說:“陛下因爲您的事情一直多有責難父親,不過並沒有大礙。”
這不是呂哲要聽的消息,趙高足足暗示了十六次要儘快見趙婉,想說的話絕不是這些。他耐心的聽趙婉說下去。
趙婉似乎是得過交代,用很平淡的語氣在講趙高的遭遇,也沒有隱瞞這件婚事的起因正是出自始皇帝的手筆。
“最初陛下是想給您一種暗示,可惜的是您沒有迴應。”趙婉算是在責怪?
有些沒有聽明白的呂哲愣住了,他不理解自己與趙高之女的婚約是一個什麼暗示,想想婚約是在夷陵動亂後的第二個月,那時候正好是第一批送信使抵達咸陽的時間,仔細琢磨一下有點領略始皇帝的用意了,那是在暗示有功必賞啊!
太過隱晦的政治暗示哪裡是當時呂哲能夠想明白的?他要是理解暗示就該立刻放下南郡的事務趕往咸陽,既是拜謝趙高下嫁閨女,也是讓始皇帝有召見的機會。可是他當時沒有領略始皇帝的意圖,只是回覆確認婚約,人一直待在南郡。
“……此後。陛下一直讓父親一再的暗示,您……”
明白了,與趙高的信件來往次數不少,感情一切都是始皇帝的授意。難怪在剛開始的時候會談到地方的治理和軍隊的物資,那根本不是在擔心呂哲有沒有辦法治理南郡和整肅軍隊,是在暗示不該走上這麼一條路。
趙婉一條一條的道來,以前不明白的事務呂哲現在聽來有種恍然的感覺,他所不理解的是既然自己對一再的暗示沒有反應,那麼趙高後面爲什麼還會送來馬匹。
“……父親爲您瞞了許多。一直爲您解釋,您在與百越人征戰。而胡亥公子也幫您說了一些話。”趙婉說着露出苦澀的表情。
趙高是胡亥的老師,現下始皇帝還沒有立下儲君,他之所以冒着奇大的風險這樣做是爲了使呂哲作爲胡亥的武力後盾。呂哲依稀記得當時是有回覆過趙高一切馬首是瞻來着,算是應承會支持胡亥。
而似乎呂哲此前又料錯了一件事情。中樞一直沒有派郡守過來並不是出於什麼目的,在秦時的戰區本來就沒有郡守,一切是戰區的武將自己處理,算是漢末軍政一把抓的州牧,只不過大秦並沒有“州牧”這個官職。算是一項慣例。
前半年,在趙高和胡亥的齊齊運作下,始皇帝並沒有覺得南郡失去掌控,畢竟呂哲那時候還是會向中樞發去戰報。特別是呂哲還將去年南郡的賦稅上繳,在這種閉塞消息傳遞緩慢的年代,始皇帝見到南郡的賦稅還在上繳也就沒有多想。
事情的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是從新楚復立之後開始!
項氏在咸陽不斷放出言論,說是南方的呂哲已經造反。並拿出呂哲在南郡廣佈防線作爲依據。
傳言說的有頭有尾,核心卻是呂哲與起兵的諸侯已經建立盟約,趙歇、田儋、魏咎、姬夏等諸侯負責從中原方向兵逼函谷關,呂哲卻是兵發巴蜀從後面襲擊秦國後路。
如果沒有項氏製造而出的謠言,始皇帝還是會再繼續忍耐,但是謠言既出呂哲要是真的還忠誠於大秦就該起身前往咸陽親自解釋了吧?可是沒有!呂哲對謠言的反應是在秦國的方向加築兵堡構建防禦體系。因此纔有了後面的事情。
一切都明白了,能拖延到現在一方面是始皇帝有自己的考慮,另一方面也是有趙高的維護,根本不是什麼運氣之說。
“那現在府令……”呂哲臉上滿是歉意的表情。
“夫君乃是婉兒的夫婿,已是父親的家人。不用感到歉意。”趙婉不是沒有女兒家的羞澀,而是秦人大多是這樣,是誰的妻子後說話就不會藏着掖着。
看着比現代女子更加大膽的趙婉,呂哲不知道爲什麼越來越感覺看對眼了。
趙高現下倒是還沒有出什麼事情,不過他現在基本已經不出咸陽宮,原本代始皇帝保管的天子六璽也被收回,這麼說該是受到了軟禁?
趙婉只是在述說,從頭到尾都沒有要求呂哲做什麼。
呂哲很想把趙高做的事情當做是在自保,不過那樣也太無恥了一些。他有歉意卻無愧疚,畢竟雙方在見面時曾經說得非常清楚,一切只是各取所需,趙高要軍方的勢力,呂哲要權位。
已經成熟了許多的呂哲知道趙婉沒有要求既是要求,那雙大眼看着呂哲眼神裡面滿是期待。
一切都是交易啊,只是加上成了親家,難道要因爲這樣而放棄最安全的做法使自己陷入險境?
呂哲自覺真的是沒辦法回頭了,他要是放棄三郡的主張改爲效忠大秦效忠陛下,首先過不去的就是部下那一關。再則,哪怕部下沒有意見,現在才更換態度效忠大秦效忠陛下,以後會有什麼好下場嗎?
有一句話叫“男兒到死心如鐵”,呂哲既然都已經走出第一步,哪有可能因爲什麼而再改變?不過,他倒是可以適當的做出一些配合,因此問趙婉:“我需要做什麼?”
趙婉大喜,似乎是忍耐心裡的激動深呼吸一口氣,才說:“還請夫君上書中樞。”
上書?寫效忠信?那纔是搞笑了。始皇帝是帝國的主人,不是打算造反的叛逆,寫效忠書對那些想要造反的人才是一個把柄的手段,對皇帝寫效忠書那不是搞笑嗎?
轉圜一想,呂哲反應過來,上書中樞是表示接旨,同意接受詔書上的策略,南下繼續進攻百越,其實更重要的是表態要出兵攻打新復立的楚國。有了根據,咸陽纔能有憑有據的昭告天下。
項氏使得是謠言威力都那麼大,秦國有了呂哲的書信就能真憑實據的證實很多。其一是呂哲還是秦國的將領,哪怕已經打過一場了,有了書信無論打過幾場,稍微運作一下總能粉飾出君臣合心的“事實”出來。
現在天下的態勢很複雜,中原動亂,南方也動亂,匈奴又即將南下,呂哲是不是還效忠於大秦以前或許無所謂,在這種局面下卻是顯得重要了。
呂哲重新效忠於大秦,那麼秦國的後方就會安穩,同時復立的新楚也不可能繼續逍遙下去,這是一個會轉變天下大勢的信號。哪怕一切都是一場戲,那也是一個很有政治意義的信號!
“書信……我會寫。”呂哲說着看向喜顏於色的趙婉,他又說:“也會出兵攻打楚國。相信這樣一來府令的環境會好一些。”
唔……,攻打項氏是一定的,哪怕詔書裡面沒有要求,呂哲也恨透了躲在暗地裡使陰謀詭計的項氏。他心裡初步對趙婉產生心動的感覺,說那些其實也有讓趙婉產生好感的用意,畢竟怎麼說以後都是枕邊人了。
呂哲現在身處的環境沒有看上去那麼好,一家人知道一家事,他現在的處境可以說是最危險的時刻。
秦國的威脅必需暫時解除,那麼上書緩和或者再一次的“各取所需”也就成了必然,秦國要一個政治環境,呂哲何嘗又不需要一個安穩的後方,畢竟接下來他要面對的是四氏、百越、楚國。
“你且先好好休息。”說着呂哲站了起來,他走到帳簾邊回頭道:“明日我會派人護送你到南陵城。”說完徑直走了出去。
帳內的趙婉見呂哲走了突然身軀一軟趴在長案上,粗重的呼吸聲從她的微張的小嘴,可見剛纔她並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震驚或者說坦然,一切不過是極力僞裝罷了。她看着已經沒有人影的透明絲質臉上出現了複雜的表情,回憶一下剛纔自己的表情,兩朵紅暈出現在臉頰。
秦人坦率沒錯,可是隻要是女兒家哪又會沒有羞澀呢?在沒有正式成婚之前,趙婉對着呂哲一口一個夫君的稱呼,那不過是最初略的美人心計,是一再的提醒呂哲她並不外人,一種女人想要軟化男人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
趙高處境很不好甚至說惡劣,趙婉不敢說,她之所以會來是始皇帝看着是個女子,又出於對趙高最後的吝惜,這些也不能說。
趙婉沒想到的是呂哲對於“夫君”的稱呼竟然沒有排斥,對於呂哲暫作思考也同意上書更加驚訝,她還以爲需要長久累月的懇求才會使之答應呢,沒想都還沒有多費口舌,想要的呂哲甚至給了更多。
“他……”趙婉索性就真的趴在長案上,無比迷惑的想:“真的在意父親的處境?還是因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