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歸於北。
行歸之時,扶蘇,馮劫,李斯特等紛缷其任,鮮衣怒馬匯入車流。至行過灞橋時,其主、僕、侍、衛,人、馬、車、駕,已達到近兩千數,且俱是騎士車勇這一類高級兵種!
這裡頭,扶蘇的衛隊是蒙衝帶着,戰車一百,騎卒四百,這就佔了隊伍半數。
馮劫中央軍職出身,本來就有自己的親衛,這次轉任地方,低調地精選出三百用作隨人,一個個看上去文質彬彬,四肢發達,隨便挑個伙伕,看着也是文可安邦,武可定國的才士。
李斯特就差多了,護衛雖也是三百,但其人畢竟只是李斯庶子,再得寵愛先前也只是個技術官僚。他的班底以伺候起居的僕從爲主,少量摻入李斯信賴的門客家臣,人才有,卻不多,大部分人連馬都騎不順溜,只能乘車。
可最叫李恪不爽的正是李斯特。
想這位莫臣都混得這般落迫了,隨人的數目居然還是比李恪這個將主多。
當時從庫不齊出來,李恪一共就帶了二百人,烏鶴敖白於履任,又帶走五十,剩下一小撮百五十人,混在這若大的車馬隊中全不顯眼,不仔細辨,根本連尋都難尋出來。
官二代什麼的,最討厭了!
李恪氣悶了一天,首夜紮營,就以最嚴正的姿態把三位莫臣召集起來。
“庫不齊如今風聲鶴唳,牽一髮而動全身,如今烏渙渙兩千入原,那些遊牧還道我調兵去了呢!我意,二百出,二百歸,連我在內,每人只許保留五十隨行,餘者皆混入商隊,密往磴口,不得有誤!”
扶蘇毫不猶豫表示同意,兩位官二代見帝二代都同意了,只能悶不聲地照辦。
大營散夥,飛騎遊俠們成羣結隊散往全國,將分散在一個月內,分散入原。
李恪也散了墨衛和遊騎,不過他們本就有任務在身,要驅往各方,向那些還未接到正令的莫臣傳令,讓他們即刻赴任。
歸北的隊伍瘦身成功,攏共有二百蠻勇,滄海用了三日讓自己成爲蠻最,而柴武只用了一柱香,就讓自己成了勇最。
這裡頭的原因很簡單,因爲李恪把那套壓箱的玄龜裝具連帶那匹半年只騎過一次的大宛寶駒打個包送給了柴武。
普天下第一套重騎裝具橫空而出,再加上那匹終於有了名字【凌霜】的神駒,那些想與柴武競奪勇名的壯士背光一站,閃得連眼睛都睜不開……
扶蘇看着柴武眼睛放光:“恪,這真是我大秦的鐵騎?”
李恪聳了聳肩:“暫時是普天下唯一一套,由世上最後的鑄劍師徐夫人親自督造,包括內甲,襯甲,鎖甲,鱗甲,皮兜,鋼盔,臂盾,直刀,長槊,寸匕,騎弩,飛蝗連弩及精鐵馬掌,雙邊馬蹬,雙層馬鎧,還有專配的衝陣外掛,非千里龍駒不可馱動。”
扶蘇很有種要瘋的感覺。
李恪表現得很無奈,說:“概念甲嘛,總會制的誇張些。程鄭已經將產業移去狼山,最晚五月,重騎工坊就會依託庫不齊的鐵山和牛馬建起來,專門打造減配後的量產裝具。若是一切順遂,到明年開春,河間軍當可組起一支數百人的戰略重騎。”
“僅數百人?”
李恪一個白眼甩過去:“你知道一套裝具靡費幾何?工期幾許?更何況有魏武卒前車在先,此等重裝,多有何用?”
……
車隊行北,一路參觀直道進程,在陽周,李恪會和了身在附近的莫臣,又與秘密趕來的江隅、烏鶴敖二人密會。
河間軍的編成至今沒有公開,這兩部名義上還歸屬於北地、上二軍管轄,李恪不急於更旗,只要他們操演士兵,整肅軍容,至於剩下的,全待將令行事,二人嗨諾。
四月初八,李恪歸臨朔方地,重啓磴口營,有史?、陳平稟事,數月之變經二人之口一一道出,聽得第一次和李恪共事的三位勳貴不噤乍舌。
大秦從不缺能臣,但公正公平地說,在嚴密的體系之下,其朝廷官吏由上至下都缺少主觀能動和隨機應變的主動,整個官場皆有一種唯上而尊的僵化味道。
這種狀況在始皇帝稱帝之後達到巔峰。
李斯等人皆古今少見之俊才,可始皇帝宅化時,他們明知道這樣不對,短時間卻也拿不出行之有效的辦法。
是他們無能嗎?
有了周貞寶主事,李恪獻謀,他們的表現縝密得體,甚至還有餘力行權謀宮鬥,顯然不是能力不濟。
唯一的原因只有僵化,他們心有謀算萬千,卻習慣了聽命行事,因爲這樣的臣子,始皇帝喜歡。
但李恪用人與始皇帝不同,那些本該在數年之後才發光發熱的英傑們也與大秦的循吏有異。
無論是韓信臨危不亂,還是陳平避重就輕,亦或是主持的史?當機立斷,從善如流,都給他們耳目一新的感覺。
更叫他們驚奇的是,將主不在營,屬將私動兵,這種絕對犯忌諱的事在李恪這兒,他看起來居然毫不在意……
是不在意,還是沒注意?
馮劫與扶蘇眉來眼去了好一會,都覺得需要對李恪做一下提點。
扶蘇輕聲問:“尊上……”
李恪斜了他一眼,指了指身邊空着的尊席。
“公子,往後經年共事,身份之事,您打算向同僚們瞞多久?又準備在我的下首坐多久?”
扶蘇被問地一陣尷尬,掙扎一陣,起身坐上尊席。
皇子就地方的事,該知道的早通過各式各樣的途徑瞭解清楚了,只是李恪扶蘇不曾言明,他們也只能裝不知道。
而沒有公開身份的扶蘇坐上尊席,堂下衆人再敷衍也得騷動幾聲,算是給李恪一個解釋的臺階。
李恪果然順水推舟,他說:“荷華君就是扶蘇殿下,你們心知便可,莫要外傳。”
衆人齊唱:“唯!”
正式地公開了自己的身份,扶蘇連底氣都壯了許多,他側着身傾向李恪:“恪,戎事鄭重,主將不令而兵佐行,需問其罪。”
李恪全不把他當作外人,直截了當說:“臨行前我與?君說了,不是要命的事,他們自決,莫來煩我。馬匪不過蘚疥之疾,若他們連這些事都料理不定,我要他們做甚?”
扶蘇、馮劫、李斯特皆愕然,感情李恪不是沒注意,是真的不在意……
李恪砸吧了一下嘴,對衆人說:“宣旨之期近也,朔方二曲該歸營了,壽君將乙曲駐狼山,布將甲曲歸磴口。傳我將令,鋒利歸鞘,馬放南山。讓他們把獠牙收起來,宣旨之前,總得給草原之民幾分喘息的機會。”
擬發將令是陳平的活,他當仁不讓起身作輯揖:“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