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虎符……
李恪搖搖擺擺行出郡治,匯合了滄海、田橫,出城回到墨衛駐地,在自己的軍帳內慢條斯理把玩着手上的虎符。
胡楊制,漿黑色,虎符通體巴掌大小,模樣就像一隻正在伸懶腰的野貓,就是雕功丟人了些。
李恪心裡腹誹着,格外想知道始皇帝和蒙恬一人一半的上將軍虎符是不是也雕得這麼難看。
聽說那是黑玉製的。
大秦以虎符調兵,一分兩半,一半在主,一半在將。
虎符共有三級,第一級黑玉製成,主爲皇帝,將爲上將軍。
第二級青銅製成,主屬上將軍,將就是掛着防區郡名的各個裨將和副將。裨將又稱裨將軍,地位比副將略高一些,比如蒙恬軍中,王離就是唯一的裨將軍,剩餘四將皆爲副將,但沒有隸屬關係。
第三級就是李恪手中這種,材質很隨意,多爲木質,漿染成黑,將主是上將軍麾下各級將官,從佐就是如李恪這般的校尉。
這說明,李恪終於不再是路人甲校尉了。他現在的身份是匈奴上將軍恬麾下,裨將九原將軍角麾下,朔方校尉恪。
校尉歷來是大秦最基礎的戰役單位,本部兵馬號位部,以攻守兼備,配置齊全著稱。
依照大秦的軍制,一部之下設兩曲,曲長官爲軍侯,每曲配有戰車一隊(八偏六十四乘),車騎五隊(九列百單八騎,另屬戰車六乘),強弩兩千(輕甲、強弩),甲士兩千(重甲、長兵),不計將作親衛,每曲兵卒五千掛零。
此外,曲部還有軍師軍侯一人,所屬刀筆吏若干;親衛軍侯一人,所屬親衛千人;輕兵軍侯一人,主管輜重、勤雜,所屬輕兵五千,文吏十人;將作軍侯一人,所屬大弩二十,每弩配備馬車兩駕,士卒二十人。
總計起來,一個滿編的戰部應該配有校尉一人,軍侯六人,步卒八千,戰車兩隊,車騎十隊。再加上大弩二十,輕兵五千,各級親衛又五千,文吏、刀筆、車伕若干,總人數超過兩萬。
李恪本部的戰部番號就是朔方部。
他言明只要五千兵卒,所以朔方部並非滿編,戰兵配置僅有一曲,但其他的附屬蘇角一樣沒有苛責,皆是齊裝滿員的狀態。而所屬六位軍侯之中,除了隨曲而來的甲曲軍侯丘壽人選早定,其他也依常例,變作五枚印章任由李恪自行任命。
這就是李恪用來平靖庫不齊的資本了……
當天下午,丘壽領本曲兵馬來到李恪營中報道,李恪看着這個孔武有力,看面相就不是非常聰明的軍侯,輕聲說:“壽君,我問你一個問題。”
丘壽抱拳施禮,甕聲甕氣回答:“請上尉示下!”
“假設,假設哈。假設你有朝一日升作校尉,被將軍派去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還好心地派給你兩位不認識的軍侯,而且自帶曲部,你的第一反應是什麼?”
丘壽皺着眉頭想了半天:“敢問上尉,第一反應是甚意思?”
李恪張了張嘴:“第一反應,就是你最先想做什麼事?”
“自然是建功立業!”
李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言不由衷道:“不想壽君竟與我所見略同!甚佳,甚佳,退下吧。”
丘壽挺着胸疊着肚離帳而去,李恪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帳外,突然輕喚了一聲:“布。”
季布默不作聲,從屏風後頭閃了出來。
“布,你說他是真憨還是假憨?”
季布一臉苦笑:“說真的,我看不出來。”
“我也看不出來。”李恪無奈地聳了聳肩,“朔方部暫缺一曲,我要你以求教的名義任乙曲軍侯,爲他附屬。我分你一百墨衛爲親衛,你去以後,一要和他搞好關係,二要控制好麾下兵馬。”
季布鄭重點頭:“嗨!”
選定了乙曲的軍侯,李恪連下數道將令,任命陳平爲軍師軍侯,田橫爲親衛軍侯,並召史祿爲輕兵軍侯,泰爲將作軍侯。
他要史祿和泰各選墨者二百作爲親衛,赴任之時,還要攜帶機關、輜重若干,具體要求全在召令中清列仔細。
十五日後,軍旗、印信盡皆到位,朔方部渡河駐紮到大河分指附近原野,軍營中第一次升起了【朔方校尉李】的帥帳大旗。
又十日,霸下帶着震天的轟鳴,領着一眼望不到頭的輜重車隊出現在目極之處,李恪領着麾下文武前去迎接,卻在碑樓的露臺上見到了完全意外的一道身影……
“雉兒?你怎麼跑到九原來了?”
呂雉穿着雪白的深衣,含羞帶怯一臉狐媚樣子:“君郎,靈姬生了。”
李恪滿臉都是古怪:“靈姬生了,你們好似該跟由養通報,和我有甚好說的……”
“靈姬生了,蛤蜊的婆姨也懷了第三胎,姑看着心裡煩悶,就從蒼居搬出來,回了獏川居住,誰知道……”
“誰知道?”
呂雉絞着衣袖,滿臉通紅:“巿黎才十三呢,也有喜了。”
李恪聽得目瞪口呆:“小穗兒……遵那個牲口!”
才罵出口,他突然反應過來,一臉震驚地看着呂雉:“等等,左一個有喜,又一個有孕,你此次來,莫非是……”
“姑說李家興旺,不僅要光耀門庭,還得開枝散葉……”呂雉的聲音越說越低,說到最後,幾乎只剩下若有若無的呼吸。
李恪張大了個嘴:“親孃誒,我正要去險地打戰,您卻給我送個媳婦過來開枝散葉?這不是搗亂麼!”
……
無論如何,呂雉算是留下了。
大秦的軍營不駐女眷,但李恪卻有霸下隨行,碑樓上各類設施一應俱全,更重要是冬暖夏涼,不虞讓呂雉吃了苦頭。
七月開初,朔方部人員齊聚,總計一萬二千七百人零六人,其中重甲戰車近百乘,貨運馬車六百餘駕。李恪點齊三個月糧草,大軍拔營,以偵騎前出,戰車居中,步卒在前,輜重在後的方陣序列,沿着大河逆流而上,以穩健之姿,直趨向依山傍水的朔方地。
這是李恪第一次指揮上萬人同時行軍,途經的還是道路條件惡劣的鬆軟草原,行軍路上的瑣事遠超想象。
幸好陳平、季布、田橫都是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造反頭目,陸衍雖然名聲不顯,才華絲毫不弱於陳平。史祿、泰爲屠睢打理後勤多年,行軍經驗也異常豐富。
有他們爲輔,各種瑣事幾乎不需要李恪操心,大軍上下井井有條。隊伍每日行進五十里,兩餐熱食,曉行夜宿,一行七日,終踏入到杭錦草原。
深夜,紮營。
朔方部的大營不同於尋常,因爲女眷不許入營的規定,大營被排成不常見的凹字型。背靠着一條不大的無名水,前營爲戰車、騎卒,左右二營弩、甲各半,後營兩分,輕兵營帳居於外,輜重物資據於內。
粗大的圓木在營房四周立起寨欄,名義上不入大營的霸下靜置在兩層寨欄之後,身處於層層防護之中,左右大旗,迎風而展。
所有這些都是初任軍師的陳平和他的師哥陸衍一道安排的,真.經驗豐富的史?在落實上幫了大忙,其餘人等,大抵上只能抓瞎。
經驗不足啊……
秋意初寒,叼鬥聲聲,李恪站在霸下的露臺,看着營中往來的巡哨,心裡頭不由感慨。
他的手下,田橫、季布是野路子的豪俠,歷史上或許牛氣沖天,現在能拿的出手的卻只有勇毅剛健和人格魅力。泰是技術官員,能夠主持攻關,卻不能操弄日常。陳平、陸衍天姿出衆,匱在實操。
丘壽倒是正經的老秦軍侯,然而且不說李恪願不願意把身家性命託付給一個生人,人家還是個猛將型的老卒,衝陣或可,主持大局?
幸好還有史?。
想當年,屠睢的五十萬大軍也被他喂得白白胖胖,現在不過一萬多人,只要大夥的腦子能想出招來,史?就能落實到位,不使有一點偏差。
李恪對着南面拱了拱手,算是謝過任囂仗義。聽說他最近病了,李恪誠心希望他能熬過這場,至少也等任囂城落成之後再闔然長逝什麼的。
正想着,營中突聞竹哨乍起,左近三伍巡邏士卒急往轅門聚集!
李恪皺了皺眉。這時候,這地方,怎麼會有人來拜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