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八章 安陽君柏

初秋豔陽,風起雲散。

老馬悠閒地走在道上,打着響鼻,搖頭晃腦,馬鈴兒盪出連串的輕響,隨着風,飄出老遠。

逃亡的路上,安寧,祥和。

北行的車隊多了個人,正是那位平原君五世嫡孫,武靈王血脈後嗣,世襲尊榮,封君安陽的趙公子,安陽君趙柏。

這位貴人正在食餅。

在外逃難也好些日子了,李恪手邊可沒有家中那種鬆軟的發酵烙餅,只有在平城買的生面米餅,一塊塊錘得石頭似梆硬,偶爾還能吃出散碎的麩皮和咯牙的米粒。

但這種餅在大秦卻屬於高級乾糧。

一般來說,李恪在吃之前會先燒水將它泡軟,做成麪糊,然後再灑上燻肉碎丁,野蔥生韭,這樣才能勉強吃下幾口,不過幾口也足以飽腹。

不過趙柏不需要。

也不知他餓了多久,反正李恪纔將餅取出來,他就迫不及待地撲上來,飛鷹蹬兔,豹子搏羊,一手一塊張嘴就咬!

只見他腮幫鼓動,嘎嘣直響,嚼幾下,便順着涼水將餅沫嚥下,每每噎得兩眼翻白,又捨不得停下來,那架勢有如風捲殘雲,不一會兒,兩塊下肚。

李恪在心裡估算了一番。米餅的分量是每塊一斤,兩塊就是整整兩斤。

制餅的原料是精米,精米的折變是零點四七,也就是說,趙柏在眨眼功夫吃了大約四斤粟,能頂全家五口一餐飽食。

這個結果把李恪嚇得不輕。爲了不讓一個年輕輕的大活人在自己的馬車裡撐死,他趁着趙柏嚥下手中最後一口餅,正噎得翻白眼的時候,悄悄把裝米餅的包袱扯遠一些。

趙柏抄手撈了個空,便無辜地看過來,打一個飽嗝,害羞地說:“大兄,我還餓……”

“這包米餅明日日出都予你,但眼下,不許再食!”李恪斬釘截鐵說道。

“噫?爲何?”

“因爲米餅是我的!”

趙柏這才怏怏而止。

李恪看着他,看着那一身華服,玉具寶劍,還有那長期營養不良所導致的乾瘦和虛弱,忍不住問:“你餓了幾日?”

“三日……”

“何至於此?”

“我自安陽而出,遊歷天下,路過平城時,將馬車留在道旁茶亭,入城觀察地形,以便來日反攻!”

“然後呢?”

趙柏塌下肩,委屈地說:“除了帶入城去的驗傳與寶劍,餘下的皆叫賊人偷跑了……”

李恪覺得不可思議,忍不住問:“你沒叫隸臣看顧?”

“我是瞞着媼出來的,如何能帶隸臣?”

“茶亭舍人呢?”

“我予了他一金,他卻不收,當真是不知好歹!”趙柏氣呼呼說,“於是我當場罵了他一頓,丟下金鎰車馬,自顧入城去了!”

李恪聽得直翻白眼:“你多大?”

“十四……驗傳是假的,家中都有。”

“既然盤纏沒了,你爲何不回安陽?我記得安陽距平城並不遠啊。”

趙柏不服氣道:“我此行可是爲了廣收門客,積聚力量。如今祖上風采不曾重現,滅國之仇不曾報償,若是灰溜溜回去,豈不是叫媼看輕?”

“所以你便錦衣玉劍地在縣道上做起了劫道的營生。?”李恪嘖嘖稱奇,“雁門的民風當真淳樸,如你這般鮮美的肥羊,竟不曾被他人劫去……”

趙柏羞澀地低下了頭:“我流落雁門三十餘日,早先在山中野地,時常能碰見豪傑。他們聽得我的大名,一個個納頭便拜,只是我不願與庸人爲伍,這纔來到縣道,盼望能遇見大兄與阿姊這般的人中龍鳳!”

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李恪看他振奮地抖了抖胳膊,大概是虎軀一震的意思,接着昂起頭,擡起腰,拉粗聲線:“你等,可願隨我征戰天下,覆滅暴秦!”

馬車中令人尷尬地沉默起來,老馬打着響鼻,靈姬笑如銀鈴。

趙柏的脖子仰久了,有些發酸,便低下來,不死心地問:“大兄,如此千載難逢之機,光宗耀祖呀!”

李恪搖頭失笑:“你食了我兩張餅,卻不曾問過我與阿姊姓名。”

“哎呀,失敬!敢問大兄何名,祖上何人,可是聖賢之後,貴戚出身?”

李恪笑盈盈回答:“嬀姓,辛氏,我出身武裡,族中倒是出過幾位顯貴。”

“武裡辛氏,似乎也不是甚有名的家族……”趙柏看上去很糾結,想了半天,不確定問道,“或許大兄擅長雞鳴狗盜?如此也是可以追隨我的。”

李恪險些把他踹下車去。

這時辛凌睜開眼,用最冷的聲音,迸出最冰的字眼:“我翁,當朝中尉,爵大良造。”

趙柏倒吸了一口涼氣,偷偷摸摸,慌慌張張,把他的玉具寶劍勾回到懷裡。

他色厲膽薄道:“秦狗,想我劍藝承自名師……”

李恪掏了掏耳朵:“你是想自己下車,還是我踹你下車?”

“大丈夫走則走矣,何須用踹!”傲氣的安陽君冷哼一聲,轉身就從緩行的馬車上跳下去,然後摔了一跤。

他辛苦地爬起來,呲牙咧嘴撣掉土,一摸身上,驟然一驚,慌忙又飛奔向馬車,如早先般趴住窗掾,跟着老馬的腳步邊跑邊叫:“秦狗,能否將我的米餅遞與我?還有,此去樓煩,當如何走?”

馬車慢悠悠停了下來,李恪笑嘻嘻掀開掛簾,遞出包了米餅的包袱。

“此去樓煩一路南行便是。”他想了想,又遞出一囊水,“這是怕你在道上食餅噎死,莫要多疑,水中不曾摻毒。”

趙柏哈哈大笑:“便是有毒,我亦不怕!”

“那便飲一口?”

趙柏的笑僵在臉上,愣了半晌,惡狠狠將水囊一丟,後跳躍出半步:“呸!你讓我飲我便飲嗎?大丈夫不飲嗟來之水!”

“可那米餅也是我的……”

“呸!大丈夫亦不食嗟來之食!”

他用力把包袱丟到地上,一擡腳就要去踩,李恪突然出聲:“我奉勸你還是莫踩得好。米餅易碎,踩爛了食起來麻煩。”

說完,李恪放下掛簾,老馬唏律律一聲響鼻,拉着馬車漸行漸遠。

直到馬車沒入天邊,趙柏才黑着臉把包袱和水囊撿回來,走到道邊,抱膝而坐。

眼淚在他的眼睛裡打轉,他想哭,又不願哭,就是忍着。

忍着忍着,他覺得自己又餓了,便飲一口水,打開包袱。

包袱裡是滿滿當當的米餅,米餅上,還有三錠黃燦燦的金鎰靜靜躺着,其色赤澄,與米餅的金黃交相輝映,看上去相得益彰。

趙柏感動了,他摸着金鎰,滿心振奮:“看來天下志士不滿暴秦久矣,就連當朝上卿的子女都盼我事成!”

他站起來,捏着金鎰,向着夕陽大喊:“媼!我不想你了!我便是忍飢挨餓,也要廣招門客,推翻暴秦!大趙盛世由我而起,此事,天爺爲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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