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冰臺的審訊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畢竟黑冰臺有單獨的邢獄系統,審訊過程以及手段完全獨立,而且不用公開,且只對始皇帝一人負責。
因此一些原本邢獄不能常用的審訊手段就成了黑冰臺的標配,頓弱的專業性是完全不需要懷疑的。
更不用說還有趙泗這個看熱鬧不怕事大的提出了一些極其具有想象力的審訊方式。
“真殘忍啊……”
吳廣感慨了一聲看着被捆綁在躺椅上的殷通。
“招麼?”陳勝臉上帶着笑容開口問道。
“放肆,我是朝廷命官,我是會稽郡守,你們沒有權利私自羈押審訊,我要見李相,我要見陛下!”殷通不斷掙扎蠕動。
可惜,陳勝吳廣在黑冰臺進修許久,殷通顯然掙扎不開。
“好了郡守大人,不要掙扎了,這繩索越掙扎越緊。”陳勝嗤笑了一下。
兩千石啊……
多麼遙不可及的人物,如今卻淪爲了階下囚,這種生殺予奪的權利被他握在手中,看着昔日高高再上之人在自己面前掙扎,真的是太有感覺了。
說着,陳勝攤開一張白紙緩緩放在了殷通臉上。
視野瞬間被矇蔽,讓殷通更加緊張起來,他不斷掙扎想要恢復視線,用力吹氣想要將臉上的紙張吹掉。
“放輕鬆,郡守大人,這個不疼。”
吳廣按住殷通的腦袋的同時用手固定住紙張使其不被殷通吹落。
陳勝則拿來浸滿水的溼毛巾緩緩往殷通臉上的紙張上面澆水。
殷通雖未感覺疼痛,但是冰涼的觸感以及被矇蔽的觸覺依舊讓他驚慌失措,未知,纔是最爲恐懼的事物。
初時沒有什麼不適,隨着紙張被水完全浸透,就貼在了殷通的臉上,被水浸透的紙張自然而然的裹住了殷通的面部,使其呼吸逐漸變的沉重了起來。
一張的時候,感覺還不是很大,甚至伴隨着殷通強烈的呼吸,溼潤的紙張還被炙熱的氣流衝破。
剛剛感覺到沉重的呼吸緩解復又變的輕鬆的時候,又是一張紙被陳勝放在了殷通的臉上。
重複這個步驟。
溼水,浸潤……
一張,兩張,三張……
最開始的時候,殷通用舌頭,用嘴,用強烈的呼吸,總是能把紙張弄破。
可是隨着臉上的紙張越來越多,殷通的呼吸變的越來越沉重,他再也沒辦法那麼輕鬆的將紙張弄破。
呼吸的阻塞讓他的力氣越來越小,朦朦朧朧又能夠感覺到臉上依舊在疊放浸透了的紙張。
呼!
伴隨着殷通用盡全力的呼吸,覆蓋在他臉上的紙張只是輕微的鼓動。
他只感覺肺部的空虛感越來越多,呼吸也變的越來越沉重,彷彿臉上壓着的不是紙張,而是千斤巨石。
十張,十一張,十二張……
一張一張下去,殷通的呼吸越來越艱難。
“主公從哪裡想來的這種法子?”陳勝看着努力掙扎的殷通發出一聲感慨。
“這又如何得知?不過倒是可以在此人身上盡數嘗試。”吳廣嘆了一口氣。
趙泗利用後世的記憶爲黑冰臺的邢獄系統貢獻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力量,都是一些傷害性不是很大,但是精神摧殘極爲嚴重的方法,而被捕入獄的殷通,很顯然就成爲了陳勝和吳廣的實驗對象。
躺在躺椅上不斷蠕動的殷通宛若落水之人一般,掙扎,卻又掙扎不出來,肺被堵着,好似要炸了一般,偏生鼓足力氣,吸進來沒有半點空氣,只有微微的一些水分。
但是殷通不是魚,很顯然沒辦法通過水來獲取氧氣。
而陳勝和吳廣的對話隨着呼吸阻塞腦供血嚴重不足也逐漸變的飄渺虛幻,落在耳中宛如惡魔的低語。
在生與死的關鍵時候,殷通很顯然已經喪失了邏輯思考能力。
“差不多了吧?”
“差不多了!”
吳廣點了點頭,陳勝一把揭開覆在殷通臉上足足二十五張浸水的紙張。
空氣!
充足的空氣!
本能的求生欲讓殷通不顧一切的大口大口呼吸,他喘着劇烈的粗氣,不斷的平復自己胸腔的渴望。
“沒事?”
“看樣子沒事!”
“郡守大人招麼?”陳勝一如既往的問道。
但是這一刻殷通哪顧得上回答,只是大口喘氣。
“看樣子是不招了,快點試試下一個。”吳廣催促着。
二人又將殷通的嘴巴堵住,爾後將殷通的腦袋固定在原地。
殷通驚恐的看着二人,打量着自己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個連窗戶都沒有的屋子,就連房門都是厚重的石門,沒有一點點光線湊進來,只有微微的燭火之光閃爍。
“這個稍微有點疼,郡守大人忍一下。”陳勝笑了一下拿起來一把尖刀對着殷通的眉心比劃了起來。
這種比劃讓殷通瞬間整個人繃緊,連帶着腳趾拇都不受控制的緊繃。
陳勝在殷通的眉心磨嘰了好大一會,才輕輕的劃開了一個十字刀口。
傷口不深,有血跡滲出,但是並不是很多。
陳勝在殷通頭上懸好準備好的滴水桶。
啪嗒!
啪嗒!
水珠落在殷通的臉上。
陳勝撓了撓頭,調試了好大一會才讓水珠能夠精準的落在剛剛劃開在眉心的傷口之上。
“準了,這就準了!”陳勝搓手笑了一下。
“郡守大人放心,也不是很疼,就是有點黑,接下來呢,每天吃飯的時候,我都會給郡守大人來送飯,親自喂郡守大人吃下去,順便給這水桶加加水,這水呢,就會一滴一滴的落在郡守大人眉心的傷口之上。”陳勝比劃了一下。
“郡守大人聽說過水滴石穿吧?”
“就是不知道這頭蓋骨,會不會被滴穿呢?”
噗!
吳廣順帶着吹滅了蠟燭。
“你吹蠟燭幹什麼?”整個屋子瞬間陷入一片黑暗,是完全純粹的黑暗,陳勝也啥都看不見了,發出抱怨。
“我看看黑不黑……”
陳勝罵罵咧咧的摸索着和吳廣一塊來到石門之前,推開沉重的石門。
“那麼郡守大人,我們就暫且告退了,等到什麼時候郡守大人願意招供的時候,就再來告訴我們就好,希望郡守大人能夠儘快一些,不要等到水滴石穿的時候。”
聞聲,殷通身體開始劇烈蠕動。
可惜,陳勝吳廣收益很好,哪怕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動彈不得分毫。
“那麼郡守大人,我們就暫且告退了。”
石門關閉的吱呀吱呀之聲讓殷通滿是恐懼。
他媽的!我也沒說不招啊!
可惜……
陳勝吳廣已經走了。
殷通被捆綁在躺椅之上動彈不得,甚至連轉動腦袋都做不到。
他渾身上下能動的只有手指腳趾和眼睛,以及坤坤。
啪!
水珠精準的落在眉心被陳勝割開的傷口之上。
微涼,不是很疼。
整個屋子裡面靜謐的可怕,狹小的空間裡面沒有半點聲音,殷通能夠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水滴落下來砸在眉心的聲音宛若巨石落水一般沉重。
啪!
殷通盡力的睜開眼睛,想要找尋一些安全感,卻完全沒有任何辦法做到。
熄滅了蠟燭以後,這裡就是真正的伸手不見五指,入目就是純粹的黑暗,連物品的輪廓都看不到,睜開眼和閉上眼沒有半點區別。
殷通犯的事很多,他心裡一清二楚。
但是他迄今爲止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對方手裡究竟掌握了多少信息。
招是必然的事情,殷通清楚,只要自己不開口,後面就有無窮無盡的折磨等着自己。
但是招多少,是個問題。
有的罪可以用爵位抵消,有的罪只是降職處理,有得罪可能會受到牢獄之災,有的罪會被削官罷爲庶民,有的罪則會被貶爲奴隸,有的罪要砍頭,有的罪要車裂,有的罪甚至會被連坐族誅。
很不巧,這樣的大罪小罪,他殷通全部都犯過。
……
在完全漆黑一片的環境之中,殷通只能感覺到水滴不斷的落在自己眉心的傷口,整個封閉的空間之中滿是滴水之聲的迴盪。
這種煎熬和恐懼以及枯燥的等待給殷通帶來了極爲強大的心理壓力,他無法計算時間,聽不到任何雜亂的聲音,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嘶吼都做不到。
他最期待的事情悄然之間已經變成了等待折磨自己的兩個士卒前來送飯。
可是等待是一件極其漫長的事情,而身處於這種環境的折磨之下,很顯然除了折磨還有深深地恐懼。
殷通感覺到,隨着水滴不斷的落下,自己眉心的傷口正在逐漸擴大,甚至已經落在了自己的頭骨之上。
水滴石穿?
殷通見過被水滴砸出凹坑的磚塊。
自己的額頭會不會也會如此?砸開皮肉,砸開骨骼,砸進腦子裡,直到完全穿過自己的腦袋?
恐懼在黑暗之中不斷滋生。
直到陳勝過來送飯的時候,那悉悉索索的動靜以及陳勝的笑聲竟然莫名其妙的讓殷通感覺到一種安全感,儘管殷通是折磨他的始作俑者。
“招!我招了!”殷通大口喘着粗氣。
“請吧,郡守大人。”陳勝笑了一下放下碗筷。
“可以把水停下麼?”殷通小心翼翼的開口,陳勝用手指堵住滴水的水桶。
殷通深吸了一口氣開始招供。
主要承認的罪責就是殷通在擔任會稽郡守之時,中飽私囊怠慢公務貪污腐敗賣官鬻爵。
殷通不是傻子,對方這麼大的陣仗,頓弱和李斯都出現了,就意味着自己漏出去的尾巴恐怕是極大的罪證,現在他所招供的事實罪證,已經足夠將他削官罷爵貶爲奴隸。
至於私通項梁,包庇朝廷要犯,買賣官糧軍並器械則被殷通刻意略過。
因爲這些罪是要人命的,而且稍有不慎就是族誅。
“看樣子郡守大人並沒有打算真心招供。”陳勝笑了笑堵住了殷通的嘴巴,鬆開堵住滴水的水桶。
“希望接下來的時間之內郡守大人能夠想清楚,我先行告退一步。”陳勝嗤笑了一下熄滅蠟燭關閉房門。
殷通掙扎着想要挽留,小屋子裡又剩下漆黑一片。
只剩下蠟燭的位置還有一個小小的火點,微微的紅色。
可是蠟燭已經熄滅,不能復燃,最後的一點餘燼也隨之猝然消逝,殷通猛地掙扎了好大一會,最後又徒勞無功的躺了下去。
一轉眼,就是三天之後。
“主公的法子真好用啊……”看着精神恍惚正在緩緩複述自己罪證的殷通,陳勝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可惜,招的太快了,以至於後續的刑罰暫時不能使用了。”吳廣嘆了一口氣。
殷通身子似乎是抖了一下,爾後又木愣的繼續書寫自己的罪責。
小黑屋,加水刑!
基本上只要是人,都承受不了這種心理生理的雙重摧殘。
三天時間,已經讓殷通的心理完全崩潰,他現在,只想死,再也不想承受這無休止的折磨。
……
而另一邊,始皇帝的駕攆,也終於到達了會稽。
“陛下,殷通招供了!”趙泗捧着一紙公文興奮的爬上始皇帝的駕攆。
始皇帝擺了擺手,趙泗懂事的遞給始皇帝黑冰臺的審訊結果。
目光,緩緩沉凝了起來。
貪污腐敗中飽私囊暫且不提,倒賣軍械,販賣糧草戰馬……
其中還提到項梁在吳中私下練兵……
始皇帝眉頭緊皺……
殷通的自爆名單檢舉揭發了許多人,基本上和他有關聯有不法的家族和個人全部被他檢舉揭發。
其中項家首當其衝,吳中一帶其餘貴族也都犯下了許多罪責。
“虞家……”始皇帝皺了皺眉頭。
很顯然,虞家也不是冰清玉潔。
雖然不到抄家滅族的地步,但是虞家犯的罪責恐怕也得連累虞家一半人承受牢獄之災。
始皇帝敲了敲案几,看了看一臉期待的趙泗,沉吟片刻。
“去吳城。”
吳城,就是虞家的老巢所在。
不管怎麼說,大祥瑞的想法還是要顧忌的。
暫且去虞家一觀。
倘若趙泗看得上,有打算要小祥瑞的想法,那虞家就可以從輕處置。
倘若看不上,就一併從嚴從重。
當然,就目前這個情況。很顯然,虞家就算所謂的虞美人被趙泗看上,始皇帝也不可能允許吳中望族虞家成爲趙泗的岳丈岳母之家。
這地方的貴族太不安分了,虞美人勢必是不能作爲趙泗的妻子來供養的。
(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