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泗是渴望海上的漂泊的,可惜,他得爲始皇帝續命。
按照原本的歷史進程,現在的始皇帝,應該大限將至來着。
“算算時間,現在荊他們已經出海探索了,可惜不能同行。”趙泗嘆了一口氣。
“石見銀山和金島應該也找到了吧……”
這個時代,沒有電話,也沒有手機,更沒有無線通訊,遠隔重洋,消息傳遞緩慢,消息的滯後性很大,不受控制的因素也很多很多。
“對了,從徐福死到腦袋送回來用了多久?”趙泗看着王離開口問道。
“一個多月。”王離想了一下開口說道。
“不僅送回來了徐福的腦袋嘞,還有大量金銀銅鐵,據說光是送回來的金子都有足足一千多兩,白銀足足有三十萬兩!”王離興致沖沖眉飛色舞。
之前的降職削爵處理對王離的心態影響是暫時的,這纔沒過去幾天,王離已經緩過來勁又重新變得開朗起來。
“現在百官都吵瘋了,待詔博士叔孫通以及一衆郎官諫言於海外設郡,打算將扶桑徹底納入統治,郎官蘇角等人諫言組建海軍,興兵海外。
就連正在統籌東郡事宜的李相和負責抓捕刺客餘孽的上卿頓弱都坐不住了。”王離笑道。
“這麼急切?”趙泗挑了挑眉毛。
“怎麼可能不急切?光是金銀銅鐵礦藏都發現了不少,大秦眼下缺銅缺錢,隴西也好,百越也罷,都是吞錢的口子,迄今爲止不知道投進去了多少人力物力。”王離翻了個白眼。
“北邊,東胡,匈奴,月氏,沒那麼好打,而且北地廣袤而又貧瘠,值得攻打的土地也沒有多少。
百越那邊前些年還遭遇過大敗,到處都是毒蟲瘴氣。
這海外,到處都是金銀銅鐵礦藏,又能夠適宜耕種,關鍵是敵人也不經打……百官又不是傻子,誰不想興兵海外?”
“我也想去啊……連像樣的鎧甲武器都沒有,大小部落林立,王師一至……”王離興沖沖的說道。
“沒人反對麼?”趙泗皺了皺眉頭。
“李相和蒙上卿反對了,陛下也沒有決意。”王離開口道。
趙泗這才安下心點了點頭。
興兵海外,趙泗並不反對。
可是凡事要有個度。徐福從死,到腦袋送回大秦,用了多久?足足一個多月。
這可是日夜兼行的情況下,如果天氣不好,海上遇上風暴,頃刻之間,就有消息斷絕之險。
而島嶼大陸之間,隔着大海,又是天然的屏障。
……
自主權太高,消息傳遞太慢,軍事太過於獨立。
這纔是近海……
若是遠海呢?
動輒半年一年乃至於更久……
這種事情,是不能盲目支持的,軍國主義和渴望軍功進爵的軍事貴族是不會考慮這些的。
他們會永無止境的將大秦帶上戰爭的道路。
只要能打起來,他們不在乎會不會賠本,大秦會不會陷入戰爭的泥潭。
近海總體來說是能賺的,但是遠海就是一個無底洞。
目前這個時代,殖民都夠嗆玩得開,太原始了,很多地方大秦打過去還得幫他們做基礎建設。
離得越遠,大秦要投入的吏員和成本也就越大,控制風險也就越高,更不用提帝國極壁。
趙泗在海上開了一個口子,也必須注意,不能讓大秦被拖入無底洞之中。
現在不是明清時期,經濟貿易成熟,可以閉着眼發展海事的時代。
趙泗目前的想法還是更傾向於掠奪扶桑的原始礦藏來餵養大秦本土,推動大秦本土的基礎建設改善大秦本土的工業結構,讓秦國因此富強,讓秦人因此得到切實的好處。
而不是給大秦一刀,源源不斷的朝着海外繼續輸血。
天下的黎庶承受的太多太多了,他們需要的是休養生息,而不是給他們再多一個服役征戰的地方。
說白了,就是重內還是重外的問題。
重內,就是用海上的財富建設大秦本土。
重外,就是想方設法開疆擴土將海外納入統治,設立郡縣。
重內,遺澤千年。
重外,怕就怕大秦日後掌控力下降,留下來的建設和文化反倒是白白便宜了外人。
最關鍵的是,掌控力的下降,從歷史的規律上來看,其實是一種必然。
一統世界只是一個笑話,趙泗從來沒有當真過。
做不到,最起碼直到現代社會,也沒有任何先例。
趙泗是真擔心始皇帝乃至於大秦的文武百官按耐不住啊。
畢竟之前只是趙泗的一家之言,之所以出海也不是因爲趙泗沒有實物驗證的說法。
最大的原因反而是陰陽家背後的推動,他們想要完善大九州說,而大秦也需要問罪徐福。
趙泗空口白牙說扶桑有產量巨大的金銀礦,誰信了?
恐怕只有始皇帝是真信了。
然而,現在實物運回來了,趙泗,低估了文武百官的反應。
低估了當海外有值得掠奪的財富以後,大秦軍功貴族抑制不住的掀起戰爭的決心。
“這才只是個開始,等到石見銀山和金島找到,恐怕三公九卿都不知道要吵成什麼樣子!”趙泗皺了皺眉。
可是,處於板塊交界處的扶桑,地理活動頻繁,才導致了礦藏豐富的假象,這,只是一個例外。
說句不好聽的,也就是始皇帝能夠壓得住,但凡換個皇帝,恐怕現在大秦已經在開始動員了。
眼下的東郡因爲刺殺事件鬧的風風雨雨,徐福的首級送回來算是爲這裡的風波又添了一勺子油。
而此刻的咸陽,也並不是很平靜……
“熟了吧!”
“熟了!”
始皇帝大巡天下駕攆出發的時候,恰逢小米成熟。
可是趙泗地裡五穀都種了,除了五穀,還有水稻。
只不過成熟期並不一致。
眼下,繼上一次豐收過後,又到了麻,大豆,黃米,水稻豐收的時候。
這不是簡單的豐收,是要留種推廣天下的。
實際上,麻,大豆,黃米,水稻的生長週期也不是完全一致,只不過上一次大巡天下之前已經祭拜過天地了。
而這四種穀物一個接一個熟,總不能一天接一天的就光祭拜天地不幹正事了。
好在時間相差不大,天氣又剛好風和日麗,算是將四種農作物勉強拖到了一塊。
當然,小麥生長週期更久,回頭還得庫庫磕頭一次。
雖然東西是趙泗種出來的,但是還是得套上天命,對天命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
眼下,是右相王綰負責此次豐收大祭天地。
百官齊至,禮樂交響。
季成混在百官之列,有些格格不入。
畢竟,他之前只是一個小小的亭長。
而現在,卻忽然之間,被拔升爲議郎啊。
雖然官職不算很大,也沒有具體職務,但是,那可是郎官啊!
未來外放以後,最起碼能夠主導一縣事務啊!
當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季成人都是傻的,不光季成傻了,季常也傻了,徹林裡的鄉老也懵了。
議郎啊!
郎官啊!王前親近之職啊!
能夠侍衛宮中的職位啊!
放在朝堂的袞袞諸公,議郎或許算不上起眼,可是放在鄉里之間,季成一夜之間,就成了大人物。
鄉老拜訪不絕,不僅如此,就連本地縣尉都來拜訪了幾次。
季成不知道這樣天大的好事爲什麼會突然砸到自己頭上。
直到,他以議郎的身份進入了大秦的朝堂。
他聽到了自己的兄長趙泗!
這是一個不斷被議論的人物,儘管趙泗和百官的交集不是很多,但是他的名聲在朝堂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雖然,趙泗只是一個侍郎,但是所有人都清楚趙泗這個侍郎恐怖的含金量。
他太受始皇帝親近了!
只要趙泗想,甚至他說的話,比三公九卿都管用。
更不用說,王翦的嫡孫和趙泗交好,大秦實權左相李斯和趙泗關係也不錯。
趙泗朋友很少,但是個個都是頂尖人脈。
季成不是傻子。
他意識到,自己突然從亭長被拔升爲議郎,恐怕也只有一個原因。
兄長!
趙泗!
不,季泗。
季成早就認出來出海歸來的趙泗就是季泗。
只是兄長出海歸來,萬衆矚目,身居高位,和他已經有了天壤之別,季成心中不定,又害怕爺爺季常失望,又沒有門路單獨聯繫到趙泗,故而一直不知道如何相認。
在事情沒有確定的情況下,季成也不敢貿然暴露趙泗的身份。
畢竟,這個時代最重鄉黨之情,季成擔心自己貿然行事,兄長趙泗會揹負上不孝無親之名。
眼下,他忽然被拔升爲議郎……
季成,再怎麼說也是郎官,終於有了打聽趙泗消息的渠道。
趙泗的事蹟是比較透明的,百官之中知道的人還是很多的。
季成很快就知道了兄長沒有歸家的緣由。
出海的時候,遇上了海暴,傷了腦袋,喪失了記憶。
季成覺得,兄長之所以改名叫趙泗,恐怕也是因爲忘了之前自己姓什麼。
可是現在呢……
自己突然被拔升爲議郎。
是因爲想起來了麼?
那麼,爲何兄長甚至一言不留,而又匆匆離去呢?
是因爲……當年的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