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跟着他到了他所住的院落--挽景軒。
才跨進院門就看到兩個福晉等在那兒,見他進來,兩佳人立馬笑着迎了上來,挽着他的衣袖,“爺,您去哪兒了,讓妾身們好找?”
他擺脫了她們的束縛,依舊面無表情地向前走,“你們先回去,我今天沒功夫陪你們。”
她們不死心地追了上來,“爺……”
“我說了,回去,別讓我說第二遍!”
面對陡然提高的語調,兩個美人一臉委屈,有些不服氣,卻只能停住糾纏的步調,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進屋子。
我經過她們身旁,看到她們氣憤地瞪着我的臉。我也不能多說什麼,徑直跟進了屋子。
“關上門。”
“是!”我反手關上了房門,感覺屋子裡比外面暖和多了。
他脫下了身上的披風隨手掛在架子上,也不知從哪兒弄出了一支藥膏,丟給我,“把手上的凍瘡擦一擦,別礙眼!”
“哦。”我接住,失落地低下頭去,擦拭手上的瘡口。
也不知這是什麼靈藥,擦上去清清涼涼的,效果果然比我自己配置的膏藥好多了,原本又紅又腫又硬又癢的地方也沒那麼難受了,我高興起來。
擦好了,“謝謝。”我擡頭,卻見他已經兀自走到一旁的暖塌上,脫了靴子靠坐着看書了,沒有理會我的意思,我只能選擇不打擾他,輕輕走到書桌前,把藥膏放在書桌上,然後來到他旁邊站着等着他發話。
他頭都懶得擡,“去,到左邊隔壁去把罐子裡的草藥拿來。”
什麼草藥?什麼罐子?想問不敢問,只好應着出了門,原本想找人詢問來着,可惜外面一個人影兒也沒有,那兩位福晉已經回去了,也見不到一個下人,也只好自己到了隔壁房間,翻查了一圈,一無所獲,沒辦法,只好期期艾艾地折回來,可憐兮兮地問,“十三爺,請問那個罐子放在哪兒?長什麼樣兒的?”
他不耐煩擡頭斜我一眼,滿臉嘲弄,“連一個罐子都找不着?你是幹什麼吃的?再去好好找找,淳福就把它放在隔壁了,裡面裝着你開的外敷的草藥,用酒泡着的。”
好吧,看來真是我笨了,笨得來找罵。
再次出門,翻牆倒櫃地細細找了一圈,好久之後才終於在一個櫃子的角落裡找到了它,我喜不勝收地抱着罐子回到了他所在的正屋。
看我進來,他命令,“過來,幫我上藥包紮。”
乖乖地走過去,看了看他的表情,很自覺地找了一個凳子坐在他暖塌旁邊,小心翼翼地把他的褲筒掀開到膝蓋處,看着裡面白皙筋瘦的皮膚,我挑眉,這些天他壓根就沒有上藥!不是疑問,是肯定。敷過草藥的皮膚不是這個樣子的。
我不禁擡頭瞪着他,他真不想要這條腿了嗎?
他一臉無辜,“有問題?”
當然有,可是面對他的眼神,想罵也不敢罵了。“沒,沒問題。”算了,能有什麼問題呢,就算我壯着膽子開口罵他,恐怕也無濟於事。就這樣吧,大不了以後我每次都親自來爲他敷藥便是了。
“沒問題就好,動手吧。”
最後一點兒紗布包在他腿上紮緊,我站了起來,低着頭退到一旁,恭敬地詢問,“請問十三爺還有別的吩咐嗎?”
即使不擡頭也能感受到他直直地盯着我的目光,如芒在背,“你這麼急着想走?”
我能不急嗎?面對他那犀利嘲諷的眼神,註定渾身不自主,所以還是先開溜爲好。再說我還得去爲他熬藥呢,他連外敷藥都沒用,也別指望他用內服藥了,所以還是我親自去爲他煎藥,親眼看着他喝下去比較安心。
“沒,沒有。”
“那就好,我問你,你上次說你姓侯佳,叫侯佳緣琪,是嗎?”
“呃……對。”
“你會彈琴嗎?”
“呃……不會。”
“會下棋嗎?”
“……不會。”
“會畫畫嗎?”
“……不會。”
“什麼都不會,認字總會吧?!”
“這個自然會。”連這個都不會,那也太假了。
“去,到那張書桌上,隨便拿一本你會念的書來,念給我聽。”
唸書做什麼?遲疑幾秒,我還是乖乖走到書桌旁,隨便拿了一本簡單的《詩經》,走到塌前,看着他,真要讀嗎?可是爲什麼呢?是要考驗我還是別的什麼?這種事兒,貌似太過親密,不是我這個身份該做的事兒。我一個大夫,和他這麼呆在一個房間裡,唸書給他聽,這不是和奇怪嗎?
“坐下,念給我聽。”
我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十三爺,我只是一個大夫,沒資格爲您唸書,這等美差,我想很多人都比我更適合,剛纔的兩個福晉……”
他臉色冷了幾分,“你是在質疑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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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敢多說一個字,立馬坐下來,隨便翻開一頁,開始朗讀:
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讀完了,詢問地看着他,他已經在暖榻上躺下了,閉着眼睛翹着二郎腿,雙手抱着腹部的書本輕輕敲擊着,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我還要讀嗎?
他依舊閉着眼睛,道,“我有說讓你停了嗎?”
哎!算我不識相吧。
現在的他,我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應付了。
我立馬低下頭去繼續,“葛覃,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再不敢擡頭多看他一眼,就這樣一直讀一直讀,直到把整本《詩經》讀完了一半,嗓子讀啞了,實在口渴想喝水,我這才停下來,低頭看他,他已經在暖榻上躺着睡着了,鼻息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我頓時苦笑不得,我爲他口乾舌燥地讀書,他卻在我的讀書聲中睡覺,真不給面子。
我嘆口氣,輕輕站起來,想把書放回去,走到書桌旁,放下書,轉身想走,卻無意間看到書桌裡面的地面上丟了好些廢紙,胡亂揉成一團團的,堆在角落了,看得出是因爲心情糟透了寫的。
一時好奇,他因爲什麼事兒煩心,我轉身走進去,隨意拿起一張,展開,呆住。
上面只有幾個潦草而凌亂的字,話語卻那麼熟悉,熟悉得我看到它就會心痛,那是我曾經寫給他的紙條。
那並未乾透的字跡,應該是今天去找我之前寫的。
木然丟下手裡的這一張,再去打開另一張,無論打開多少張,上面的話語不變:薰衣草的薰,齊天大聖的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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