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終於肯見人了?!我喜不甚收,八阿哥走後,我立馬着手去準備烤羊肉。空着手去求康熙實在有些不禮貌也沒譜,還是帶點禮物過去吧,畢竟現在我是客人,這樣也有理由去拜見。再說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等他吃完了,我也好開口求情不是。
這些天我就時刻琢磨着見到康熙要怎麼說,也早想好要送什麼禮物給他,黃金千兩、上等好馬一百匹這種官方的禮物五天前我剛到京城的時候就獻上去了,康熙也讓李德全接受了,可是我身爲公主,名義上康熙的親生女兒,親自去見康熙總不能也帶上這種生疏的東西吧,還是帶點可以拉近關係的東西去纔好,想了好幾天,最終還是選了烤羊肉,翁牛特特有風味的烤羊肉,並不特別,卻來自翁牛特蒙古,還是我這個身爲女兒的親自烤的,總有一些意義不是。
讓隨行的婢女端着烤羊肉,我們趕往澹寧居。
八阿哥還在屋子裡,我們就在外面等。
沒等一會兒工夫,李德全就被叫進屋去了,片刻之後就笑嘻嘻的走了出來,對我打了一個千兒,“公主,剛剛皇上說哪來的這麼香的羊肉味,快端進來朕嚐嚐,這不,老奴就立馬出來叫你了。”
我禮貌笑着點頭致意,“有勞公公。”
由李德全領着進了屋子。
“皇上,洛溪公主奴才給您帶來了。”耳邊李德全恭敬地稟報。
我立馬跪下,“兒臣洛溪參見皇阿瑪,皇阿瑪吉祥。”
激動而欣喜的聲音傳來,“真是洛溪呀,朕的寶貝女兒真的回來了,快起來快起來,坐到朕身邊來,讓朕好好看看,朕好幾年沒看到你了,快過來。”說着還拍拍身邊的座位。
聽着那語氣,我納悶,這康熙有必要演得這麼逼真這麼真切嗎,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不過心裡還是一暖,“呃!”起身笑着走到康熙身邊坐下。
“來,讓朕看看,嗯,不錯不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越來越明豔動人了。”
看着此時興奮的近在眼前的臉,那原本還有些光滑的額頭上此時佈滿了不少皺紋,那依舊睿智、不怒自威的眼神此時有些激動,那原本烏黑的華髮此時增添的少許白的色彩,那欣喜背後略微顯露的滄桑與疲憊,我聲音卻有些哽咽,由衷地說,“皇阿瑪卻蒼老了不少。”確實蒼老了不少。
他一愣,明顯不想多談,就轉移話題,依舊高興地說,“遠遠就聞到羊肉香,朕一猜就知道是你專程送來的,真香吶,快,趕快切點來朕嚐嚐,朕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李德全立馬接過婢女手裡的盤子呈到我們面前,我忙用刀切了一塊,釵着遞到康熙手裡,“皇阿瑪,給。”
康熙接過,喂進嘴裡,細細品嚐,“嗯,不錯不錯,朕好久都沒有吃過這麼美味的羊肉了。這種地道的翁牛特蒙古羊肉味,朕記得好幾年前吃過一次,就一直忘不了,後來幾次請人來做,一直做不出這種味道來。沒想到今天又吃到了。來,胤?,你也來嚐嚐。”
這口味的羊肉是專門爲翁牛大汗烤制的,調料有秘方,不能外傳,康熙自然不能隨便吃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八阿哥應允着走了過來,我切了一塊遞給他,他自然接過,吃過嘴裡,含笑着點頭讚美,“嗯,味道確實不錯,沒想到皇妹的手藝如此了得。”
他倒是裝得挺像的,皇妹叫得如此順口,一臉的自然,彷彿我真是他妹妹一樣,連眼神都一塘清澈,再也沒有剛纔在壽萱春永殿那麼熾熱。
我也輕輕一笑,“八哥過獎了。”說完連忙轉開頭再次爲康熙切了一塊羊肉。
吃飽了,康熙伸了個懶腰,“洛溪啊,一會兒陪朕下盤棋,朕好久都沒下棋了,今天難得你回來了,朕高興,就想下棋。”
讓我陪他下棋?我那種水平,他也不怕找錯對象,八阿哥不是更合適嗎?不過他居然選定了我,自有他的道理,我也只有耐心等着求情的時機,只是醜話先說在前頭,我笑眯眯的,“皇阿瑪,俗話說這酒遇知音千杯少,而這棋,恐怕也只有逢到對手纔好玩吧,兒臣實在不是你的對手,到時候你可別覺得無趣。”
“無妨無妨,朕只是好多年沒有見到你,想和你說說話,順帶下棋,至於輸贏,無所謂。”他擡頭看了八阿哥一眼,“胤?啊,下去忙你的吧。”
八阿哥恭敬地一撩下襬,跪在地上“兒臣告退。”說完起身,迅速掃了我一眼,退出了屋子。
太監擺好了棋局,我和康熙正式開戰,他是壓根不用思考,我剛一落子他下一顆伸手就落下,然後一臉悠閒自信地看着我,示意該我了,那樣子,彷彿閉着眼睛都能打贏我。哎!
起初我還不好意思太過於思索,後來子落下得太多,短時間內腦筋轉不過來,只好一直思考一直思考,三十秒、一分鐘、兩分鐘……
剛落下一子,康熙哈哈大笑起來,“呵呵,洛溪啊,虧你想了這麼久,最後居然下了一步最臭的棋。”話語間他落下一子,堵死了我一大條龍。
輸了,花費了我這麼多心力和腦力,我立馬後悔起來,老-毛病放了,不假思索地就想着悔棋,“不行不行,皇阿瑪,我要悔棋,剛纔下錯了,我重新下。”說着就把他剛放下去的棋子撿起來還給他,同時也把自己剛纔落定的子撿起來,重新思考,壓根沒注意康熙驚愣的神情。
以前阿瑪,也就是郭絡羅明尚讓我陪他下棋的時候,我就經常是走一步悔三步,阿瑪因爲寵溺從來就縱容允許着。而陪姐姐下棋時,她悔棋比我還狠。住在八阿哥府上得到時候,有幾次他讓我陪他下棋,我更是一路悔到底,除非我贏了,否則這盤棋就別想結束,我一定悔他好幾步棋,更狠的是,我常常讓他指點我下一步該怎麼落,記得當時他總是嘴角抽搐,可還是好修養的什麼也沒說,就那麼放縱我的不良棋品。也就這樣慢慢養成了我悔棋的習慣。所以此刻一激動,自然忘記了對面坐的是康熙,自然而然地想着悔棋,還理所當然。
還好康熙沒說什麼,可是沒幾步又輸了,再悔,又輸了,還要悔,康熙開口了,“洛溪啊,你已經悔了兩次了,還想悔呀?這下棋你或許還可以悔,可是人生就不一樣了,走了就走了,錯了就是錯了,是不可以後悔的。一招不慎,滿盤皆輸,人生比下棋還要殘酷。下棋輸了就得認輸,而人生,輸了就得承擔後果,求情說好話是沒用的,因爲讓你悔棋次數過多,說不定我就輸了。我輸了不要緊,只怕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遵守下棋規則了,最後所有的都亂套了。”
我擡頭看着康熙,他的聲音看似漫不經心,臉上也很平和,只是我怎麼覺得他話裡有話呢?還沒想好怎麼接口,康熙就又開口了,他指着棋盤,“你看,你只想着這一片小範圍可以吃我幾個子,卻不曾考慮到全局我可以堵死你,所以最終輸了。人啊,不能只顧眼前而不考慮將來,也不能只因爲少數而損害大局,更不能因爲個人而危害更多。永遠要顧全大局,你懂嗎?”
他是想告訴我不用求情了,他爲了顧全大局不會開恩嗎?可是,我站起來走到他面前跪下,“皇阿瑪,兒臣不懂……”我怎麼可能不求情呢,就算明知道沒有希望,我還是要試一試。
康熙嘆口氣,“那件事朕不想再提了,你回去歇着吧。”
連開口的機會都不給我?我厚着臉皮,“皇阿瑪,兒臣不知道熱河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兒臣知道,十三阿哥就算再大膽,也絕對做不出會被圈禁的事情來,求皇阿瑪明察。”我磕下頭去。
“挑撥太子,陷害八阿哥,欲圖謀反,你說該不該圈禁?朕恨不得殺了他。”頭頂傳來咬牙切齒的聲音,我擡頭看去,康熙的眼睛彷彿像要燒起火來一樣,怒不可劫。屋子裡噤若寒蟬,幾個在屋裡伺候的宮女太監連氣兒都不敢出。
我的頭頂彷彿炸了一個雷,就那麼愣愣地看着康熙,挑撥太子,陷害八阿哥,欲圖謀反?真的嗎?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做。我剛要反駁,康熙就開口了,“別告訴朕你不相信,說實話,朕也不相信,可是他親口承認的。”此時的他怒氣平息了許多,語氣倒是顯得有些疲憊,有些心力交瘁,
“親口承認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說不定他在替別人頂罪呢。皇阿瑪,他那麼的崇拜敬愛您,每一次出巡他都跟在您身邊爲你保駕護航,每一次提到您他都會露出驕傲的眼光,這樣的他,又怎麼會謀反害您嗎?您何妨不派正直的親信去調查一下,說不定會有新的發現。兒臣也願意替你去調查。”
“朕不想去調查,也調查過,朕累了。回去歇着吧,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就多在京城住兩天,有時間去宮裡看看太后,她常唸叨着你。在京城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朕讓人去辦。”
“兒臣唯一的需要就是請求皇阿瑪放了他。”
“朕不想再提到他,任何人再爲他求情,朕絕不輕饒。”最後幾個字,他一字一頓地警告着。
可我還是壯着膽子,“皇阿瑪,兒臣出嫁前你曾答應過兒臣,無論十三阿哥做錯了什麼,您都會寬恕原諒他。君無戲言!”
康熙不耐煩地看了我一眼,“來人,送公主回去歇息。”
立馬有兩個侍衛要來拉我出去,我使勁掙扎着擺脫他們,“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要出去,你們放開……”此時的自己一定是一點兒氣質形象也沒有,像一個瘋女人一樣,可是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使勁掙扎着……
好不容易掙脫開來,我立馬又在康熙面前跪下,含着眼淚地請求,此時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皇阿瑪,你可知道,在異族他鄉,每天面對畢裡哀達齎的調戲與侮辱,兒臣敢怒不敢言,還得每天笑着與他周-旋的絕望和孤單。爲了完成你交代的使命,兒臣從未殺過生,卻不得不親手毒害了自己丈夫的父親,之後夜夜做噩夢的害怕與驚悚。兒臣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也沒有對不起皇家任何人,更沒有對不起大清,現在,你就不能看在兒臣替洛溪公主出嫁,替你穩定了翁牛特份上放了她的愛人嗎?”
康熙定定地看着我好一會兒,終究還是,“送公主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