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氏從上房出來,就看到那兩個臉色慘白的丫環跪在臺階下,見到微月出來,立刻就撲了上去,額頭在地上碰出聲響,“十一夫人,奴婢們知錯了,您饒了我們,求您饒了我們。”
微月皺眉看着她們,“怎麼求起我了?”
許氏不悅地看着她們,“都起來,成什麼體統。”
兩個粗使婆子過來將她們都拉了下去。
“十一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別怪奴婢們沒眼色,奴婢們是被蒙了眼睛不知是您……”其中一個丫環還尖聲叫着。
微月冷眼看着她們被拉了下去,對許氏道,“這都是葉氏的人?”
“家裡現在有哪幾個丫環不是她的人。”許氏淡笑道。
微月輕輕地哼了一聲,挽着許氏的手走到大花園的人工湖旁水榭裡,說起了過繼的問題,“……如今是可以想想了,聽說堂三叔公一個庶出的兒子已經有五個兒子,前幾天又添了一個,若是你願意的,就去說說,讓那孩子過繼到名下。”
許氏不無心動,卻還是猶豫搖頭,“三叔公未必會答應。”
“我使人去探探他們家的意思,若是有鬆動的,你還得和五爺親自去一趟。”微月輕聲道,自己做了母親之後,知道孩子的重要性,如果許氏能有個孩子,心境會開朗很多。
許氏眼底有難掩的激動,“如此,就要麻煩你了。”
“我也不敢打包票,就是去問個意思而已,真正要成事的,還得看你和五爺。”微月笑道。
“我明白我明白。”如今方十一在方氏勢力更甚從前,有微月去替她說話,沒人會不賣這個人情。
兩人說起了詩社的一些閒事。
茂官安靜地立在一旁,聽到微月說起荔枝灣的趣事,烏亮的眼睛就幽怨地掃了過去,當初說了要帶他去荔枝灣摘荔枝泡酒的,都過了這麼多年,一直沒實現。
微月也是想起當年和方十一在荔枝灣泡酒的事情來了,正好對上茂官的目光,心下立刻明白過來,咧嘴對他笑着。
要不是許氏在這裡,茂官估計就要跟微月算起前賬來了。
九曲橋對面一個小丫環神色着急地走了過來,給許氏行了一禮,“五夫人,四夫人在前廳……請您過去呢。”
許氏一怔,昨兒吳氏可是託了病,連到上房看一眼老夫人都沒有,今天怎麼就出門了,“可是有什麼事情?”
“奴婢不知,大夫人也在呢。”那丫環怯怯地道。
這又是想做什麼?昨晚吳氏不肯到上房來,也是生氣方亦承失去了同和行東家的位置,如今已經成爲不可扭轉的局勢了,她還想折騰什麼?
微月卻想着,吳氏打發丫環過來給許氏回話,想必也知道她是在場的,是針對她而來的吧。
許氏猶豫地看着微月,好像不能就這樣丟下客人,心裡不禁有些惱吳氏不懂進退。
微月笑道,“我也許久沒見過四夫人了,不如就去見一見。”
許氏聞言,心中暗鬆一口氣。
兩人一起到了前廳,吳氏正沉着一張臉坐在側邊太師椅上,陳氏一副看好戲的模樣坐在她對面,見到許氏和微月結伴同來,臉上的嘲諷笑容更深了。
“四夫人,你身子爽利了?昨晚還聽說你身子抱恙呢。”許氏一進門就笑着對吳氏道。
吳氏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狠狠地瞪着微月,“我道是誰呢,原來是十一夫人,幾年不見,您倒是風光得很,你和方十一可真是好手段,回來不到幾天,輕易就將同和行給搶到手了。”
“同和行不是個人私產,怎麼能說到搶字,誰有能力誰就居上,四夫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的。”微月淡淡笑道。
“哼,四爺這麼多年來辛辛苦苦爲同和行拼命,方十一又做什麼了?一句話就搶了別人的功勞,把四爺給晾一邊了?”吳氏激動地叫道,她本是個婉約溫順的女子,可這些年來歲月將她洗練成一個犀利尖銳的婦人了。
陳氏咯咯地笑了幾聲,“四夫人這話說得也不怕昧心,四爺這幾年來對同和行有什麼建樹?若不是五爺和九爺苦苦撐着,同和行還能走到今日?眼下還有個大難關沒解決呢,你還擔心別人搶了功勞。”
吳氏剜了陳氏一眼,如今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會跟在陳氏身後唯唯諾諾的四少奶奶了,自從方亦承成了同和行的東家,她也吐氣揚眉了好一陣子,所以她毫不客氣地指着陳氏,“要你來多嘴,有空在這裡看戲,還不如回去看着你們大爺,哄着他再念些之乎者也,指不定還能把丟掉的頂戴考回來。”
陳氏臉色變了變,幾乎就要站起來和吳氏撕扯的樣子,不過最好還是忍了下來,只是冷冷笑着,“不勞四夫人擔心,就算我們大爺沒本事去爭回官位,不還有十一爺嗎?當年不也是十一爺替大爺捐的官位。”
“看來也有不少人當你們家的搖尾狗。”吳氏瞥了微月一眼道。
這話是意有所指,陳氏和許氏都不悅地看着吳氏。
微月輕輕笑了笑,“原來四爺都將兄弟同伴不看成人,也莫怪同和行會從行首變成爛泥。”
吳氏愣一下,指着微月咬牙叫道,“你少胡說八道。”
“明明是你自己說的,怎麼成了我胡說八道了。”微月擺了擺手,好像很無奈的樣子。
“你……”吳氏壓住怒火,扯了扯嘴皮,“我不與你一般見識,我今日是想來跟你們說,既然走到這份上了,再住同一屋檐下也沒意思,不如就分家了吧。”
“分家這事兒輪不到咱們女人做主。”許氏皺眉道。
“這也是我們四爺的意思,一會兒他就找幾位爺去說了,咱們也該合算合算,這家該怎麼分?”吳氏扭着腰坐了回去,“這些年來吃閒飯的不少,做事是誰大家心裡有數,該怎麼分可不能沒個公平的理兒。”
陳氏輕蔑地笑了一聲,“母雞司晨!”
關於分家的事兒,微月就不發表意見,畢竟不同房頭,不過這吳氏確實也逾矩了,別說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就是真要分家,也輪不到她來開這個口。
“老夫人還健在,這時候不宜說分家。”許氏溫聲地勸道。
“她如今和死有什麼區別?你有大量還尊她是老夫人,我沒那量度,若不是她,我們會生不了孩子嗎?”吳氏尖聲道。
許氏默然無語。
“這家雖說現在還是九爺在當着,哪天指不定又換人了,還是趕緊把九夫人叫回來把這事兒商量了吧。”吳氏道。
“既是你提了頭,自然由你去說。”陳氏道。
“我們四爺又不是排大的,要論起來,還是得大爺去說吧……”吳氏冷笑着,突然就見到方亦承大步走了進來。
吳氏臉色就變得鐵青起來,她昨晚和方亦承還吵了一架,就是爲了分家,方亦承不答應,他的意思是要等邱氏過去了才分家,她可等不了,所以才趁着微月在這裡,把話說狠了,到時候不分也得分。
誰知道明天這當家是不是就換了方十一,她有膽量跟方亦潯叫板,可沒那膽氣跟方十一爭辯。
方亦承大步走了進來,話也不說地扯起吳氏,“跟我回去。”
“回去作甚,今天就把話在這裡說清楚了。”吳氏叫道。
方亦承一把掌招呼了過去,怒聲喝道,“說清楚什麼?你是嫌我面子還丟沒夠是不?分家是你能多話的?記着自己的身份,家裡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插嘴。”
吳氏心裡委屈,被方亦承當衆打了臉,哇一聲大哭起來。
“走!”方亦承也不理她,扯着她的胳膊就出了大廳。
微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方亦承夫婦的背影。
陳氏哈了一聲,拍拍手也要離開了,“沒戲看了。”
鬧劇散了,微月也跟許氏告辭,看來這個家還亂着呢,方亦承夫婦不會安份,葉氏雖然回了娘子,但也只是想讓方亦潯服軟,想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微月一陣感嘆,幸好方漢玉沒打算回這個大宅,就自成一個房頭在白雲山那邊,和邱氏這邊是隔開的。
回去的路上,茂官就跟微月說起想帶弟妹到荔枝灣的事兒來,微月笑着答應了。
方十一第一天重新接管了同和行,便使人給李寺堯送了大禮,至於李寺堯接下來要做什麼,他們也說不準,只能看這個李寺堯到底會不會考慮到朝廷的利益,和他自己的利益。
如果連自身利益都不想要的人,再多的口水和賄賂都是沒用的。
除了給李寺堯送禮,方十一整天都在夷館裡和洋人磨着,就是爲了賠他們茶葉的事情。
沒幾天,整個十三行都知道方十一重回同和行的事情,也知道他還是方家的嫡子長孫,作爲新生勢力的其他三家商行都同時抱着觀望的態度看着方十一究竟能不能讓同和行起死回生。
唯有潘家的泰興行,已經雷厲風行地進行一些打擊的行動了。
別人不知道方十一的能耐,和方十一打了數年暗戰的潘世昌怎麼會不清楚,他是絕不容許這個笑面狐狸重新在廣州站穩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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