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芒透過窗櫺,空氣中的微塵在那一束光中歡躍着,微月睜開眼的時候,嘴邊掠起舒適的笑,享受地看着一室暖和的陽光。
她尤其喜歡午後的陽光,比晨起的朝陽更讓她覺得舒服。
起身套上披風,沒有喚吉祥進來,微月自己煮茶,坐在窗邊的榻上,臉上蒙着一層淡淡的柔和的光,閉眸,聞着茶香,假裝自己在現代某間環境幽雅的咖啡館裡,以前,每逢週末,她總喜歡這樣度過她的午後。
午後,到家裡不遠的咖啡館裡,續杯咖啡,一本小說,耳邊音樂輕柔浪漫,直到日落,點個A餐,就這樣過去了一天。
想到以前的生活,微月眼底浮起一絲寂寞,很多個早晨醒來,她都希望自己看到熟悉的粉色牆壁和擺飾,她真的……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悄然推開門的吉祥,站在門邊,有些訝異看着那個在窗邊微仰着頭,眸光沉寂,眼底流露出落寞和悲傷的小姐,這是一個她不曾見過的潘微月,好像承載了許多心事和寂寞。
小姐她……不是一向都閒雅淡然,無憂無慮的麼?
“小姐。”吉祥輕聲一喚,便看到微月如扇子一般的眼睫輕顫,眼角似有晶亮的光澤閃過。
微月捧着茶,緩緩回頭,對吉祥淡淡一笑,“何事?”
“十一少來了。”吉祥說完之後,便發現微月的表情似乎僵住了,她一震,猛地回頭,看到十一少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後,眸色清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微月的眼睛有一種說不出的迷人,清晰的眼線,微微上挑的眼尾,眯眼的時候有幾分嫵媚慵懶的味道,她就這樣看着十一少,望入他一雙含笑,眼角卻盡是清冷的眼。
“爺,奴婢先去給小姐梳髮。”吉祥從驚愕中恢復鎮定,她想不到十一少會跟在她身後進內房來。
十一少淡色的脣線抿出一絲笑,深幽的瞳孔印出一張笑得絢爛天真的臉,彷彿剛剛那個有着寂寞悲傷神情的女子是自己的幻覺。
微月從軟榻下來,歪着頭看向十一少,烏黑柔滑的發披散在背後,只有幾縷落在胸前。
這樣一個容貌秀美,身段綽約的女子竟是神志不清,真是可惜了,十一少清冷的眼有幾分的冷諷,他大步走了進來,並對吉祥道,“出去!”
吉祥愣住,“爺!”
十一少冷凝的目光落在她臉上,不說話,卻讓人覺得冷汗直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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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月咬了咬牙,睇了吉祥一眼。
吉祥行禮,退出了房間,守在門外,提高警惕關注着房間裡的動靜。
微月雙手緊緊捧着杯,茶水已經轉涼,她怔忪看着那個身形挺拔面容清俊的男子來到她面前,掬起她幾縷秀髮,聲音清醇,“回到潘家可覺得開心?”
她輕仰着頭,看着他線條優美的下巴,搖了搖頭,心尖卻因他曖昧的態度微微縮了一下。
他溢出幾聲輕笑,眸光流轉着看起來類似溫柔的水波,“都見了什麼人?”
微月將自己的頭髮從他手裡抽了出來,乾笑着,“父親啊,母親啊,還有姐妹啊。”
十一少低眸注視着她,久久不說話。
微月也歪着頭,睜着一雙純淨的眼看他,想試探她?還是想從她口中套出什麼話呢?哈,她突然覺得和這個十一少玩玩也不錯。
十一少清冷的眸色輕轉,嘴角笑容不變,聲音也依舊溫和,“我爲你梳髮?”
微月眼角抽了一下,眸色微沉,
但只是一瞬間的變化,她已經是一臉嫌惡,“我纔不要你梳髮,吉祥梳的纔好看。”
他走到梳妝檯,拿來桃木梳,牽過她的手按坐在椅子上,竟真的爲她梳髮。
真……驚秫!微月全身僵硬,頭皮都發麻了。
“你這頭髮很好!”十一少溫柔撫摸着她的發,輕聲發出一聲感嘆,他有一雙修長好看的手,右手中指有明顯的繭,那是常年握筆形成的。
手好看,不代表手巧能爲她挽出好看的髮髻,所以,他只是爲她梳直了發,然後佇立在她身後,不動了。
微月轉過頭來,笑眯眯地看他,笑得無憂無慮的模樣,像個孩子般天真,“都說你梳得不好看的。”
“嗯,不好看。”十一少低頭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眼神專注深沉,“微月……”
“在!”她站了起來,一副立正站好規規矩矩地看着她。
十一少清寒的眸色頓時流光溢彩,終於有了一絲笑意,“明日隨我出去一趟。”
“去哪裡?”微月皺起秀氣的眉,直直看着他清朗如月的眼睛。
“江邊,赴宴。”十一少低聲道,每年正月初三,十三行商都會在江邊設宴慶新歲,爲初六開市祝詞,而作爲行首的方家,更是不缺缺席的。
微月平靜的眸色,頓時發出耀眼的光芒,船宴?清代船宴盛行,特別在蘇州揚州那邊,珠江三角一些地方也有跟風,她很想見識一下船宴盛況,只是……
理智告訴她不能過於接近十一少,但,她實在抑制不住心底的好奇和興趣。
“好啊!”心底的掙扎還沒有結果,她已經忙不迭地點頭答應了。
十一少淡淡地笑了,“很好!”
微月在心裡一嘆,好什麼呢,她是真的想去看看船宴究竟如何一個盛況,聽說十三行的各位老闆都喜歡在船宴那兒談生意,說不定她還能從中找到什麼契機。
當然,她這點心思是不能讓十一少知道的,他只當她是孩子心性,好奇罷了。
他轉身去喚來吉祥,讓吉祥爲她挽發。
微月正在想鬆口氣,他終於要走了,誰知這位仁兄卻坐在原先她煮茶的位置,學着她仰頭看窗外逐漸沉下的夕陽。
與吉祥對視一眼,微月斂了心神,儘量讓自己忽略他的存在。
吉祥爲微月挽了個莊雅不失俏皮的髮髻,簡單插了一對蝴蝶釵,不施粉黛,小臉仍瑩潤白皙,她站了起來,看向十一少。
似是心有靈犀一般,十一少的目光也在這時候轉過來,與她對視着。
微月對他綻開一抹絢爛的笑,比驕陽還要耀眼。
“吩咐廚房,今晚我在這邊用膳。”十一少對吉祥道。
吉祥行了一禮,“是,爺。”
微月走到他對面的矮几坐了下來,撐着下巴注視着他,“我這裡的飯菜特別香嗎?”
十一少給她倒了一杯茶,“何以這樣問?”
“爲什麼你特別喜歡在月滿樓吃飯,你是不是覺得我這裡的飯菜香,所以來跟我搶?”每次和他同桌吃飯,她都很不自在,經常這樣下去,她遲早要腸胃炎,消化不良引起的。
“你不喜歡我在這裡吃飯?”他低垂着眼睫,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凝着一點光,說話的語氣很輕柔,像在逗趣一個小孩。
微月淺色的眼瞳微微閃了一下,很認真地道,“也不是不喜歡,但是,你應該去和家姐還有茂官吃飯啊,一家人都是要一起吃飯的嘛。”
十一少嘴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總覺得她心思不似如表現出來那樣單純,說她傻,偶爾在她眼中撲捉到的狡黠神色又如何解釋?
潘家的人,都不能讓他放心。
“難道你不是家人?”十一少反問道, 目光有些犀利地注視着她。
微月嘟着脣,很委屈地道,“纔不是呢,大家都說不是啊,她們說家姐走了之後,你也要把我趕出去的,你要趕我,我纔不要是你的家人。”
傻氣的話,卻有幾分的試探。
十一少清冷的眼色微沉,臉上儒雅的笑也在他脣邊隱去,“誰與你說這樣的話?”
微月低下頭,眼底掠過淡淡的笑,聲音充滿委屈,“就是有人說了,她們總是說家姐要走了,可是又不跟我說家姐要去哪裡,她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胡鬧!”十一少冷聲斥住她,“你放心,沒人敢趕你的。”
“真的嗎?那你知道家姐要去哪裡嗎?”微月眼睛一亮,擡起頭充滿期待地看着十一少。
“哪裡也不去,走吧,該吃晚飯了。”十一少淡淡地道。
微月點了點頭,笑着站起身,跟在他身後走出房間來到茶廳,丫環們已經在擺飯了,四菜一湯,竟都是她喜歡吃的菜式。
知道這位少爺在吃飯的時候不喜多言,她也就不再多言,只是他看起來好像心情突然很不好,清俊儒雅的連一直面無表情,一眼也沒有多看微月了。
吃完飯,他只是淡聲交代了幾句,便回了頭房。
看着他的挺拔的背影,微月吐了吐粉舌,俏皮地笑了,其實她是知道每個人口中潘微華要走了的意思,她只是假裝聽不明白,想看看十一少的反應,但似乎……他並不怎麼着緊的模樣啊。
算了,不想那麼多,還是想想明日去參加船宴該怎麼套商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