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坨溫熱的馬糞精準的塞入曾小八嘴裡。
世界瞬間靜音。
兀思買悠然哼着小曲去河邊洗手了。
熱愛聽說書的他,萌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聽評書《楊家將》,大部分聽衆自動代入楊家男將,少部分聽衆代入楊家女將。
極少數罕見聽衆代入老太君!
也不排除,有的人會代入龍頭杖。
總之,都是宋廷視角!
而,
前京口八旗降將、現吳軍高級軍官兀思買就不一樣,他代入的是大遼軍的視角!
原因很簡單,
他血管裡流淌着草原遊牧人的血液~
……
吳軍大舉南下,
其中,
第2軍團和江南臨時抽調而來的援兵軍團,拉着大炮輜重,行軍速度快不起來。
尤其是2軍團,經歷了多輪大戰,士兵們普遍疲憊不堪。
生火做飯時,
趙二虎和鄭河安,作爲兩個軍團的指揮官步入帥帳。
“拜見林總。”
“嗯,一起吃飯。”
軍中漢子,吃飯素來風捲殘雲。
林淮生猛擡頭,
盯了許久,說道:
“鄭校尉,你是不是舊疾又犯了?”
鄭河安猶豫了一下,緩緩點頭。
……
宿敵,趙二虎面無表情,然心中竊喜。
飛速將碗裡飯食扒拉乾淨!
只聽得林淮生說道:
“鄭校尉,你部攻取荊州、智取宜昌有大功。你,坐船回武昌野戰醫院報道吧。”
“遵命。”
鄭河安沒有堅持~
一來,湖南沒有硬仗。
二來,自己確實撐不住了。
過度的疲勞,
導致肝臟再次嚴重不適,血吸蟲病恐怖如斯。
望着黯然離開的昔日冤家,
趙二虎心中也沒由來的泛起感慨。
……
回想當初,
在胥江碼頭時。
陛下任命自己爲胥江碼頭工人協會的首領,藏兵於民。
鄭河安這傢伙帶着一幫阜陽刺兒頭,一百個不服。
雙方差點發生火併。
後來,
陛下支持自己,將阜陽幫暫時冷藏。
是鄭河安藉助回鄉募兵有功,後來居上了。
這就叫一步快,步步快。
趙二虎想的出神,
冷不丁擡頭,望見林淮生正在靜靜的盯着自己。
連忙拱手:
“請林總下令。”
……
當日,
吳軍分兵了。
拉着大炮輜重,行軍速度緩慢。
所以,
抽出了3支各2000人規模的輕步兵,只攜帶彈藥乾糧,快速南下~
分東、中、西三路,
快速控制地盤,接收城池。
若遇小股清軍,殲滅之。
若遇堅城,拒不投降。則繞道之。
後續大軍,會給予不識相的城池最嚴重的打擊。
抄家工作小組,閒的發慌。
這可不是好兆頭。
陛下的心思,可沒有瞞着重臣們。
士紳們願意放棄抵抗,說服地方官主動開城迎接天兵,自然是極好的。
不過,
如果湖廣都這樣“識時務”,那就很不妙了。
……
“報林總,嶽州綠營派人前來請降。”
“嗯。”
2名軍官,主動割掉了辮子。
進帳就撲通跪下~
“嶽州鎮5000兵丁,願歸順大吳。”
林淮生擡頭:
“接受投降,但嶽州鎮需就地解散。千總以上將官,可到礦上謀一份職務。”
2人對視一眼,
再次磕頭:
“我等無意見,不過兵丁們可否帶走個人財物歸鄉?”
“可以。”
……
基於“打仗不發財”的擔憂,
林淮生帶領衛隊跟隨青年近衛營一起南下,走的是中路。
剛進入常德府境內,就遇上了前來投誠的官吏。
這些人卑躬屈膝,滿臉堆笑,還是穿着清廷的服飾~
“常德府,前來請降。”
侍衛們按照吩咐,挨個放進來。
“常德府城官紳,拜見天兵大元帥。願爲天兵助餉20萬兩!”
“嗯。”
“我等官吏一心向吳,可、可否~”
“不可!”林淮生語調平靜,“願意否?”
“願意,願意!”
常德知府能說什麼呢,先保住命和家產再說。
改朝換代,
能做到這2點,就是幸運兒了。
至於說能不能再次起復,後面慢慢的運作!
……
“下官代表桃源縣全體父老,請~”
話音未落,
一把匕首,丟在了桃源縣知縣以及2名士紳代表面前。
然後,
就聽見侍衛爆喝一聲:
“有刺客。”
砰,
其中1名頗爲壯實的士紳中彈倒下。
他終於明白,進帥帳之前,
這幫丘八盯着自己,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是怎麼個意思了。
栽贓啊!
真黑啊!
侍衛們全副武裝衝進帳內,當場控制刺客,打的血肉模糊才拖出去。
當然,也沒忘了那柄匕首。
……
常德府城的官紳代表看的魂飛魄散。
這匕首~
刀柄古樸,刀刃微微反曲。
典型的苗人所鑄短刀!
1名文官冷臉厲聲道:
“桃源叛逆,妄圖行刺大帥!罪孽深重,當誅3族。”
衆人嚇壞了,
連忙附和,甚至憤怒的衝上去踢打血肉糊塗的桃源知縣。
大家都在積極投奔光明。
你小子這是幹嘛呢?幹嘛呢?想拉着大家一起死翹翹嗎。
……
“好了,此事件乃桃源縣密謀。爾等必然是不知的。”
“是!是!我等忠心,日月可鑑。”
“既然如此,就當配合大軍接收城池,若是再生變故~”
“不會,絕對不會。”
常德知府賭咒發誓。
咬牙切齒,親自帶隊去桃源,保證大軍入城輕鬆的拿下全縣士紳。
一樁鬧劇就此結束。
惹得吳軍士兵議論紛紛,對於這等清廷忠犬無法理解。
不過,
這點伎倆瞞不住大人們。
反應快的當時就猜到了,這是故意的栽贓。
反應稍慢的,過後也隱隱猜到刺殺事件站不住腳。
不過,
誰能證明當時在帳內發生了什麼呢,莫須有嘛。
誰敢揭穿刺殺可能有假?
說出口,小命立馬沒有。
從正治角度來說,林淮生這樣做沒有問題,屬於規則以內的博弈,不算掀桌子。
……
湖北、湖南兩支吳軍終於會師了。
輕騎兵軍團校尉,兀思買獻上了戰俘曾小八,向林總彙報了戰況,然後興沖沖帶着土爾扈特人去荊州接收戰馬了。
經歷了長沙城外的那場戰鬥,
土爾扈特人也算是納上了一份不大不小的投名狀,不敢說絕對信任,但可以限制使用。
步兵炮兵都可以自力更生。
但騎兵、海軍不行。
都需要外援。
完全自力更生的結果就是,要走彎路,要付出很多代價。
不止是需要外援,還需要很多的金錢。
區區5000人編制的輕騎兵軍團,花費可以養3個滿編步兵軍團。
海軍就更離譜了。
撒克遜海軍1艘一級風帆戰列艦成本造價10萬英鎊~
等吳國正式組建海軍之日,估計陸軍要炸毛。
……
趙二虎望着西邊連綿的山嶺。
想起了臨行前的軍令:
“湖南地形特殊,目前我軍的目標是控制湖南的東部和中部。基本達到這個戰略目標之後,以軍力爲威懾,謀取湘西。”
對於湘西地形,
最恰當的兩個形容詞應該是:千峰萬嶺,層巒迭嶂。
吳軍參謀本部,
對湘西十分重視。
感謝馬忠義在贛西山區做的那些事,讓吳軍對於山區遊擊提高了警惕。
長沙府,未遇抵抗。
紛紛投降!
而且是無條件投降。
曾滌一把火燒了長沙府,把人心燒疼了,長沙士紳百姓對清廷徹底死心。
再得知寧鄉縣官紳的下場。
兩邊這麼一比較,
傻子都知道怎麼選擇。
……
吳軍進攻湖南,計劃當中必取的關鍵支點有嶽州、常德、長沙、寶慶、永州、道州~
這6座城池握在手裡,
可以說,整個湘東湘中就是囊中之物了。
所以,
林淮生特意叮囑,這6座城池只要願降,就必須受降。
不授予官職,但不必苛責當地官紳。
“報~寶慶府城拒降,槍炮齊鳴,驅趕傳檄騎士。”
“好!”
趙二虎冷笑。
揮手招呼:
“派人回去送信,等主力拉着大炮過來。”
“是。”
“再派人去永州問問,要不要試試我軍火炮犀利乎?”
……
林淮生隨同中路軍,兜了一個大圈子。
最終在衡州府衡山縣停住了腳步,暫時將指揮部設置在縣衙,會同參謀團隊接收湖廣戰場的信息。
湘江在縣城外流過。
水陸交通方便。
衡山縣未曾抵抗,
不過知縣是京城來的滿人,見大勢已去,士紳懷異心,綠營無戰心,遂帶着全家一起自盡了~
士紳們沒有阻攔。
想着,
這傢伙死了可能比活着更有利,死人嘴緊。
……
參謀們匆忙,進進出出,
不斷帶回各路消息。
“報,嶽州府最新軍報,臨湘縣、平江縣、華容縣均已實控。平江士紳心懷不軌,妄圖抵抗,被我軍鎮壓。”
“報,茶陵州願降。”
“報,衡陽願降,但衡陽參將提出要求保留麾下一半兵丁,並加入我軍。”
林淮生擡頭:
“告拒絕衡陽的要求,告訴他們,無條件投降,否則,我軍不日自取。”
對於吳廷的強勢,
湖廣兩省官紳頗有微詞。
尤其是湖南!
只不過吳軍兵鋒正盛,槍炮犀利,許多人不情不願的接受了投降。
割辮、悔過~
……
參謀們簡單製作了一個沙盤。
用的是軟木,簡單雕刻刨切後,做成了湖廣沙盤。
河流雕出深痕,以紅漆描制。
府城、縣城以墨點標註。
1名參謀根據最新戰報,將小旗插上佔領城池。
山河一片紅~
形勢一片大好~
絕對的力量之下,無所謂宵小的陰謀詭計。
第4軍團在湖北的行動可謂是武裝大遊行。
走到哪兒,城門就開到哪兒。
經歷了白蓮教亂,
湖北士紳的心氣不高,只求苟命保財。
“抄家工作小組”對此頗有微詞,擬寫公文向蘇州府告狀~
狀告,
第4軍團不顧大局,只爲貪圖戰場軍功。
……
實際上,
抄家工作小組的言辭很剋制了。
其派駐4軍團的小組成員,
多次暗示:
朝廷希望兵不血刃進駐大部分城池,但需要少部分城池成爲“抵抗典型”,一來狂爆金幣,二來震懾周邊。
沒有指標,
但默認“一府一例”。
黃肆對此表示理解,並在抄家工作小組成員的見證下召開了軍官會議,
以含蓄的方式傳達了一下~
不是黃肆不忠,而是這種事不能明說!更不能落於公文!
暗示!
瘋狂暗示!!
……
然而,
4軍團中下層軍官做出了令人詫異的反應。
不知是怎麼傳檄的,
總之,湖北未佔領城池的士紳,烏泱泱的聚集來了武昌。
抄家工作小組的2名成員出城,望着數十名舉着旗幟熱烈歡呼的士紳代表,目瞪口呆。
旗幟上:
“天門縣父老向陛下叩拜。”
“孝感縣百姓擁護大吳。”
“應城縣熱烈歡迎天兵。”
“通城縣士紳永遠忠誠。”
再看這些人,
個個齊耳短髮,表情肅穆。
……
圍觀者成千上萬,
而且,士紳代表越來越多,大多數坐船來的。
旗幟豎在桅杆上,
沿途敲鑼打鼓,熱鬧好似過年。
曾爲財稅署室長,現爲工作小組成員,
低聲說道:
“黃校尉,漢水、荊江流域大小支流數十條,你說沿途有多少百姓看見了?事到如今,下官只能告訴天下人,湖北全是忠臣,沒有不臣。”
黃肆默然,
半晌長嘆了一口氣。
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可以預料,
這事傳到蘇州府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以及,
陛下會怎麼看待第4軍團?怎麼看待自己?
一支陽奉陰違、兵源來自帝國核心區的野戰軍團,這是什麼樣的存在?
……
城牆上,
聞訊趕來看罕見的衛生署長,吳敖臉色古怪,揹着手一聲不吭。
養病的第2軍團總指揮鄭河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但是總覺得這事怪怪的。
若有所思~
其他傷員則覺得此乃吉兆,歡呼、揮舞雙臂。
百姓們也這麼覺得,這不就是說書先生描述的“聖天子在位,天下歸心”嗎?
看來,
大清朝是真的回不來了。
考慮考慮割辮吧。
對,
吳廷依舊是這麼的寬容,對於佔領區百姓並沒有執行“髮型即生死”的嚴令。
但是,
一切招募,只向割辮百姓開放。
無論是官田募佃、巡警徵募、民兵徵募、以及官方的雜役~
……
吳廷內部認爲庶民威脅極小,然官紳威脅極大。
所以對百姓從寬,
對中上層從嚴,
凡佔領區,士紳商賈“留辮不留頭”。
所以,
在吳國的新佔領區,出現了很多奇怪的景象。
身穿綢緞的老爺們,齊耳短髮。
衣裳襤褸的百姓們,辮子繞脖。
民間戲稱:
頭髮越短,地位越高。
若是走在路上遇見短毛、光頭之輩,一定要謙卑的讓道,很可能是大人物。
……
武昌城經過戰爭。
蕭條了好一陣,如今稍微緩過氣了。
城外碼頭,
碼頭甚至塞船。
湖廣來的船裡是傷兵、病號。
江南來的船裡是物資、彈藥、還有人員。
城中蛇山周邊,好大一塊區域被劃爲野戰醫院。
又細分爲待診區,輕傷區、重傷區、傳染區、康復區,以及太平區。
當然,
還有蛇山上的高級軍官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