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軍官譁然,望着地圖沉思。
湖口縣的北邊是長江,西面是浩瀚鄱陽湖。如依王爺所述堵住東面和南面,那確實有可能全殲清軍。
大手筆啊!
李鬱喝着茶,等待這些軍官消化信息。
過了半晌,才悠然開口:
“諸位,若有疑義儘管詢問?”
營指揮使甘長勝拱手:
“王爺,清軍馬隊若見勢不妙,有沒有可能從我軍主力和偏師的縫隙跑出去,比如東南方向竄進皖南?”
李鬱正色道:
“絕無可能,九華山黃山山脈就是天然的屏障。他們只能南撤走饒州府大路。如果拋棄輜重走小路入皖南,沿途會遭遇我軍數十座堡壘的阻擊。到時候我軍主力追上,前後一堵,只會死的更慘。歧徵不太會如此冒險。”
老漢畏縮的擡起頭。
“王爺高瞻遠矚,計劃精妙絕倫。”
4輪騾車起到了很大的作,載貨量令人滿意。
“不要怕,吃!”
親兵抱拳,去督促巷戰事宜了。
兩翼,十幾門6磅炮正在快速推進。
一名隊長警惕的看着他,問道:
……
到時候在城裡和他們掄大刀片,一準贏。
當人餓到極致的時候吃東西無需咀嚼,胃部就好似黑洞產生巨大的吸力。
但放在向北300裡的淮安段,也給海蘭察帶來了困擾——無法達到突然襲擊的效果。
“老人家,和我講講這些日子彭澤過兵的情況?有騎馬的嗎?”
大清朝的百姓往往就是這樣樸素的價值觀。不管伱是做啥的,凡是對我有利的就是好人。
“你是想衣錦還鄉了吧?”
凡是房頂有瓦片的,點了!
凡是胖乎乎穿綢緞的女人,就拖到一旁去。
李鬱有一點沒講,
那就是根據情報,清軍的大批船隻都在淮安段停泊,足足有上千條各式新打造的運輸船。
就好比金榜題名、花燭新房,乃是人生的一種極大喜悅。
伙伕們手腳麻利,很快就端來了一海碗麪條,堆的高高的。
老漢兇猛的吃光了一海碗,就連湯汁都沒剩一滴。
順便測試一下江南民衆的可動員程度,和吳王府的動員能力。
所以吳志誠身爲本省封疆,卻鼓勵湖口、彭澤兩縣的差役配合大軍先颳了一波。
“義父,附近村裡的人全跑光了,找個嚮導都費勁,我足足跑了十幾裡。”
……
火槍兵們鬨堂大笑,覺得這傢伙有點意思。
“跑了。縣裡的衙役老爺和鄉里的士紳老爺說江南亂匪來了見男人的就殺,見女的就搶,還會燒了我們的房子。”
“這次會戰的計劃你怎麼看?”
因爲吳軍有重炮!
此刻那門大傢伙正在十幾輛盾車的掩護下,緩緩靠近城牆。
“王爺,我軍何渡江攻打江北?”
情報署在淮安清江浦碼頭安插了眼線,如果船隊一動,就可視爲江北大營準備渡江偷襲。這就留出了足夠的反應時間。
“謝謝軍爺。”
行軍路程在160裡左右,李家軍花了整整5天。
塞,這個形容詞是很恰當的。
吳老二如獲至寶,狠狠的磨了1個時辰,直到把一把鏽刀磨成了寒光閃閃的腰刀。
如此深情,黃肆豈能不感動。
黃肆倒是沒啥,和李鬱聊了一些關於作戰的心得。
“你也要殺清兵?”
“本王也有此擔憂,因而將情報署劉署長以及精幹人員送去江北潛伏,同時將一支分艦隊佈置在江陰,提防江北大營渡江。”
李鬱笑道:
“是的,下官自愧不如。”
實際上不止丘八們這樣想,就連文官老爺也是這樣想的。
前兩日,
常貴仁和各級軍官還到處宣傳,雖然賊兵的炮厲害,但是他們不擅長肉搏。
“好,打的好,狠狠的殺那幫當差的。”
……
“我,我見男人就砸,見房子就點,見豬羊就牽。”
因爲他哭着喊着希望留下爲大軍效力,爲了那一碗賊香的麪條,打仗都不怕了。
什麼鋼刀加身,什麼民賊大防,
都去你媽的!
……
留給了李鬱一個毫無油水,到處冒煙的廢墟。
炫耀,本就是人類進步的源動力!
“對滿蒙八旗,以殲滅殺傷爲主。對綠營兵,可俘虜就俘虜,畢竟咱的火藥也挺寶貴。對待俘虜,普通士卒送去挖礦,遊擊以上軍官可釋放,作爲談判條件。”
隊長到輜重車上尋摸了一柄生鏽的刀扔給他。
此人曾經和苗有林打過交道,算是熟人。
倒不必和炫耀、俗人之類的掛鉤。奮鬥是爲了什麼,無非是物質滿足和精神滿足。再也沒有比衣錦還鄉更高一檔的精神滿足方式了。
粘杆處新任統領,親自坐鎮揚州指揮。
士紳,乃四民之首嘛。
第4日,
雙方斥候開始交鋒,互有傷亡!
從城頭清軍按捺不住主動轟了第1炮開始,槍炮聲就不絕於耳。
衣錦還鄉是一種執念。
“統兵將官若是心存仁義,不搶百姓。那賊兵來了一把搶光,賊兵軍糧增加,士氣擡高。官兵就低落了。”
挖完一段壕溝,他湊到一羣火槍兵面前:
……
皇命已下達:
若能成功刺殺僞吳王者,升3級,賞銀2萬兩,賜世襲雲騎尉,御前奏對。
吳老二忍不住追問道:
“謝王爺關心,生活沒問題,但使不上勁。小圓盾都握不穩。”
一名親兵艱難的問道。
李鬱很欣賞的答道:
也沒有嫉妒,而是客觀的評價了楊遇春:
“小春子乃是天生的陷陣之將。他披上重甲簡直是殺神。”
……
苗有林跟着李鬱,出營散步。
李鬱卻是問道:
還加裝了一種古怪的瞄準具。
“江北!”
丘八們堅壁清野的邏輯一般是這樣的:
“與其便宜了賊兵,不如便宜了咱們官兵。我們搶光了,賊就沒得搶了。豬羊雞鴨、大姑娘小媳婦的,旗兵營兵們吃了玩了,朝廷就等於提前先贏一局。”
清廷的細作滲透在江南,一直琢磨機會呢。
……
哪怕世家子弟如謝安,也忍不住以自己的獨特方式炫耀裝個嗶。
最終,李鬱打發此人去幫着修築營寨。
彭澤縣駐紮了6000綠營兵。
李鬱臉色平靜,對於血腥的攻城戰並無太大波瀾。
苗有林是前綠營軍官,想必他勸降會更有說服力。
“哎,好。”
“下官明白了。”
兵、賊,對他來說沒區別,都是王八蛋。
火槍兵們沒搭理他,繼續在那擦槍,換黃鐵礦火石,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
……
他雖然沒有參加過杭州戰役,沒見過重炮的威力。
身陷勇士羣體當中,膽氣莫名的壯大。
這是李鬱的靈光一閃,製造的一種火炮直瞄裝置,外形酷似現代步槍。
李二狗回來了,帶回一年輕的老漢。
城內的街壘早已搭好,綠營兵們也提前拿到了賣命的豐厚賞銀。
“哎哎,好。”
李二狗沒忍住笑了。
……
“總戎,怎麼辦?”
“是,是。”
他們收拾好金銀細軟,地契房契,在綠營兵的保護下趕着馬車後撤了。主要是看在他們捐輸50萬兩軍餉的份上~
……
李鬱笑笑:“然後呢?”
沿途官道的質量不佳,有石板段,有砂石段,有夯土段,主打一個絕不重樣。
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呢。
“本撫臺雖心痛治下百姓,卻也只能硬着心腸狠狠的往死裡刮他們。”
炮筒更長!
然而,他對於守住彭澤縣城一點都不抱希望。
“然後官兵就先把豬牽走了,把雞鴨殺了,把房子點了,把女人搶走了。”老漢哭的很傷心。
“巷戰。”
有動力,人類纔有進步。
李鬱也抽出時間召見了副總指揮鄭河安、黃肆。
他都已經把回鄉要做的事想好了。修大墓、重蓋祖屋、擺三天的流水席、每家送半扇豬。
“軍爺,你們是要打縣城嗎?”
重炮的兩側有十幾輛盾車防護,防止被炮彈毀傷。
兩翼掩護的火槍兵全部用上了線膛槍自由射擊,用精準的槍法壓制城頭清兵。
總之如何通過語言藝術籠絡人心,是上位者必須掌握的一門藝術。
彭澤縣城戒備森嚴,周邊的百姓全跑光了,十室九空,到處都是殘垣斷壁,這有點意外。
落在旁人眼中倒是莫名欽佩,尤其是苗有林這種標準的封建軍官,崇拜的就是天降狠人。
裝備了20門火炮、180杆擡槍,1000多副弓箭,還有火油罐子,石灰罐子等等。
“是。”
李鬱拍拍他的肩膀:
夜色下,護衛們散佈在四周警戒。
苗有林倒是沒有笑,這流程他挺熟的。
帝王和臣下的相處模式與男女的相處模式並無差別。
不過,顯然燒了自家房子的綠營兵更加混賬。而眼前這位官爺至少賞了自己一碗加了燉菜的肉湯白麪條,心還是好的。
他就是想鮮衣怒馬,前呼後擁的回一趟家鄉——潁州府阜陽縣鄭家玗。
“蘇州府婁門外,我被饑民包圍的那一次,你快馬來報,我會記一輩子。”
“是。”
苗有林更冷靜,他詢問了一個關鍵問題:
“王爺,會戰的目的是殺人還是俘虜?”
待打贏這一仗,再投資大基建吧。
最高指揮官是九江總兵常貴仁。
……
鄭河安眼睛亮的驚人,理解萬歲!
“吳老二你聽清楚了,不怕死就跟着我們後頭衝。別自己瞎跑到時候被其他營當成趁火打劫的歹人給斃了。”
“吳老二,過來挖壕溝。”
吳老二連忙擺手,下跪表示忠誠:
“軍爺你們破城的時候,我也舉着這鐵鍬跟在後面殺進去。”
“謝王爺。”
如此安排,遠離儀徵前線,是擔心遭遇自己的突然襲擊。
“給他搞一碗麪。”
“軍爺,咱啥時候打縣城啊?”
稍有經驗的人都會發現這批炮和軍中制式火炮不太一樣。
李鬱坐在馬車裡閉眼感知着路段的變化。不時注意觀察一下地基的堅固程度,平整後直接鋪水泥問題不大。
想到這裡,吳老二興奮的直咧嘴,感覺自己祖墳冒黑煙了,快要發達了。
剛刺殺了錢峰,誰敢保證清廷不會以牙還牙呢。實際上李鬱還真沒猜錯,乾隆確實存了這種打算。
“要不了多久了。屆時本王會送你一輛四輪馬車,滿載酒水,供你回鄉痛飲。”
喉嚨的寬度和嘴的寬度會保持一致。任何食物只要能塞進嘴巴,就會立刻滾進喉嚨,一秒鐘都不能停滯。
兩縣的士紳倒是沒有被明搶。
可他也明白口徑即正義的道理,幾十匹騾子牽引的大傢伙能是吃素的嗎?
……
他都想好了,到時候衝進城裡:
凡是衣服沒有補丁的,剁了!
火炮的兩翼是黑壓壓的火槍兵護航。
……
ωωω▪ttka n▪C ○
軍事會議結束後,
衆軍官各自回帳,明日開始就是枯燥的行軍了。
“此消彼長,高下立判。”
江西巡撫吳志誠,私下就說過:
“縱兵掠奪乃是無奈之舉。”
佝僂的背,皺紋深邃的臉,麻木悽苦的臉,實際上他才38歲。只能說過於艱苦的生活會讓人成爲一具“麻木”的行屍走肉。
“彭澤縣的人都去哪兒了?”
雖然很悲傷,但聽着好滑稽。
在城牆半里範圍內,第2軍團不斷有人中箭中炮倒地,清軍拋射的箭矢和成團的霰彈在收割着火槍兵的性命。
從池州府東流縣,到九江府彭澤縣。
這種感覺,李二狗是感同身受的。沒有人比他更懂餓到靈魂出竅是什麼滋味,看太陽都像個餅。
若是棄城逃跑,絕不會有好下場。後方7裡外就有一處據丘陵而建的營壘。他們已經得到了軍令,會對逃兵殺無赦。
老漢絮絮叨叨,把他知道的所有東西都講了一遍。
李鬱在夜色中無聲的笑了:
“世上沒有絕對完美的計劃,你覺得可能會存在什麼意外?哪怕是萬分之一的概率。”
“嘿嘿,嘿嘿。”鄭河安沒有隱瞞真實想法。
“老苗,胳膊怎麼樣?”
這位年輕的老漢名叫吳老二。他幹活非常賣力,主要糧食吃的多,有點不好意思。
李鬱很擅長這兩點,總是恰到好處的籠絡下屬的忠心,不分男女。
第2軍團主攻。
精髓無非兩個字:做、說。
在本能的驅使下,他端起碗開始拼命的塞。
畢竟他現在的日子已經壞到谷底了。
常貴仁吐出兩個字:
“你親眼目睹過?”
“你一個老百姓打聽軍機大事幹什麼?這是你該操心的嗎?”
炮尾有個豎起的黃銅標尺,上有刻度,對應不同距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