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86、給你體面
博哲眯起了眼睛。
他還是低估了這個女人。
一哭、二鬧、三上吊,還真是每一個手段都用到了。
求死,不過是苦肉計。
他冷笑着。
從雅爾江阿到博哲,簡親王府的男人總是橫衝直撞,給人魯莽無腦、只憑一腔義氣的感覺。
夏子語痛哭流涕,控訴老天,哭訴自己的遭遇。
如果她還是小時候跟他青梅竹馬的女孩,也許他就會同情她甚至原諒她。但是,博哲清醒地認識到,她已經變了,變得陰狠而可怕。
她可以爲了達到目的,自薦枕蓆;也可以爲了博取同情,而撕開自己的傷口。
如果一個女人,既不在乎自己的,又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她還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博哲把劍接了過來。
夏子語閉上眼睛,高高地昂起了脖子。
“噹啷”
她睜開眼,博哲把劍扔在了地上。
“我從不對女人動手,況且……”博哲俯壓過來,“你也不配讓我用劍。”
夏子語咬住了嘴脣,睫毛不住顫動。
博哲靠得很近,他能看清楚,她剛剛絞過汗毛開了臉。
“屋裡人?”他挑了挑眉。
“你是嫡福晉院子裡出來的,比別處的丫鬟有體面。額娘這麼費心地安排,我也不會辜負她,一定會給你體面,給你大大的體面。”
博哲嘴角掛着一絲笑意。
夏子語卻覺得,那笑意冷到了她的骨子裡。
博哲叉起了胳膊:“從今往後,你不用給我值夜了。”
夏子語猛然張大眼睛:“爺”
“爺說什麼,你就聽着,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博哲大怒。
她悲憤地低下頭去。
“今晚,你暫且就在自己原來的屋子裡睡,明兒我再安排你這位有體面的‘屋裡人’。”
夏子語還想說什麼,可是博哲說完這句話就不給她任何張口的機會,直接把她趕了出去。
失魂落魄往自己屋子裡走,夏子語只覺路上碰到的小廝、丫鬟,都像在嘲笑她。
你不是剛剛被擡舉做了爺的屋裡人麼,這時候不是應該芙蓉帳暖麼,怎麼還被趕出來了?
她走到屋子門口,一頭撲進去,用力地關上門,背靠門板,用力地握緊了拳頭。
錯誤性的低估,讓她將自己逼進了死角。指望用身體或感情去打動博哲,已經是不可能的了。她的籌碼,只能放在郭佳氏身上。
然而,有什麼籌碼,才能讓郭佳氏真正地重視起她呢?
夏子語習慣性地又咬住了嘴脣。
這一夜,博哲竟然睡的出奇安穩。
當他已經下定決斷的時候,就心無雜念,再沒有什麼能夠困擾他了。
清晨起來,他最先見到的竟然不是夏子語,也不是他院子裡任何一個下人,而是妹妹安珠賢。
安珠賢來到他面前的時候,是皺着眉的。
“哥哥,我想跟你談談夏子語的事兒。”
博哲挑眉道:“她,她有什麼事兒?”
安珠賢想了想,把上次金哥給夏子語送首飾,結果無意中卻看到她把首飾往地上摔的事情,告訴了博哲。
博哲蹙眉道:“怎麼不早告訴我?”
若是他早點知道,說不定就會多觀察夏子語,說不定就能意識到她心性的改變,也許就不會發生那件讓他懊悔憤怒,受到極大侮辱的事。
安珠賢不安道:“我原以爲,這不過是她面皮薄,還念着從前的富貴,放不下身段,以至於敏感多猜忌,並沒有當做大毛病。可是昨兒,福晉將她指給哥哥做屋裡人,哥哥卻並不高興,我才覺着有點不對。”
在她看來,博哲的反應很奇怪,既不像喜歡夏子語,又不像討厭夏子語。如果是喜歡,那麼郭佳氏說讓夏子語做他屋裡人的時候,就不應該一點笑容都沒有;如果是討厭,那麼他又怎麼肯答應下來。
熟悉博哲性情爲人的安珠賢,覺得哥哥的表現很有些古怪。
他們從前可是青梅竹馬呀,夏子語落魄成現在這樣子,還是哥哥主動收留她在王府的,總有一些情分吧。
難不成,是夏子語做了什麼,對哥哥產生了衝擊,以至於他對她的態度,就變得猶豫起來?
安珠賢這才意識到,或許對之前夏子語的表現,她還是有點樂觀了。
“按說,我是做妹妹的,原不該對哥哥屋子裡的事情指手畫腳。只是,打小兒也陪着額娘料理家務,常也見丫鬟們或有想攀高枝的,或有想圖錢財的,每每都有私心。哥哥和阿瑪一般,都不理會家中事務,我是怕哥哥被小人矇蔽,又怕自己未曾提醒,給哥哥留下隱患。”
博哲擺手道:“不必多說,我知道你的好意。”
他轉而笑了一笑道:“你也是關心則亂了,我雖然不理會府中事務,可怎麼說也是御前侍衛,在皇上跟前行走,經過的見過的,比你只多不少。”
安珠賢微微臉紅,她也覺得自己有點操心過頭了。
“那哥哥覺得,夏子語是個什麼樣的人?”
什麼樣的人?
博哲微微眯起眼睛,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探索,半晌沒有說話。
安珠賢試探着問道:“哥哥,不喜歡她?”
博哲抿着脣,點點頭,又搖搖頭。
安珠賢困惑了。
“她,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夏子語了。”他嘆息了一聲。
安珠賢也隨之悵然。
博哲突然輕笑了一聲,擡手摸着自己的腦門,眉宇間露出苦惱之色。
“哥哥笑什麼?”
“我笑,笑你未來的大嫂。”
“?”
博哲用手捻着掛在腰間的豬頭荷包,說道:“你嫂嫂可是個大醋罈子,若是知道我大婚前收了一個女人,還不知道要怎麼鬧呢。”
安珠賢愣了一下,腦海中劃過凌波清麗嬌俏的臉龐。
“嫂嫂她不會吧……”
博哲搖搖頭,苦笑道:“你是對她瞭解不深,她呀,就是個磨人的小妖精。”他微微眯眼,回味起跟凌波獨處的那些旖旎風情。
安珠賢看出他眼中的神往,明明就對凌波的吃醋很在意嘛。
她畢竟是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家,說到這種事情,也不好接話了。
“夏子語,畢竟是福晉安排的人。就算嫂子過了門,只怕也不好對她如何。”
博哲搖頭道:“這可不成,必須在她過門前解決這件事情。”
安珠賢愕然說道:“解決?”
博哲眼珠子轉了一轉道:“你瞧着吧,堂堂多羅貝勒,這麼大一老爺們兒,還能處置不了一個女人”
他大聲叫人。
阿克墩跑進來道:“爺有什麼吩咐?”
“去把夏子語給我叫來,日上三竿了,還不見人影,真當自己是小姐太太了。”
安珠賢捂嘴輕笑,哥哥這是煩躁了。也難怪,讓他打打殺殺的很容易;這種宅子裡頭,複雜的人際關係,對他來說,全是狗屁倒竈。
夏子語跟在阿克墩身後,低眉順眼地進了屋子。
她起得很早,卻不敢進博哲的房間。昨兒夜裡,她想的很清楚,做了博哲的屋裡人,是她的第一個目標,也是成功的第一步,可是這時候,她必須得夾緊尾巴做人,否則,以博哲現在對她的惡感,隨時有可能讓她前功盡棄萬劫不復。
“爺。”
她輕輕叫了一聲。
博哲在屋子中間站着,安珠賢遠遠坐在一邊。
“阿克墩”
“奴才在。”
隨着博哲的一聲令下,阿克墩上前一步。
“讓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麼?”
“都辦好了。”
博哲滿意地點頭,看着夏子語道:“你是福晉眼裡的紅人,當然要比別人有體面,爺也不好委屈你。這院子後頭,原帶了個小院子,一直無人居住,如今就撥給了你,回頭再替你找倆丫頭伺候着,吃住可自行料理,不必再經過大廚房。阿克墩已經帶人把那院子都清掃整理了一遍,你馬上收拾收拾,這就搬過去吧。”
什麼?
夏子語震驚地張大了嘴。
這是要把她放逐?
不行,絕對不行
“爺,奴婢是福晉親口指給爺的屋裡人,自然要貼身伺候爺。況且,奴婢不過是個丫頭,怎麼能夠單住一院,這不合規矩。”
博哲不以爲然道:“規矩都是人定的,爺說讓你單住就單住,那小院子,原本就是爺的,爺說了算。再者說,你既然是爺的屋裡人,那就是爺的奴才,主子吩咐,奴才還敢不從?”
夏子語忙低頭:“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怕爺身邊無人照料,福晉也會責罰。”
博哲大手一擺:“這你不用擔心,你沒來之前,都是阿克墩伺候的,沒什麼不妥當。”
“可是,可是……”夏子語焦急地手足無措。
“沒什麼好可是的,事情就這麼定了,不管誰問起,你只說是爺的決定。”
夏子語絞着手指,急促道:“奴婢斗膽,這事兒是不是得回過福晉?”
博哲眼睛一瞪,冷笑道:“怎麼,爺自己的奴才,爺還做不得主了難道說,只有福晉是你的主子,爺就是屁?”
夏子語撲通跪倒。
“奴婢不敢。”
博哲冷冷哼了一聲。
“行了,爺還有事兒要出門,你這就回去收拾東西吧。”
夏子語面色慘白,半晌說不出話來,只有說了一聲“是”,起身退了出去。
“阿克墩,你幫着子語姑娘,一定要親自送她過去。”
“是”
聽到這句話的夏子語,差點在門口絆了一跤。
她死死地咬住嘴脣。
這是要阿克墩監視她呀,肯定是怕她跑去跟郭佳氏求情。
夏子語心中一片冰冷,難道真的要用那個辦法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