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福晉 32、相約二更天
凌波回到府裡的時候,有點走神,下馬車的時候還差點踩空。
博哲捱打的時候,她看見了。
一指寬的板子落在屁股上,立刻就是一道紅痕,板子一離開身體,紅痕便迅速腫起來。
可是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緊緊閉着嘴,一聲沒吭。
凌波說不出是害怕還是心疼。
畢竟,畢竟他是她的未婚夫吧,擔心也是應該的。她這麼想着。
“格格小心!”
繡書一把扶住她,凌波這才注意到腳下是門檻,她差點就摔了一跤。
“格格是不是累了?奴婢瞧着你,精神不大好。”
凌波擺手道:“宮裡太大,大約是走累了。”
“那奴婢吩咐人燒些熱水,給格格泡個澡,解解乏?”
凌波點點頭。
於是繡書忙吩咐小丫頭去燒水,自己則幫着凌波取掉首飾、卸妝。
不多會兒,小丫頭們擡了熱水進房。
伺候沐浴這種貼身的活計,原本應該有畫屏來做。但是如今滿院子都知道,她是被主子罰了的人,每天跟着李嬤嬤學規矩。
凌波說過,什麼時候學好了規矩,什麼時候再讓她回來伺候。
所以今兒晚上,是繡書和瑞冬伺候她沐浴。
熱氣升騰,凌波整張臉都染上了一抹酡紅,她後背靠在浴盆邊緣,舒服地呻吟了一聲,竟然慢慢地睡了過去。
繡書和瑞冬對視一眼,正在幫她擦拭胳膊的手都不約而同放輕了力道。
眼看着將要入秋了,天氣卻沒有絲毫消熱的跡象。月光朦朧下,屋外牆角樹下,還有蟬鳴聲聲,愈發襯得夜色沉靜。
李嬤嬤抱着一隻精緻的紅木匣子進來。
繡書正跟瑞冬搭手,將凌波扶到牀上,後者迷迷糊糊地囈語了幾個字,側身抱住了被角,蠕動兩下找了一個舒服的姿勢。
“格格睡了?”李嬤嬤輕聲問。
繡書回過頭,豎起一個指頭放在嘴脣前,“噓”了一聲,瑞冬放下了帳子。
三人輕手輕腳出了裡屋。
“這樣晚了,嬤嬤可是有事?”繡書恭敬問道。
李嬤嬤擺手,將手中的匣子往前送了一下,道:“這是太后今兒賜下來,特意給格格調養身子的補品,太醫院密制,每日睡前一丸,溫水送服,你要記在心上。”
繡書應了一聲,接過了匣子。
那天李嬤嬤和蘭秀、蘭枝的對話,在她腦海裡閃過。
到底還是告訴太后了……
“嬤嬤放心,繡書省的,一定會提醒格格服藥。”
李嬤嬤點頭,又瞧了裡屋一眼,轉身出門而去。
繡書放好了匣子,對瑞冬道:“今兒我守夜,你去歇息罷。”
“是。”瑞冬收拾了沐浴用品,也出了門。
繡書看看夜色還不算深,凌波睡得太早,只怕中間要醒,她便沒打算立刻安置,挑了挑燈花,坐在燈下做起了繡活。
“梆梆”,梆子遠遠地響了兩下。
繡書放下繡活活動了一下肩頭,交二更了呀。
突然“叩叩”兩聲。
她吃了一驚,左顧右盼。
“叩叩”,又是兩聲。
繡書只覺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是窗戶上傳來的聲音!
她將繡活放在桌上,拿了繡藍裡的剪刀捏在手裡,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窗戶。
“叩叩”,又是兩聲。
外面有人在敲窗。
繡書神情一凜,突然想到一個可能,踮着腳快步走到了窗前。
“誰?”
她捏着嗓子,猶如在打暗號。
“奴才阿克敦,奉博哲貝勒差遣,求見凌波格格。”
繡書鬆了一口氣,輕輕將窗戶拉開一條縫。
窗外夜色下,站着一個魁梧的大漢,背對月光,臉上一團黑,兩隻眼睛卻在夜色中仍舊熠熠生輝。他只是不丁不八地站在那,就好似一座小山一般。
阿克敦看見了繡書,朝她拱了拱手。
繡書不由吸了口冷氣,博哲貝勒哪裡找來塊頭這麼大的一個下人。
“我是格格的丫鬟繡書,格格正在歇息,請壯士稍等片刻。”
她轉身走到牀前,挽起帳子,輕輕地推了推凌波。
“格格。格格。”
凌波迷迷糊糊張開眼,問道:“什麼事?”
“博哲貝勒派人來了。”
凌波一驚,睡意退了大半,坐起身來。繡書忙取了一件披風將她包住。
看見窗前阿克敦龐大的塊頭,凌波也不禁暗暗咋舌。
阿克敦道:“奴才阿克敦,見過格格。”
凌波感慨道:“咱們富察家的牆是不是太矮了,怎麼誰都能進來。”
她這是開玩笑,不過阿克敦一點幽默細胞也沒有,只面無表情道:“是貝勒爺告訴奴才進府的路線,讓奴才請格格過府相見。”
“過府?你是說這大半夜的,讓我跟你去簡親王府?”
阿克敦點了點頭。
凌波張着嘴巴,跟繡書對視了一眼。
阿克敦說道:“貝勒爺說,格格若是不去,他就自己過來。只是他有傷在身,怕是來了就回不去,只能在這過夜了,到時候還請格格和富察老大人給管頓早飯。”
“撲哧”,繡書忍不住笑了一下,覺得不妥,立刻捂住了嘴巴。
凌波咬牙深吸一口氣,冷靜,冷靜。
想了想,那男人似乎還真的做得出這樣的事來。
“你等着,我換件衣裳就來。”
她將窗戶一關,就將阿克敦擋在了窗外,回頭對繡書道:“替我找件衣裳來。”
“格格真要去?”繡書驚詫道。
凌波哼了一聲,沒好氣道:“不然怎的,以那位爺的脾氣,只怕還真要帶着一屁股傷,翻牆進咱們家來,到時候若是驚動了別人,豈不是叫大家都看笑話!”
繡書無言以對,只好開箱取衣,替她裝扮起來。
原本還要梳頭,凌波嫌麻煩,就梳了條大辮子,拿個緞帶綁了垂在胸口,衣裳也儘量挑了簡便的,腳上是一雙薄底繡花鞋。
她收拾妥當,推開窗子,在阿克敦的接應下,跳出窗去,回身道:“繡書,你就守在我房裡,千萬不要讓別人發現異常。”
繡書只覺一顆心都在顫抖,胡亂點了點頭,小聲道:“格格,你可早些回來。”
凌波擺了擺手,跟着阿克敦消失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