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灣海面炮聲隆隆,整個江戶則是人心惶惶。
海上戰場距離江戶已經不遠,不過十多裡距離,,整個江戶上上下下都能清晰的聽到密集猛烈猶如一陣陣悶雷一般的炮聲,
商人百姓盡皆是慌張之色,之前他們只是聽到傳聞,如今清晰可聞的炮聲讓他們迫切的感受到戰爭的腳步正在一步步臨近,他們想象不到如此猛烈密集的炮聲會帶來什麼樣的災難,外敵大規模入侵讓從未經歷過戰亂的他們充滿了恐懼,一個個猶如沒頭的蒼蠅一般,不知道何去何從。
富有的商人開始拖家帶口逃往江戶外,但大多數的小商小販及普通百姓沒見識過戰爭的殘酷,不願意拋舍家業外逃,紛紛趕到各個神廟進行祈禱,祈禱曾經兩次挽救日本命運的‘神風’再度降臨,將那些可惡的入侵者全部送入海底餵魚。
到神廟祈禱的不僅是平頭百姓,江戶城內,大奧(幕府將軍的後宮),德川幕府第七代將軍的生母,出家後法號‘月光院’的於喜世也帶領着一衆女眷在虔心祈禱,希望‘神風’能夠保佑江戶,躲過這一場劫難。
四谷阪町——德川幕府的直轄親軍駐紮地,德川幕府的直轄親軍稱“家臣團”和“武士先遣隊”,他們以俸祿不滿一萬石(石爲江戶時代計算俸祿的單位,同時也顯示受領者的地位)的旗本和御家人爲核心。
德川幕府的親軍號稱八萬騎,實際上一直只有二萬多人,並被分別編成番和組。番主要有大番、書院番、小姓組番和新番,其中大番負責警備江戶城,書院番負責門衛,小姓組番負責警衛幕府的各種會議、儀式和將軍出巡。
各番統一稱作“家臣團”,作爲家臣團的各番,實際上擔負的是幕府和江戶城的守護侍衛任務,而真正有戰鬥力並執行機動作戰任務,戰時去衝鋒陷陣的是由弓箭組和鐵炮組合成的“武士先遣隊”。
德川幕府的實際掌權人——間部詮房匆匆趕到四谷阪町,命令家臣團留下大番、書院番緊守江戶城本丸之後,便帶着二萬騎兵、步兵組成的‘武士先遣隊’和剩餘各番直接奔往江戶港而去。
居住江戶的各地藩主,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外來入侵,面對混亂的江戶,面對防守空虛的江戶城,卻沒人敢乘機發難,因爲他們心裡都很清楚,誰若是敢在這時倡亂,下場一定會死得很難看,相反,所有的藩主此時都空前的團結起來,紛紛帶着各自的家臣旗本跟隨在將軍府的武士先遣隊之後奔赴江戶港。
出了江戶,炮聲便顯的分外清晰起來,如今,密集的炮聲已經逐漸變的稀疏起來,間部詮房陰沉着臉,心裡開始感覺有些不踏實起來,他很清楚,炮聲變的稀疏意味着什麼,他實在料想不到,僅僅才一盞茶時間不到,四千人的水師,一百多艘戰船就全部玩完了?
清國人的艦隊究竟強大到了什麼程度,爲什麼竟然能有如此猛烈的炮聲?間部詮房騎在馬上一邊趕路,一邊皺着眉頭想着,水師徹底被摧毀,留給他佈防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沉聲下令的道:“命令部隊加速前進。”
江戶灣海面,大谷允保下達了撤離戰場的命令之後,殘餘的日本水師戰船紛紛開始轉向,不過,在南洋艦隊的炮口下轉向,讓他們付出了慘重的代價,經過幾輪急速的炮擊之後,能夠順利撤離戰場的戰船僅僅只有十五艘。
編號江015的三級戰列艦轉舵滿帆之後,立刻就變成了順風狀態,三面巨大的軟帆立刻就鼓漲起來,船速也瞬間加快。
艦長張長安昂立船頭舉着望遠鏡很就鎖住了一艘稍有些與衆不同的戰船,雖然不敢肯定那就是敵方的旗艦,但他此時也沒有多餘的選擇,因此,他馬上下令,緊緊咬住那艘船。
死裡逃生,脫離了南洋艦隊火炮射程的十餘艘日本戰船一路滿帆,徑自向西南倉皇而逃,十餘艘充當輔助艦的快速武裝風帆戰艦亦是一路緊緊跟隨,在八百到一千碼的距離外頻頻炮擊,雖然精準度差些,但是不斷落在戰船附近的炮彈仍然逼迫的他們不斷的變換方向以免被火炮鎖定,這樣一來,速度自然就慢了下來。
五艘戰列艦在順風的情況下,很快就自後面追了上來,紛紛各自爲戰,一艘接一艘的側身炮擊,被兩面夾擊的日本戰船不斷的被擊中。
張長安卻是緊緊的咬住了那艘有些特別的戰船,一路前衝,根本就不理會身側被擊中的那些日本戰船,只是在逼近時,他才下令九磅、十二磅炮射擊,艦上的九磅、十二磅炮的炮手早就鬱悶的不行了,逮着這種機會,自然是美美的過一把癮。
在逼近那艘有些特別的船隻不到一千碼的距離,張長安才沉聲下令,“左滿舵,右舷十八磅以上炮手準備。”
大谷允保一直在緊張的注視着後面的戰列艦,眼見戰列艦在順風情況下的速度比他們要快的多,他就知道,根本無法再拖延時間了,當看到一艘龐大的戰艦正對他的戰船橫過身來,他就清楚,一切都結束了。
看到敵人的戰艦上黑洞洞的炮口已經對準了自己的戰船,大谷允保猛的一下扯開自己的衣服,動作麻利的抽出插在腰間的精美腰刀,猛力的插入自己的腹部,然後用力一橫,即便是死,他也要採取最光榮的死法。
“轟轟”震耳欲聾的炮聲這時適時的響了起來,在數十門火炮的精準打擊下,大谷允保所在的戰船瞬間被打的破爛不堪,大谷允保本人也被特殊照顧,被一枚二十四磅的炮彈直接命中,瞬間便支離破碎,倒是可惜了那把好腰刀。
南洋艦隊主力並未參與追擊,也沒時間理會戰場上衆多還未沉沒的日本戰船,在施世驃的指揮下,艦隊迅速的滿帆駛向江戶港的航道入口。
戰艦緩緩的經過戰場,不少戰船在慢慢的下沉,還有些戰船正火光沖天,不時有彈藥被引爆,發出一陣陣劇烈的爆炸聲,海面上有無數的水師官兵在水中掙扎。
琉球郡國的程可正、蔡溫二人在旗艦上親眼目睹這一場只能稱之爲屠殺的海戰,心裡皆是一陣陣心驚肉跳,隨同出征的三千琉球郡國士兵也是第一次見識大清海軍的威力,又是驚恐又是欣喜,還夾雜着莫名的興奮,這是他們宗主國的海軍,他們從此不用再被日本人欺凌了。
南洋艦隊抵達江戶港的航道入口,整個江戶灣已經安靜下來,追擊的戰艦紛紛開始回航。
前往江戶港觀測查探的船隻已經返回,艦長伍章順麻利的攀上了旗艦,一路小跑到施世驃前面,立正敬禮後,朗聲稟報道:“報大將軍,江戶港入港水道既深且寬,內里港灣開闊,整支艦隊足以在裡面布展開來,港口碼頭一應設施良好,完全可以停泊二級戰列艦,目前港灣沒發現有敵方戰船,僅有無數的漁船和商船。”
聽聞江戶港果然跟程可正說的一樣,施世驃不由大喜,立即命令道:“命令艦隊馬上入港,港灣所有漁船、商船一律清理出港灣。”
付安定此時開口道:“大將軍,陸戰隊登陸之後,晚上要點篝火照明、預警,防範偷襲,未將懇請大將軍下令將所有漁船、商船盡數撈上岸,劈碎以做篝火木材。”
“好提議。”施世驃頜首道:“照準。”
胤祥頗爲讚賞的瞅了付安定一眼,看不出,這小子不僅膽子賊大,而且還機靈十足,老十四破格提拔他,倒也沒走眼。
江戶港距離江戶不到六裡,自然是間部詮房要防守的首要部位,他率領二萬武士先譴隊趕到江戶港時,伍章順領着偵察船隊剛剛離開不久,在得知這一消息後,他馬上就斷定清國海軍想在江戶港登陸,與老中(相當於上書房大臣)久世重之稍稍商議了一番,便立刻開始在江戶港部署防禦陣地。
在發佈了一連串的指令之後,間部詮房才稍稍鬆懈下來,清國海軍戰艦再厲害,也只能夠在海上呈威風,總不能開到陸地上來,區區不過六十艘戰艦,能有多少人?二、三萬人就想攻打江戶,真是 不知天高地厚,江戶的居民半數以上都是武士出身,一聲令下,隨時可以招募上十萬武士,就是豆腐渣,也能撐死清國海軍這二萬人。
正自想着,外面的新番番主井上八郎進門稟報道:“主上,剛剛送來的江戶灣戰報。”說着躬身雙手呈上戰報。
間部詮房接過來掃了兩眼,便惱怒的罵道:“八嘎。”而後憤怒的將戰報拍在桌子上,“什麼火炮能夠在二十丁之外準確的擊中目標?一羣飯桶!”
“嗨。”井上八郎躬身道:“主上,觀察海戰的並非少數人,他們的戰報都大同小異,大谷允保和整個水師已經全部玉碎,雖然最後大谷允保率隊逃離,我想,他應該是想爲主上拖延時間。”
聽到這番話,間部詮房才又重新拿起戰報細看,看完之後,他順手將戰報遞給久世重之,沉吟了半晌,纔看向井上八郎,道:“你怎麼看?”
井上八郎躬身道:“主上,清國海軍的火炮確實超出了我們的想象,他們之所以能夠擊敗西班牙艦隊,應該就是憑藉火炮的優勢,主上的江戶港防禦應該防範他們的火炮,屬下以爲,三十丁外,纔是安全距離。”
老中久世重之最爲迷信鐵炮阻擊,看完戰報之後,他便道:“這份戰報中提到清國海軍參戰的大小戰艦僅僅只三十二艘,全部都是西洋風帆戰艦,而剩下的三十多艘則全部是唐船,我想應該都是補給船隻,如此算來,清國海軍人數連兩萬都不到,他們能夠登陸做戰人數不會超過一萬。”
真是狂妄無知,一萬人不到,敢登陸攻打江戶?間部詮房沉着臉默然半晌,才道:“命令所有人馬後退到五十丁之外,構築第一道防線。”稍一停頓,他又吩咐道:“集中江戶所有的戰馬,徵招江戶所有藩主的騎兵。”
“嗨。”井上八郎躬身領命而去。
稍傾,招募浪人的間部詮言匆匆的走了進來,躬身向二人行禮後,便沉聲彙報道:“兄長,聽聞清國火炮聲密集,應召的武士又多,我足足招募了四萬人。另外,各藩的藩主帶領着家臣武士也都聚集外面請戰。”
間部詮房微微點了點頭,道:“在江戶的大小藩主足有一百三十餘人,每人的家臣旗本皆是上千,即便以半數計,也足有六萬餘人,咱們的總兵力在十二萬上下,清國海軍膽敢上岸,只要能能誘敵深入,便可一舉全殲。”
微微一頓,他便沉聲吩咐道:“重之閣老,您精通鐵炮之陣,各藩主之家臣旗本就拜託您去統率,把所有的騎兵調撥給我,清國海軍入港在即,必須儘快整合好各藩主人馬,辛苦了。”
間部詮房一聲令下,匆匆聚集到江戶港的十餘萬人馬登時又如潮水一般退去,武士先遣隊組織嚴明,倒是進退有序,各藩主的人馬因爲沒有統一號令,不免有些混亂,新招募的四萬浪人就更爲混亂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緣由,登時就埋怨聲四起。
江戶港周圍的平民百姓、商販見了這番情形,人人都心知江戶港不久就會變成戰場,亦是呼兒喚女,攙老扶幼,揹着抱着大包小包,神情驚慌的緊跟着後撤,整個江戶港頓時就混亂到了極點。
待南洋艦隊緩緩駛入江戶港,整個江戶港已是看不見一個人影,來不及撤離的,不想撤離的百姓商販都是緊門閉戶,躲在各自家中偷偷觀望。
施世驃、胤祥、隆科多、林衛、付安定等人見了這幅景象,倒是不以爲意,戰亂乍起,大軍所到之處,哪裡不是十室九空,江戶百姓若是夾道歡迎,那纔是咄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