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甚爲糾結的瞥了一眼跪在下面的胤禎,這又是一個兩難的決擇,遠洋航行兇險莫測,讓老十四領兵出征歐洲,萬一有個閃失,不僅是他損失不起,大清也損失不起,他實在不敢冒此風險,但遠征歐洲也關乎大清以後的國運。
一衆大臣等了半晌,見康熙久久沉吟不決,一個個心裡登是就活動開了,紛紛在心裡暗自琢磨,康熙到底是何心意,他歷來決斷明快,如此拿捏不定的情況極爲罕見,可見他對十四爺領兵出征歐洲,還是頗爲心動的,難道他沒有立十四爺爲儲君的意思?
有道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康熙的心性又怎會讓他心中屬意的儲君人選,跨越四萬裡海洋去遠征歐洲?
胤禎心裡也是頗爲忐忑,懇請領軍前往歐洲,他原本以爲不過是做秀,走走過場而已,誰料康熙竟然真的動心了,康熙是格外重視遠征歐洲,還是無心立他爲太子?真要一口允准讓他領軍去歐洲,他該怎麼辦?
歐洲來回跑一趟就要一年,這要去了歐洲,沒個二、三年是絕對回不來的,天知道等他回來,局勢會變成什麼樣子?想到這裡,他心裡一跳,康熙不會是想借機剝奪他的海軍大權吧?真要如此,乾脆盤踞南洋、澳洲得了。
“遠征歐洲,事關大清國運,歐洲局勢又紛繁複雜,欲謀最大利益,確需一智勇雙全,勤謹縝密,熟悉歐洲國情,諳熟海外局勢之將領領兵前往。”康熙沉吟半晌,緩緩開口說道。
胤禎聽到這裡,一顆心登時拔涼拔涼的,康熙竟然真的讓他前往歐洲?一衆大臣亦是緊張不已,康熙若是譴十四爺前往歐洲,那整個朝局都將爲之一變,不知這儲位最終會花落誰家?
康熙掃了衆人一眼,又才接着說道:“出征歐洲之領兵將領,胤禎,你還舉薦何人?”
一聽這話,胤禎不由長鬆了口氣,忙謹慎的回道:“福建水師提督施世驃,繫上海海軍學院副院長,博覽羣書,熟知海陸戰事,經驗豐富,又擅長繪製航海圖。九門提督隆科多,勤勉謹慎,熟悉陸戰,諳熟爭鬥,善於隱忍,又靈活機變,亦可充當此任。
十三哥胤祥,久在海軍,善於兵事,但其身子較弱,遠航歐洲,實難讓人安心,二哥胤礽熟知兵事,長於爭鬥,亦是不錯人選。”
一聽十四爺將廢太子都舉薦出來,一衆大臣皆是捏了把汗,康熙還會讓胤礽統兵?而且是兩萬精銳的海軍,十四爺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康熙卻是沉吟不語,施世驃熟悉南洋各國的情況,但對歐洲各國情況不瞭解,對美洲、非洲的情況更不瞭解,隆科多更不行,老十四提他,不過是想讓自己換九門提督,讓自己心安而已,老十三確實不適宜遠行,老二?倒是不錯的人選,可就怕他拐帶海軍,賴在歐洲不回來。
這幾人他都不滿意,但夾袋中也無適宜人選,康熙不由頗爲煩悶,這些年倒是疏忽對將領的提拔做養,略微思忖,他才道:“此事延後再議,都跪安吧。”
康熙對十四爺提議的人選不滿,那完全是寫在臉上的,一衆大臣躬身魚貫而出,心裡都在暗自揣摩,在沒有合適人選的情況下,康熙會否譴十四爺遠征歐洲?從今天的情形來看,這事還真不好說。
胤禎心裡也沒底,遠征歐洲除了他之外,好象還真是沒適合的人選,看康熙今日的神態語氣,確實有點不保險。他不由暗歎了口氣,好不容易說服了康熙同意出兵歐洲,卻把自己陷了進去,這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出了宮,胤禎便在轎子裡換了身便服,然後才吩咐往‘譚記泥爐’店而去。
譚才軍在察覺那個隆少爺來頭不小之後,哪裡敢有絲毫怠慢,親自督促工匠連夜趕工製做火爐和蜂窩煤的模具,爲防意外,還多做了一套備用,一大早便在店裡候着。
胤禎趕到‘譚記泥爐’鋪時,正是晌午,一進店鋪,譚長軍便將泥爐和制煤的模具呈了上來,笑吟吟的說道:“隆少爺,您看看,可還合您的意?”
胤禎簡單看了看,便點頭道:“行不行,試試便知。貴店亦是燒煤球,應該有煤和黃泥,就按你們做煤球的比例,調和一些煤出來,咱們現場試試。”
譚才軍店裡哪裡還有散煤,早就做成了煤球儲存,不過,他哪裡敢說沒有,忙沒口子的應承下來,而後讓夥計將煤球灑點水砸碎擂散。
在胤禎指點下,三個蜂窩煤很快就做好了,略微烤乾成型,大清第一個蜂窩煤爐便開始點火試驗,別說是譚才軍,所有的人從來都未想過,煤還可以做成這樣子,這火力似乎比燒煤球要大的多,當看到胤禎用小風門那個蓋子可以調控火力大小時,更覺驚訝。
胤禎站起身,接過護衛遞過來的熱毛巾揩了下手,才笑道:“這蜂窩煤爐不僅火力大,而且可以調控火力大小,能夠一夜保持煤火不滅,換煤也方便。”
譚才軍看的眼睛直冒光,雖然知道這位隆少爺來頭大,卻也經不住誘惑,這種火爐一推出去,‘譚記泥爐’立時就會成爲京城最大的火爐鋪,他炸着膽子說道:“隆少爺,這火爐的製作,能否包給小店?所有利潤四六開,隆少爺佔六成,您看可成?”
見這譚掌櫃一本正經的跟胤禎談分成,旁邊的達春實在忍不住,轉身走到一旁偷笑去了,胤禎則微笑不語,一見這情形,譚才軍馬上就反應過來,感情是位不缺錢的主,他忙訕笑道:“在商言利,倒是讓隆少爺見笑了,這仨瓜兩棗的也入不了爺的眼,隆少爺有何要求儘管提,能夠做到,小店毫不含糊。”
胤禎微微笑道:“這爐子一面世,就能被人仿製,你若想獨家經營,只能在制煤的工具上打主意,可是如此?”
“小的這點小心思,難逃隆少爺法眼。”譚才軍陪着小心道。
“連爐子和制蜂窩煤模具,一套要多少錢成本?”胤禎笑問道。
譚才軍極想攬下這生意,也不敢亂開口,默算了下,才道:“一套,估摸着六錢的成本。”
胤禎點了點頭,收斂了笑容,沉聲道:“今年冬天冷,這火爐推銷出去,應該可以少死幾個人,也算是爲百姓做點好事,我給你八錢銀子一套,你趕一千套出來,我急於送人。”
這可真是筆大生意,譚才軍聞言一喜,連聲說道:“隆少爺放心,小店日夜趕工,一個半月交貨可成?”
“那豈不是天晴了才送傘?”胤禎和煦的道:“不要想吃獨食,聯合幾家一起做,這市場大的很,每天做出多少,就交多少。先給你一百兩訂銀。”說着就抽出一張銀票遞過去。
而後,他又吩咐道:“達春,明日譴人在這裡領爐子,再做些蜂窩煤,譴人到京城內外各鬧市點爐生火,放出消息,有能夠說出這蜂窩煤火力大的原因,還有這火門爲什麼能夠調節火力大小的原因,本王重賞,五百兩銀子一個問題。”
一聽胤禎自稱本王,譚才軍嚇的脖子一縮,王爺?他唬的立馬就跪了下來,磕頭道:“小的不知是王爺駕到,失禮冒犯之處,還請王爺恕罪。”
“起來,去忙乎你的。”胤禎丟去一句話,轉身便出了院子。
譚才軍不勝其力的爬起身來,楞楞的望着胤禎一行的背影,這京城還有這樣的王爺?低頭看看手中的銀票,確實是如假包換的‘四大恆’銀票,回過神來,他才趕緊招呼工匠們趕工。
海軍遠征歐洲、美洲的消息很快便在皇族宗親、勳貴大臣之間傳揚開來,誰也未曾料到,僅僅才半年時間,海外分封就提上了日程,所有人都不停的打探阿卡普爾科港的情況,不少人更是直接奔恂親王府而去。
胤禎回到府邸,管家老馬頭就遞上來厚厚一疊名刺,胤禎稍稍翻看了一下,便大感頭痛,大都是皇族宗親,而且都是關係較近的,這些人爲何而來,他自是清楚,老馬頭待他遞迴名刺,又才接着道:“稟主子,十三爺也來了,看樣子是有急事。”
老十三有什麼急事?胤禎眉頭微皺,又闖禍了?他邊走邊吩咐道:“帶他去書房,我馬上過去。”
稍事洗漱,胤禎便匆匆趕到書房,一見胤祥起身相迎,便笑道:“怎得,十三哥也跑來湊鬧熱?”
“我還真沒想到,十四弟這裡如此多人。”胤祥微笑着道:“四哥回京了。”
老四回京了?十三過來就爲告訴這事?胤禎微微點了點頭,伸手道:“坐。”落座之後才說道:“皇阿瑪天津遇險,四哥確實該回來請安。”
“我昨日去潞河驛見四哥了。”胤祥沉吟着道:“十四弟別怪我,從小到大,四哥待我便與其他兄弟不同,處處照拂,我不能眼看着他越陷越深,最後在高牆大院幽禁一生。我跟四哥敞開談了,四哥託我帶話,謝十四弟不計前嫌,願意去歐洲,希望十四弟能得饒人處,且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