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爾袞就立馬在洋河岸邊,看着他的部隊進攻山口。
多鐸立在他一邊,看着鰲拜幾次讓順軍從山口上趕下來,急得催馬來回繞圈子,大聲對多爾袞道:“九哥,你把那個笨蛋叫回來,我上!”
多爾袞不理他,眉頭深深皺起來。
阿濟格問道:“九弟,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多爾袞搖搖頭道:“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就是想不出來。我如果是對方將領,絕不會守此山。
你還記得《三國》裡《失街亭》那一段嗎?馬謖守的,就是這麼個山頭,被司馬懿四面一圍,斷水斷糧,不戰自敗。敵軍將領難道不知道這個典故?”
阿濟格笑道:“聽說李自成的將領都是些種地的,哪有你學問大?估計他們不知道。”
皇太極當初極喜歡漢學,特別喜歡羅貫中的《三國演義》,幾乎到了愛不釋手的地步。
皇太極生前也非常喜愛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多爾袞,喜歡他的聰明、勇敢和好學。曾經有一次喝多了,甚至答應將來將皇位傳給多爾袞。
多爾袞受皇太極影響,對《三國演義》也是極癡迷,幾乎到了倒背如流的地步。
是以,到了這裡,他一眼就看出這山就是馬謖守的那種絕地。四周平原,一望無際,人上了山,被人家四面一圍,跑都沒地方跑。
據密探回報,李自成在北京只有李巖和宋獻策率領的兩萬後軍沒有動。那麼,對面也只能是這兩個人。
這兩個人可是大大有名,會看不出這是絕地?
濟爾哈郎在身後寬慰他道:“待嶽託和滿達海將山圍了,敵軍即便再有詭計,也無法施展,九王不必擔心。”
多爾袞心裡激靈一下,敵軍明知道是死地,是不是就是要引誘他去包圍這座山峰?那麼,待山峰被包圍之後,敵軍會用什麼辦法對付他?
他放眼四周觀看,並沒有看出什麼破綻,眼神不由自主往地下瞧去。
他立馬的地方很潮溼,說明河水不久前到過這個地方。那麼,河水爲什麼突然乾涸了呢?
就在這個時候,只聽得遠處有猛獸一般的嚎叫聲隱隱傳來,夾雜着滾雷一般的聲音。
什麼聲音?這地方怎麼會有猛獸?大家盡皆愕然。
多爾袞順着聲音望向北面的羣山,猛然醒悟過來,大叫道:“不好!趕緊鳴金,讓所有人回來,都回來!”
正紅旗的所有人馬進入谷地之後,宋獻策立刻命令給山裡守衛堤壩的士卒發信號,掘堤放水。
駐守在山裡的順兵,看到山頭上大旗搖擺,轉動了絞盤。
絞盤的繩索將堤壩下連着繩索的巨石拽出,大水頃刻沿着巨石被拖走後的缺口噴涌而出。
眨眼功夫,整個堤壩崩潰,大水洶涌而下,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
堤壩下是另一個攔起的大湖,本來水平如鏡,上面的水流****而下,瞬間如鏡的水面被攪的波濤涌動,暗流四起。
一個一人多高的波峰沿着平靜的水面飛速向前涌動,待行至下面的堤壩,“轟隆”一聲大響,將下方的整個堤壩衝了個無影無蹤。
大水如脫繮野馬,乍然從山口奔出,泛起一片白浪。
堤壩下方,平地頃刻被渾濁的泥石流覆蓋,接着滔天巨浪奔涌而至。
看着從天而降的滔天巨浪,谷地裡的清軍嚇得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根本來不及反應,連人帶馬就被滔滔洪水吞噬的毛都不剩。
北邊前進的正紅旗一萬人馬,眨眼就沒了,只剩下翻滾着,奔馬一般快速流動的洪水,夾雜着巨石和被連根拔起的參天大樹,奔騰呼嘯,氣勢驚人。
多爾袞反應的還是慢了,沒等他的命令下達,地面一下就水高至馬腹,戰馬站立不住,倒下來,將多爾袞扔到地上。
衆人七手八腳,將多爾袞從水裡拽至岸邊,期間不知有多少士卒和戰馬,被奔流的洪水帶走。
昌黎入海口那裡,順軍加高了河牀,只留下幾道狹窄的出水口。平時水流可以過去,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待洶涌而至的洪水過來,卻被堤壩擋住,一時間無法流入大海,水位迅速升高,整個谷地立刻變爲汪洋。
滿達海帶着的,往南前進的那一萬人馬也沒有幸免,全都浸泡在汪洋裡,大部分人馬被後面極速而來的洪流衝進了大海。
上游衝來的戰馬、死屍淤積在入海口的高處,形成了更高的堤壩,整個洋河拓寬足有幾十倍,連永平縣城都變成了汪洋中的水城。
進攻山口的鑲黃旗士卒們都傻了,忘記了進攻,傻傻的回身看着這難以置信的情景,許多人都以爲天塌了。
連製造這個災難的宋獻策、李巖和王爍也傻了,他們做夢都想不到,這自然的力量一旦發作,會是如此可怕!
鰲拜站在半山腰指揮攻山,身邊是輪番休息的士卒。他親自上陣衝殺一番,也是累的筋疲力盡。
山上兩個大將,一個比一個厲害。一個刀上帶着一股黏勁,讓他有力氣使不出來,他沒有打過。另一個和他一般,力大刀沈,卻是比他還狠,刀也比他快的多,他也打不過。
兩個他都沒打贏,累的呼呼直喘,兩個又一起殺向他,他知道不敵,只得跑回來喘口氣。
剛剛喘息均勻,他就看到了遠處奔涌而來的洪水。
他站立的地方比較高,此時洪水剛剛帶着嘯聲從山口處下來,離他這裡尚遠。
他在遼東赫圖阿拉老城的時候,見過夏天薩爾滸的山洪,就是那個樣子,知道這是人力無法抵擋的。
他還不笨,知道不能往敵人所在的山上高處跑。待會山洪下來,把他們這幫人和洋河那邊的大軍隔開,他就成了孤軍,只能等死了。
山上順軍的兵力是他的兩倍多,居高臨下往下衝,他這點人馬,沒了後援,很快就會被人家殺光。
山上還有倆大將呢,倆人一起上,他絕對得玩完。
他一邊大聲呼喝身邊士卒趕緊逃跑,一邊飛身上馬,沒命打馬向後逃去。
手下沒有輪到進攻的士卒聽他大叫,也知道危險,跟着鰲拜一起往回跑。剛剛跑到對岸,洪峰的主流排山倒海一般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