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正是入夏時,何處不長碧根草。
正值清明這天,本是祭祖的準確日子,可誰知朝中的那羣官員,早在前幾日就已經藉着寒食節完成了此事。
現在便是趁着一年僅有的假期,徹底放鬆着。
渭水河畔的幾家酒樓,也早已是人生鼎沸。
華泰樓的韓掌櫃此時正在招待着衆多來此的官員,手中的迎臨感做的足足的,臉上也是佈滿了笑容,可是若是仔細一看,在這滿是笑容的臉上,卻明顯帶着一抹苦色。
其實原因說起來也很簡單。
就是前幾天他在平安酒館那裡吃了一頓之後,回來便開始苦心鑽研起廚藝來,想當初,他韓德明也是鄉里十里八鄉的好廚子,一手汆湯鯉魚更是征服衆多男女老少的叼嘴。
可自從吃了秦夜做的那頓三菜一湯後,他發現,自己做的菜跟之一比完全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所以他從前天開始鑽研廚藝一直到了現在,做了不下百道佳餚,可沒有一道能比得上前天吃的,若不是手下來報說今天有大官人物訂了酒樓的一個位置,需要他出來接待,可能他現在都還在廚房裡奮鬥呢。
將那位大人物送入了包廂後,韓德明又馬上回到了廚房。
拿起傢伙什就開始繼續做起菜來。
原本華泰樓的大廚,也被自家老闆這幾天的操作給整懵了眼,不過他也樂於沒事幹,畢竟誰不想摸着魚還有工資拿呢?
於是,韓德明依靠自己一人,便是做出全酒樓的點菜,且道道味道上乘,連一些嘗來的老饕都說今日的飯菜額外的美味。
直到晚間時候,所有人都走光了,韓德明還在做菜。
看着後廚間越來越多的菜餚,衆多手下都開始擔憂起自家掌櫃來,因爲韓德明已經開始變的有些魔怔了。
直到最後一名女子走出,才勸回了韓德明的模樣,讓其放下了竈具。
但後者依舊是一副泥塑木雕的模樣,絮絮叨叨的。
嘴裡一直說什麼拜師什麼的。
~~
今天小廚娘的酒館裡面多了幾個人。
原本只有着四人的地方,多了兩個接待和擦桌子之人。
本來吧,小侍女說擦桌子她可以來做,不用再耗費錢財請別人了,但秦夜卻是想着,作爲他的貼身侍女,就應該好好的跟在他身邊,去擦桌子像什麼話?
所以最後,還是請了服務員。
這兩人是一對夫妻,男的叫高永,女的叫茹金玉,兩人都是酒家巷的人,今年也就三十來歲,還生了兩個娃娃,全家就住在離酒館不遠的一間小屋子裡。
本來當初看見酒館的招聘啓事後,夫妻倆都以爲要賣身與酒館,但後來聽掌櫃的說這只是僱傭,想走就走的那種,所以夫妻倆當場就應了下來,生怕遲了會被別人搶走這件好差事一樣。
不過不得不說,這種只僱傭不賣身的工作,在如今的秦朝,確實是如同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他們也是酒家巷的人,自然也知道前幾日酒館開業的事,也知道這家酒館的飯菜都是天價,不過這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多大的事。
反正秦夜在他們入職的時候就承諾過,不管酒館營收怎麼樣,每月薪水每人五百錢,這可是足足高出別地兩倍的酬勞。
就在高永正式上班的時候,一行人突然就從巷口出現,剛進巷子,便有人驚聲呼道:
“嚯!”
“還真如陸兄說的一樣啊。”
“名震塞拜三千里,力壓渭南十二樓!好大的口氣啊!”
“就是這酒館名怎麼感覺有些格格不入呢?平安酒館好像配不上這幾個字啊。”
“你們就別管酒館名字了,我帶你們來是嘗天上人間的,可不是爲了充面子的,若是如此,你等還不如去渭水那邊的酒樓呢。”這時,一陣秦夜熟悉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來。
“哈哈哈,陸兄,別生氣,我們這不是聽你說天上人間般的美味嗎,這咸陽城什麼東西是咱們沒吃過的?所以只是有點不相信罷了。”
“哼,待會你們就知道了,可別到時候連舌頭都吞進去!”
“行,那咱們今日就去嚐嚐看,他家要是佔不住門口掛的那副楹聯,我非得把這幾個字給它糊上!”
高永趕緊循聲望去,便見說話的,是幾個騎着高頭大馬,文士打扮的男子。
他們身後,還有大隊的馬車轎子從巷子外緩緩駛來。
這陣勢登時就把高永給震住了,他活了這麼多年,哪裡一次性見過這麼多富家子弟?
而且瞧那馬車的樣式,分明是高官大戶啊。
高永連忙迎上去牽馬拉車,鞠躬卑軀的模樣,生怕讓別人以爲酒館怠慢了他們。
陸文紹從馬上下來,看到高永,心中有些疑惑道:“這秦兄啥時候請了個門房?瞧這模樣,還挺上道的。”
這麼多人過來,作爲酒館的實際把控人,秦夜哪裡會得不到消息?
於是,還沒等陸文紹一行人進酒館,秦夜就從裡頭出來了,瞧見是陸公子,臉上的笑容一下就露了出來:“陸公子再臨寒館,可謂是讓我這裡蓬蓽生輝啊,而且還帶了這麼多人來,那我今日豈不是要好好露一手?”
“那是自然,唉,不滿秦兄說,自從前幾日我吃了你的手藝後,那完全就是其它任何東西都吃不下了。”陸文紹點點頭道:“本來第二日就想再來的,可誰知我父親知曉了巡街房一事,又將本公子關了禁閉,這不,一出來我就奔你這來了,還叫上了我的一衆好友。”
說着,陸文紹就開始介紹起身旁之人來:“這位是郎中令家的兒子,沈文成,人稱玉面小飛龍,唉也就是喜愛玉器罷了。”
秦夜看向陸文紹右邊的一位年紀稍大的男子,聽到是九卿的兒子後,秦夜忙道:“失敬失敬,原來是文成兄,在下早已久仰大名許久。”
後者聽罷便舉手向着秦夜微笑着回了一禮道:“不敢當,不敢當,朋友擡舉罷了。”
接着陸文紹又指向站在他後面的一個人,臉色卻突然不自然了起來,支支吾吾道:“這、這位呢,是太尉的兒子,簡溫庭,人稱山林書生,唉,你也別當真,就一書呆子而已。”
簡溫庭聽到陸文紹的話後,倒也沒有氣惱,而是先向着秦夜行了一禮。
秦夜見這人十幾歲的模樣,一襲皎色衫袍,再加上舉手投足見的風雅,到真是一副風流才子模樣,也忙向他回了一禮。
不過這次對方卻沒有開口說什麼。
等陸文紹將其與人全部給秦夜介紹了一邊後,肚子也是叫了起來,便催着秦夜趕緊去弄好酒好菜,好讓他大快朵頤一番。
秦夜也無不可,囑咐了幾聲高永好生接待後,也不再留下,往後廚去了。
畢竟現在的小廚娘,功力還不足以當主廚呢。
“咦。”等秦夜消失後,穿着玉色織緞錦袍、頭戴褐色頭冠的沈文成出聲問道:“陸公子,你不是說這裡是天上人間嗎?怎麼我見此地簡陋不堪,桌椅也是粗製爛造的模樣?”
“而且地方也小的很,都不知道能不能坐下咱們着多人。”其餘跟着來的人也是大惑不解道。
“知不知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啊?”陸文紹露出神秘一笑道:“地方差不代表東西不好,你們就等着品嚐美食就行。”
衆人也不全是紈絝子弟,大部分都是飽讀詩書之人。
特別是那山林書生簡溫庭,聽到陸文紹那句‘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後,更是兩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