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難道我還說錯了不成!”
嬴淼沒有住嘴,而是伸出指着南邊繼續大聲道:“頻陽君老伯父,他的長子也是死在了當年的長信侯之亂,可他們家的結果呢?不僅長子的爵位沒有保下不說,現在頻陽君的幼子還在邊外擔任一個上造啊!上造是什麼職位?只是比士卒多了兩斤粗米罷了!那也是我的侄子,叔父的幼輩啊!”
“還有那渭南君家的兒子也是僅僅混到了公大夫,更別說重泉君本人還在去年被罷官免職了啊!”
嬴淼說的句句聲淚俱下,眼眶中竟真的流露出了幾絲水汽。
贏傒沉默的站在門前,看着自己的這個侄子,也是由此想起了當年的一些事情。
那年自己和陛下還是年少之時,那天也正是陛下從趙國當質子迴歸之日。
他贏傒站在咸陽的城門口,看到了僅有十三歲的陛下。
當時嬴政歸秦,一路上都是歷經刺殺不斷,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小子,被刺殺了不知道多少,還是堅強的從趙國回來了。
那天,滿身蓬頭垢面的嬴政,雖是年幼多真,但其眼底的那抹心機卻以是初登大堂。
當其餘的人皆都以爲這個小小的公子被嚇壞了,多數人都是好生安慰的,甚至還有婦人看着那般模樣哭紅了雙眼的時候。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贏傒,嬴政的伯父,發現了這個年幼的大王藏在心底的漠然之意。
那絕對至於成大事者才能堪堪堅守的隱忍。
所以不出他所料,大秦統一了天下!
而他贏傒也正是有着這樣看人的眼光,因而他也非常的清楚,也是在當年自己的右臂被砍去的時候,就已經清楚了。
陛下不願再看到當年大周分封的模樣,也不願在看到這個大秦帝國百年之後也會成爲下一場的‘春秋戰國’。
所以打壓宗室,提升外人,這時嬴政必須要做出的決策,也是就此,他付出了宗室對其寒心的代價。
但這個代價嬴政是必須要付出的,即便他成爲了孤家寡人。
因爲嬴政認爲只有這樣,大秦才能流傳百世,才能不再覆那大周的前路!
“唉。”
嘆了口氣,贏傒終歸還是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語。
只是這副景象被嬴淼看在眼裡,以爲是自己說的話打動了自己叔父,接着繼續大放闕詞道:“不僅如此啊叔父,若是陛下不願再看到前朝大周的後果,那這等打壓我宗室之人,我也無話可說,但我怒的是外人執政,恐出其禍啊!”
“那你還不是讓趙高去幫你到陛下面前說話了?”
這時嬴淼出聲駁斥道。
“正是我不願看到那外臣禍國,纔會去求取那等閹豎之人!”嬴淼又是激動了起來:“但陛下怎麼說的?他竟說我的品格不行能力不行!”
“……”贏傒雖然一心向秦,但也是對於陛下評判嬴淼的說辭很是不滿,可他只能說着:“許是陛下不了解你吧。”
“呵呵。”嬴淼冷笑一聲道:“不瞭解我就直接此下評判?那最近那個造紙令又是如何回事?我可是聽說了,最近咸陽城可是莫名的多了個部門,佔的地還是曹老侯爺的宅子,這意味着什麼,叔父不會不知道吧?”
對於此事,贏傒也是有所耳聞,當時他在自己的下屬口中聽說陛下在三公九卿外,又新設了個造紙令,至於這個職位是幹甚用的,贏傒不是很清楚,但此等法外封官之舉,卻是讓他也是心生怨言。
要知道,贏傒可是一個自己妻子被嫪毐玷污,自己去朝堂理論,但就在要說出趙姬的丑時時,被嬴政砍了一隻手。
結果卻是老老實實的沒有憤怒,而是沉沉穩穩的識了大局、忍辱負重的存在啊。
可現在只是因爲嬴政在律法禮法之外,封了個官職,他就要險些上奏朝堂,以是陛下收回旨令了。
所以贏傒也沒再幫嬴政洗了,但也只是沉吟道:“陛下此舉,確實欠妥了。”
“明明是陛下又開始捧自己的親信了!”嬴淼可是不會像渭陽君一樣,一個心都是向着嬴政,他直接就是不藏不掖道:“叔父,每次宗室之人找你理論,你都是說這是陛下的苦心之舉,爲的就是能讓大秦能過長久傳承下去。”
“可結果呢?除了我們宗室之外,哪門哪姓、哪戶哪家,陛下不都是給了封賜麼?甚至封爵着都是大大有其人。怎麼輪到我們宗室了,連個廷尉丞事這個小官職,都是得不到呢?”
嬴淼抽噎着道:“叔父,你說陛下是否真的要徹底寒了我們宗室子弟的心啊?”
對於這個問題,贏傒不敢也不能回答他。
可對於這種結果,他也是時不時的回頭轉想過,陛下是否真的對於宗室太過苛刻了些,若等日後扶蘇公子繼了大統,難不成真要靠着那羣外臣們執仗權政嗎?
只是這番猜想,自然是不可徐徐圖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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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了個覺起來,讓秦夜覺得奮外的神清氣爽。
只是但秦夜睡眼惺忪的起牀後,發現自己的房間中,竟發現有一人影,正一人坐在案几邊,喝着茶水翻着竹簡的。
待他再探着腦袋細細一看,發現是老趙後,頓時就鬆垮了一下,說趣的道:“呦,這不老趙嗎,怎麼?替陛下來督促督促我這個令署了?”
嬴政似乎是看着竹簡出神,所以被秦夜這突然的聲音還是嚇着了一番。
“你這小子……”嬴政笑罵着收起了竹簡道:“身爲令署官職,卻在這坐堂期間,躲在班房中矇頭大睡,要是被羣御史們看到了,定要羣其攻之了。”
“不就是羣看到啥都要罵兩句的受氣婆嘛,怕他們作甚……”
秦夜努了努嘴,沒有在意。
“嘿,受氣婆?”嬴政兩眼放亮道:“你這個比喻到還有夠貼切的,照你這麼說,那羣御史還真有的像啊。”
“那還有錯?”秦夜將鞋子穿好,也是走到案几邊坐了下來繼續吐槽道:“那羣御史啊,說的好聽點就是整肅百僚、糾正官邪、彈劾非違、維持綱紀,以確保官僚隊伍的基本素質的一羣官吏。”
“可要是說的難聽點,這不就是見着兔子就撒鷹、看見獵物就放犬的儘管閒事不幹正事的一羣人麼?也甭管別人是好是壞,反正只要有人犯錯了,就直接上奏彈劾。因爲他們知道,即使是那人沒犯錯,那陛下也不會因此怪罪自己。反而有一次若真咬對了食,那就是是位官高升了。風險和收入完全就比不上啊,所以你說那羣真正爲了國家官僚綱紀的御史,又有幾人呢?”
“如此,我還怕他們那羣鳥人幹甚?”
秦夜最後給自己倒了杯寡淡糖水,喝了幾口。
“盡說些亂點子。”嬴政對此倒是沒有反駁些什麼,只是點頓了秦夜一番罷了。
因爲他身爲皇帝,比秦夜的見解那可是更加清楚,也是早就領略了那羣人的厲害了。
不說彈劾百官了,就是他這個皇帝要是有哪裡坐的不對,那些御史們都要衝上來咬幾口。
倒還真有一見兔子就撒鷹、一見獵物就放犬的意思。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是,畢竟如果真沒了這羣御史在朝上牽制那羣百官,指不定那些得了權利的人會墮落成什麼樣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