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齒輪和輪滑的深度應用,大秦現在的軍工軍械技術在飛速的革新。
但想要列裝,還是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
離開超級作坊。
嬴城穿過西門,來到了國學府所在。
國學府還在緊鑼密鼓的建設之中。
密密麻麻四五十萬人。
雖然徭役被廢除了。
但是。
奴隸制卻興起了。
四十五萬的刑徒乖巧的在國學府建設。
嬴城並沒有深入瞭解國學府各個宮殿的建設,實在是因爲國學府的工程量,太過於龐大了。
想要了解清楚整個國學府建設,需要不眠不休查看三天三夜。
只要沒什麼大問題。
其他一切毛病都是可以被忽略的。
即便如此。
嬴城也在國學府巡視了一天。
離開國學府。
嬴城便前往了咸陽湖東南側,靠近渭水的一處山麓之內。
大秦有十二座大型軍工作坊,全部在關中境內。
這十二座軍工作坊,擔負着大秦數百萬大軍的兵器供應。
其地位甚至要遠超關中糧倉。
每天從軍工作坊運送出去的兵器數以千計。
軍工作坊全名叫秦國軍械冶煉司,直屬太尉府,三公九卿內的任何官員,均無權過問軍械冶煉司事宜。
即便是李斯,馮去疾,想要進入軍械冶煉司,也需要經過始皇帝的同意。
還沒有靠近。
遠遠的。
嬴城就看到極爲怪異的一幕。
始皇帝統一車同軌!
其實是在統一車輛製造業零器件的標準。
車同軌中嚴格規定了車輪,車軌,車距,車架,車軸大小。
以此做到。
模塊化生產車輛零件,組裝車輛。
可以說。
在大秦,任何一處車馬行,所買到的車輪,可以安裝在任何車輛上面。
車輛壞了,進入任何一家車馬行,都可以進行維修。
馬車車軲轆壞了。
去任何一家車馬行購買車軲轆,買回來就可以直接替換安裝,而不需要去找其他專門販賣這種車軲轆的車行。
這就是車同軌的意義所在。
在大秦。
如果購買來的車輪安裝不了,是會被問罪。
嬴城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
相反。
大一統的意義就在於這微小的細節之中。
到現在他都還記得,上一世他爲了換個手機電池,同一個品牌的手機,因爲型號不同,電池都裝進去了,機都開了,竟然充不了電。
得虧交通發達,等了兩天調貨來了。
要是不發達,估計十天半個月都弄不來。
統一是爲了方便。
只是。
現在。
他見到了極爲奇怪的情況。
因爲煤炭的出現,第一個被應用的地方,就是軍工軍械的冶煉。
頻陽開採的煤炭,有一成進入了第七軍械冶煉司。
這其中。
拉煤,就成爲了重中之重。
只是。
這拉煤的車,顯得奇怪了很多。
尋常農用車輛
車距六尺二。
車軌九分寬。
車輪半徑十二寸。
車抽長六尺四,半徑六分。
車架分六,車轅,車板,拉頭,大撐,車架。
這些均是可以通過榫卯結構進行組裝。
第一次北上拉煤的時候,用的就是這種車輛,也是拉貨最多的車。
但現在。
不知道怎麼回事。
一個猶如怪物的拉煤車映入眼前。
拉着近乎一噸重的煤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堪稱是改裝車的天花板了。
車架的六個部分,均擴大了一倍之多。
轅馬用了兩匹馬。
走在路上。
比他的銅車要寬三倍,高度可以跟他的馬車相比了。
但是!
車距,車軌,車輪這些,均沒有改變。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危險無比,整個貨車搖搖欲翻,這要是稍微有點斜坡,制定是要翻的沒商量的。
等於說。
這種馬車是擴寬了車架,增加了容量,但是底盤太窄了,很容易側翻。
“要過斜坡了,壓人!”
嬴城停下來正看着,就聽到一個車伕喊道。
緊跟着。
嬴城就看到隨行的一個身強力壯黑乎乎的男子,一腳蹬在了煤車的一側,整個人貼在了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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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邊重,防止側翻!
“少府怎麼搞的,這能讓上路?”
見到這一幕,嬴城眉頭一皺。
前面差不多有一個三十度的斜坡。
如果按照標準的貨車,車架頂多蓋過兩側車輪,貨車重心在中間,是不可能翻車的。
但是。
這改裝車,爲了拉煤多點,是將車架兩側及後方擴寬,並用架子拉高高度,這就導致,一旦過斜坡,車身重心會向下移動。
而爲了避免側翻,要在側面增加重量,人站在上面。
這看起來危險無比。
一旦側翻,駕車的和壓車的都得出事。
這種改裝車。
是在少府管轄範圍內。
如何能允許這樣的車輛上路拉煤!
正當嬴城皺眉中,只見在斜坡上的煤車一側的車輪都離開了地面,眼看着要翻車了。
‘呵,沒事,繼續走!’貼在煤車上的男子大吼一聲,兩手死死的抓着繩索,用力的壓車,將車輪重新壓回了地面。
那是肉眼可見的危險。
右側車輪像是鞦韆一樣,離地又被壓了下來,在側翻的邊緣的反覆橫跳。
終於。
在反覆的危險之中,斜坡緩了下來,安全的過了脅迫。
直到此時。
男子這才跳了下來,黑乎乎的手擦了擦汗水,道:“爹!”
看不到前面,卻是前面有個老漢的聲音傳來,道:“上車,快到了。”
“今兒拉一車吆,明兒拉一車,來年把媳婦兒娶。”
“地上的爺吆,天上的神,照顧着咱這苦命兒,平平安安,末事,末事吆!”
嬴城遠遠的聽着老漢唱着民謠,漸行漸遠。
最終還是輕嘆了一聲,道:
“傳令給少府,運煤路線上,將這樣的斜坡,都往平修一修吧!”
這一幕讓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或者說。
這纔是大秦的現狀,也是民間的現狀。
這樣的情況,幾千年都沒有改變過。
他,只是活的太安逸了,忘記了窮苦究竟是什麼樣子。
沒有再耽誤。
嬴城超過了前方的煤車,一路向着軍械冶煉司奔騰而去。
的確不遠了。
遠遠的。
就看到了一處戒備森嚴的院牆。
院外有巡邏的士卒巡邏。
院牆上面有強弓勁弩隨時應對外部攻擊。
從外面看去。
濃煙滾滾,像是置身於雲霧之中。
這裡的二氧化硫,一氧化碳已經嚴重超標了。
等到嬴城走到近前的時候。
第七軍械冶煉作坊門口已經快速跑出來幾人前來迎接他。
“下官第七軍械冶煉作坊大監令公輸從拜見監國。”
“末將王從拜見監國。”
“下官第七軍械冶煉作坊主事李從拜見監國。”
大監令,負責兵器督造。
中朗將,負責守衛。
主事,負責除兵器督造之外其他所有事。
這座軍械冶煉作坊內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均由這三人負責,嬴城擡了擡手,道:“不必多禮!”
說着。
嬴城就往裡邊走。
幾人都沒有阻攔。
大監令公輸從迅速的上前問道:“不知監國此次前來,有何事吩咐。”
不要說嬴城。
就算是始皇帝,這幾十年來,來冶煉作坊的次數也不超過三次。
現如今這嬴城突然來冶煉作坊,由不得他們不緊張。
“確有幾件事!”面對如此直白的疑問,嬴城並沒有生氣,而是繼續道:
“第一件,在超級作坊內,有一座軍械研究院,主事之人爲公輸仇,可是認識?”
聞言的公輸從一驚,急忙解釋道:“啓稟監國,此人正是家兄,只是因泄露軍機,被絞腳趾發配至阿房宮。”
“公輸家也將公輸仇除名,此人與我公輸家,無任何關係。”
嬴城前來,自然知道這層關係,道:“此事早已是陳芝爛谷之事,現在的公輸仇我已委以重任。”
“這!”公輸從驚疑不定,回道:“啓稟監國,當年公輸仇犯下大錯,幸得陛下沒有怪罪,這纔沒有牽連公輸家,公輸仇對於公輸家而言,早已是一個死人。”
“不管公輸仇如何,再與我公輸家無任何關係!”
公輸從的話讓嬴城眉頭忍不住一皺。
他之所談及,不乏想要讓公輸仇重新回到公輸家的打算。
但似乎。
即便是公輸仇的親弟弟,都不怎麼歡迎公輸仇重新回到公輸家。
這讓他想要說和都無處下手。
“你與公輸仇,有多少年未見了?”嬴城問道。
“十三年!”公輸從頓了頓,回道。
“罷了!”嬴城想了想,道:“此次前來,需要從軍械作坊內調遣十二名軍械打造的好手,前往超級作坊任用。”
公輸從皺眉,問道:“不知監國要這工匠有何用處?”
嬴城道:“軍械研究,超級作坊內在軍械方面,略有突破。”
公輸從點了點頭道:“下官明白,這就準備!”
嬴城點了點頭,他是可以直接從軍械作坊調人前往軍械研究院的,這次過來也只是順手解決此事,頓了頓,便繼續道:“另外,清點軍械冶煉作坊內所有的兵器,不日將送往隴西。”
“今後第七軍械冶煉作坊,主要向西進鏢行提供軍械。”
“主要打造輕裝,甲胃,劍,弓箭!”
公輸從點了點頭,回道:“這自是沒有問題,只是,每月具體需要提供多少兵器,這些兵器可有具體要求。”
嬴城頓了頓,道:“三千之數,皆要有特殊標識,以做識別之用。”
公輸從點了點頭,回道:“數量倒是沒有問題,只是這標識,以何做標識?”
嬴城想了想,道:“按年月序爲標識,每月運送一次,運送之事太尉府自有安排。”
公輸從當即道:“下官遵命!”
說着。
嬴城已經進入了作坊裡面。
雖然這只是一處作坊,但其規模,卻堪比一個大點的鄉。
裡面全是工匠。
整個冶煉作坊分爲冶煉地和打造地。
可以說是最早的流水線。
這樣的方法還是呂不韋想出來的。
冶煉所得銅水會倒入模具之中,而後再進過煅燒捶打開鋒,便完成了打造。
所有打造的兵器均會存入兵器庫之內,在檢查沒問題之後,太尉府纔會拉走。
“冶煉礦石去除雜質並不在這裡完成,通常冶煉礦石是由蜀中卓氏完成,運進冶煉作坊內的大多數銅塊,鐵塊,在作坊內會直接熔銅鐵。”
“如此,打造兵器自然加快了許多。”
嬴城點了點頭,又查看了貨單。
的確,所有的銅鐵塊均來自於卓氏。
而所有的訂單,均屬於太尉府。
流程很簡單。
從卓氏進原材料,太尉府下調令提兵器。
同時。
太尉府還會定期的送來廢棄的兵器,由冶煉作坊修補或者融掉重造。
而第七軍械冶煉作坊主要負責打造銅劍和箭頭,少部分涉及弓箭。
重弩,弩車並不在打造範圍內。
“這是冶煉作坊的名冊,大大小小的工匠以及守衛的將士總計一萬兩千四百人。”
“每月月初,治粟內史府會送糧食來,每月有兩次送菜食,三次送肉食。”
“所有在名冊內的人,三年可回一次家,但不能泄露任何關於冶煉作坊的消息,所有的人員出入均有記錄。”
“工匠的俸祿每年會結算一次,這件事以前是奉常府負責,三成給工匠,七成直接送到工匠的家中。”
“因爲煤炭的出現,運送煤炭的確是個問題,左右權衡之下,這才找了信得過的秦人運送煤炭。”
聽着主事李從的介紹,嬴城兩相對照,很快明白了軍械冶煉所的運作模式。
半封閉式管理,多爲保密,除了工匠,守衛將士,這裡基本屬於與外界隔絕的狀態。
“公輸仇和公輸家到底是怎麼回事?”
公輸從不在,嬴城便忍不住的問道。
“這,下官不敢多言。”李從頓了頓,不想節外生枝。
“但說無妨,不會有旁人知曉。”嬴城道。
李從頓了頓,小聲道:“下官也知之甚少,只是聽說,當初公輸仇醉酒泄密,是公輸家主動告發並將公輸仇押送至陛下面前。”
“公輸仇供認不諱, 就被髮配在了阿房宮。”
“原來如此!”嬴城恍然大悟,沒有再追問下去,繼續問道:“看起來,整個冶煉作坊,公輸家的人佔大多數啊。”
李從不由點頭道:“公輸家基本上所有族人都是工匠,一直以來負責軍械打造之事。”
“而冶煉作坊也沒有出過什麼事,陛下便將軍械一事,全權交給公輸家來負責了。”
“不過,也並不完全都是公輸家的人,朝廷會定時從其他作坊抽調工匠前來,基本上,軍械冶煉作坊內的工匠,均是我秦國最頂尖的工匠。”
嬴城邊聽着,邊翻看,眉頭一皺的再次問道:“傷亡這麼大,平均一個月要折損十人之多?”
李從點頭道:“這沒辦法,炸爐,濺射,燒傷,各種意外都有,冶煉打造之事,也是危險無比,尤其是有時候太尉府急令打造兵器,就更不可避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