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的春陽光明媚，清風吹拂恰好不涼不熱，令人忍不住想要慵懶的躺在陽光下眯上一覺。
咸陽城並未被戰爭破壞，早已恢復往日的秩序。
甚至因爲嬴政即將繼位，咸陽百姓變得更加興奮。
就連勳貴們，都忘了當年如何瞧不起嬴政的事兒，嘲諷嬴政身上擁有的趙人血脈，嘲諷嬴政不懂得貴族之間的禮儀。
可如今的。
他們口中盡皆稱讚，說着嬴政的好話，感慨是因爲嬴政守下了老秦的江山社稷，讓貴族們不至於被敵軍剝奪所有。
也許有人會懺悔曾經說過的話。
但更多的貴族都選擇了遺忘，彷彿曾經說過話的都不存在般，反而對即將到來的老秦新王充滿期待。
無數百姓守在御道兩側，莫名興奮，想要觀看嬴政的繼任儀式。
“新王如今十三歲，就能殺死魏無忌，等王正式成年後，肯定能完成老秦夙願，統一天下。”
“沒錯，我從來沒有這麼期盼過新王的繼位儀式。”
“跟你們講，在城牆上我就看見過，那個時候大王還是公子，我就尋思這樣的公子一定會成爲大王，這果然來的很快。”
“聽說原本陽泉君想扶持公子成蟜的，可如今不也跪拜在大王腳下，甘願獻出封地？”
“大王真的太厲害了，據說這次陽泉君等獻出的封地足有八九個縣之多。”
“還聽說這些封地都要賞賜給此戰的功臣。”
“函谷關還沒奪回來，我想扛着鋤頭上前線了。”
百姓們無比振奮，就連許多不入流的吏，都變得無比激動，覺得嬴政年少，會讓他們擁有更多的機會。
總之，年輕王會讓一個國度充滿朝氣，這是很多人都喜歡的。
只是，若仔細觀看，會發現這咸陽百姓，青壯男子很少見到，更多都是嘴上帶着絨毛的少年以及許多女子。
他們翹首期盼，只爲了嬴政走過時，能夠見到他們的大王一眼，就足夠他們吹噓一輩子了。
好在天氣很好，除了會打哈欠有些困頓外，其他都還好。
嬴政也很困。
他從昨天晚上就還是籌備儀式。
早晨更是凌晨三點就起來，在幾十名宮女的伺候下，開始穿着冕服。
老秦的冕服黑紅二色，上面繡着日月十二章。
那些美麗且簡潔的紋路，是天下人對於王美好的期盼。
“繼位之後，你再也不屬於自己，而屬於天下人。”
“你，就是這天下的象徵。”
趙姬……
如今應該稱之爲趙太后。
趙太后顯然比嬴政更加激動，她已經好幾晚沒睡了，卻依舊精力充沛，半夜就守在嬴政身邊，千叮嚀萬囑咐。
當嬴政參與儀式時，她更是忍不住低聲哭泣。
只是這些，嬴政都沒有過多注意。
繼位儀式，實在是太過繁瑣複雜了。
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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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儀式的麃公說的雅言嬴政都聽不大懂。
那是源自周朝的話語，與秦言多有不同，聲調少了許多生硬，聽起來如同詩歌，更加優美。
不過嬴政不需要知道這是什麼。
總之他只需要站到或者做好，看着這滿朝臣子就好了。
他倒是對麃公這個人，挺感興趣。
麃公與蒙驁、王齕都是先朝的重臣，真正能帶兵打仗的那種。
至於麃公，代表的則是最原本的老秦貴族。
他們的先輩，是跟着老秦歷代先王吃了無數的苦，摸滾打爬才建立下這大秦基業的。
可惜……
這些老秦族人人才凋零，雖然忠誠足夠，卻很難成爲鎮守一方的存在。
也就這麃公能力不錯，遠遠超過了孟西白三族，否則老秦族很有可能會被時代所拋棄。
繁瑣的儀式足足持續到上午。
還好所需要的配合不多。
到了上午，則需要率領羣臣，到成爲祭天，昭告他嬴政的正統性。
御道上，嬴政自然看到了那些等待許久的咸陽百姓。
他們都好奇的打量着自己，臉上洋溢着希望。
同時，嬴政也發現老秦人的秩序當真有些過分。
觀看的秦人隊伍竟然比後世的排隊還要更整齊。
這可能跟秦律異常嚴苛有所關係。
也有可能因爲這是繼位大典，所以纔有這種需求。
但這種秩序，會直接影響到所有人的情緒。
哪怕嬴政隨便說一句話，這種沉默下都會變成山呼海嘯，迎來秦人最瘋狂的擁護。
“可惜，少見青壯男子。”
“至於超過四十歲的男人，更是幾乎見不到。”
“那些老秦人，幾乎都戰死了。”
嬴政微微搖頭。
老秦這些年打仗打的實在是太兇了。
哪怕他前世就是名士兵，也無法想象這持續打了幾十年，年年打仗的強度。
老秦根本沒有養老壓力，因爲自然死亡簡直是件無比奢侈的事情。
這個年代的平均壽命，普遍只有31歲。
與前世平均壽命77歲來說……
嬴政都沒有心思進行對比。
“若戰亂不停歇，生活發展就永遠不要去奢望能提升上去。”
他隱約有所感悟。
覺得百姓生活變得更好，老秦國運自然而然的就會變強。
而作爲秦王的他，自然也就會變得更強。
讓國家變得強盛，纔是國運饋贈真正的精髓所在。
等儀仗駛過，竟然有無數咸陽百姓自願跟在後面，想要隨着嬴政一同前往城外祭天。
出了咸陽之後，依稀還能看到許多戰爭留下的痕跡。
有許多遊俠激戰打出的大坑，短時間內是無法填平的。
至於道路兩側，則站着大量秦人，他們的目光中帶着茫然，見到嬴政儀仗後更是本能的低着頭。
他們努力的想要將自己收拾的更加乾淨，卻很難掩蓋住破損的衣衫。
嬴政甚至察覺到有名少年胸前的衣衫是完整的，乾淨整潔，而他的後背則裸露在外。
“這些，都是戰火焚燒了他們的家園，被迫逃荒至此的人。”
“現在已經錯過了農時，他們的土地無法繼續耕種。”
“而且恐怕就連種子，都已經被五國聯軍徹底摧毀。”
好在，許多少年看向嬴政的目光中，依舊充滿了希望。
他們跪伏在地，期盼着嬴政能給他們更好的生活。
當然……
更希望嬴政能爲他們死去的親人，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