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許老爺子的目光落在此刻來到自己身側一旁的白髮老者，皺着眉頭髮問道。
在許老爺子的印象當中，自己根本就不認得這位年歲比起自己還要大上一籌的白髮老者。
事實上當初春秋國戰之時，許多與許老爺子相熟之人都已經戰死，縱使是沒有戰死的，多半也是落下了病根，沒過多少年也就病逝了。
可以說當初跟隨在許老爺子身邊的那些將士們，至今尚且還活在世上的根本就剩不下幾個。
面對許老爺子的發問，那位白髮老者卻是開口說道：“許老爺子您認不得我，這也是一件極爲正常的事情。”
“畢竟小老兒我不過是一個寂寂無名之輩，根本就不得入許老爺子您這般大人物的法眼。”
“不過當初許老爺子您對小老兒的恩情，縱使是過去這麼多年，小老兒我依舊是記憶猶新，沒齒難忘！”
聽着這位白髮老者的話語，許老爺子更是疑惑不解，他已是絲毫不記得自己會對眼前之人有着什麼恩情可言。
“此話怎講？”
許老爺子皺着眉頭看向白髮老者，出聲詢問道。
此刻大軍依舊是朝着前方走着，不過由於這位白髮老者的出現，這支被送回回來的潁川郡駐軍顯然是放慢了幾分步伐。
從而使得這位年事已高，且有些跛腳的白髮老者能夠追上他們的腳步。
面對許老爺子的疑惑，這位白髮老者深吸一口氣後，開口說道：“許老爺子可曾記得春秋國戰之時，有一年入冬，您率領約莫三百餘位將士來到一處名爲小豐村的地方？”
小豐村？
許老爺子依舊是滿臉的疑惑之色，要知道當初春秋國戰可是轉戰數千裡，大小戰役不計其數。
對於這些所謂的村落，他雖說是有些印象，但是印象卻並不深刻，似乎在這位沙場武將的眼中，唯有殺敵方纔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白髮老者此刻自顧自地開口說道：“當初許老爺子您率軍路過小豐村之時，在村外約莫三裡地，曾救過一位被仇敵追殺，險些慘死在雪地之中的男子。”
“當初許老爺子你不顧將士阻攔，硬是將當初那岌岌可危的男子的傷口給包紮好，更是送入到了小豐村當中，讓其好生休養......”
伴隨着這位白髮老者的話語出口，許老爺子此刻也是有了些許共鳴。
貌似在當初的春秋國戰之中，他的的確確做過這樣的事情。
不過由於時間久遠，他早就已經忘記掉了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倘若不是眼前這位白髮老者提起，自己也根本就不會想起還有這麼一件事情。
......
他猶然記得，當初自己乃是率領麾下將士背上偷襲燕國的一處軍陣，由於那處軍陣人數極少，不過千人，故此自己僅僅只是率領了三百餘衆軍中悍將前往。
在那沿路之上恰逢風雪天，路遇一處林子，在那林子之中傳來了一聲聲痛苦的哀嚎之聲。
當時有些將士說這極有可能是敵人佈下的陷阱，但是許老爺子自己卻認爲這哀嚎聲根本就做不得假，故此不顧一切進入到那處林子之內。
而林子之內的白雪地之中卻是出現了一個血泊，血泊之中一位精壯漢子躺在地上，胸口處朝着外面溢着鮮血，口中的哀嚎聲越來越虛弱。
顯然是已經奄奄一息，若是再不抓緊救治將會一命嗚呼。
當時曾有將士看出這位精壯漢子傷及根本，想要救活的話耗時耗力，極有可能會延誤軍機。
但是由於許老爺子是率領將士提前一日進軍，故此時間尚還充裕。
於是許老爺子將這位精壯漢子的血給止住，將其送到三裡之外的一處山村進行治療。
這也是許老爺子最後能夠爲這位精壯漢子所做的事情，畢竟他還是沙場莽夫，許多事情皆是做的不全面。
至於這位精壯漢子最後能不能夠扛過那個白雪皚皚的冬日，扛過那刺骨的寒風，許老爺子就不曾知道了。
只不過現在看來，那位精壯漢子倒真是極有可能活了下來。
......
許老爺子看着一旁的白髮老者，還不等他開口，就看到那位白髮老者慌慌張張地將自己的衣衫解開。
在其胸口處，一道觸目驚心的傷口疤痕依舊是清晰可見。
從琵琶骨所在的位置一直綿延到最下方的一根肋骨，此等傷勢，能夠活下來就已然是一個奇蹟！
“許老爺子，小老兒便是當初您救下的那個男子。”
“雖說當時的我神志昏迷，但是卻是依舊有着印象，若是沒有當初的許老爺子出手相救，又怎會有小老兒的今日。”
“此番縱使天下人都言您是叛黨，但是在小老兒的眼中，許老爺子你一直都是我的恩人。”
“哪怕許老爺子你此番真的死了，小老兒也定會爲你立下衣冠冢，讓家中後人每到祭日時分，便爲你送上香火！”
說到這裡，只見這位白髮老者慢慢悠悠地停下腳步。
竟是在那衆目睽睽之下，顫顫巍巍地跪伏在了地上。
身軀顫抖，面朝那位逐漸遠去的聲音，顫聲道：“恭送...許大將軍！”
當那一聲許大將軍出口之時，已經遠去的許老爺子頓時間周身一顫。
他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聽到他人喊過自己一聲許大將軍。
事實上按照當初許老爺子在軍中立下的功勞，這一聲大將軍倒也是實至名歸。
不過許老爺子最終還是選擇了告老還鄉，故此除了那些個跟隨在自己身邊的親信會稱呼自己一聲大將軍之外。
其餘衆人要麼稱呼自己一聲許老，要麼便是稱呼自己一聲許大人。
至於大將軍這三個大字，在自己的那些個老夥計死後，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年未曾有人提起過這個已經好似埋入地下的稱呼。
許老爺子緩緩轉過身去，看着跪伏在地上許久不曾起身的白髮老者。
高聲道：“老夫能夠在臨死之前聽到這一聲許大將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