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
應天城。
朱棣癱軟在龍椅上,雙目無神,目光渙散。
“爲何……爲何會如此?”
他怎麼也沒想到,父皇爲他打下來的鐵桶江山。在短短半月之內,就已經被大秦鐵騎徹底踏碎。
如今山河破碎,朝綱紊亂,人心惶惶。
更要命的是……他已經失去了民心!
不少大明百姓已經認爲自己即將成爲秦民,對於秦軍的賞賜感恩戴德。在百姓的眼中,他只不過是一個不爭氣的二世祖罷了。
朱棣心比天高,可當面對難以阻擋的大秦鐵騎時,他也覺得渾身乏力,無力迴天。
高懷德站在龍椅邊,目光凝重,臉色慘淡。
他知道大秦鐵騎難以阻擋,可是他一邊倒式的慘敗,是他也不曾想的。
“皇上。”
高懷德輕輕的叫喚了一聲,可是朱棣還沉浸在失敗的痛苦之中完全沒有搭理他這個護國大將軍。
“朱棣!”
高懷德徹底怒了。
他好歹也是追隨過先祖的人,現在朱棣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身爲一國之君,就要有一國之君的氣態。因爲一時挫折而萎靡不振,這種人真的適合當皇上嗎?
聽到護國大將軍直呼自己的名字,朱棣也不知道哪裡來的怒氣。他頓時坐直身子,目光直視這一位開國元老。
再怎麼說,他是君,對方是臣。
他有什麼資格高呼自己的大名?
看到朱棣認真起來,高懷德的老臉上勉強擠出幾絲笑容,他深吸了一口氣,苦口婆心的勸說道。
“皇上,那些敗仗都已經發生了。要是皇上還執着在其中的話,大明帝國江山不保!要是讓先皇看到這一幕,他在九泉之下的魂靈如何能夠安息呢?”
高懷德好歹也是朱元璋的妹夫,以他的身份說出這番話,合情合理。
朱棣一開始還想發作,可如今聽到了護國大將軍的話之後,他只覺得滿心都是苦澀。
在他的設想當中……
待他成爲大明皇帝,他一定要勵精圖治,發奮圖強,帶領大明帝國掠奪到更大的土地!
唯有如此,他才能在死去的父皇面前交差。可從眼下的情況來看,他才意識到自己的想法有多麼的單純,多麼的可笑。
大秦帝國的崛起,勢不可擋。
一大批的高手誕生在大秦的土地上,而且大秦帝國兵強馬壯,如今又收復了民心。天時地利人和,大明都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就算他心存不甘又如何?
一人之力,豈能一天?
說句難聽的,大明帝國大勢已去。在歷史洪流面前,即便是朱棣有多麼的能幹,但是他也無法阻擋這一切的發生。
“朕知道父皇對朕有着很大的期望,朕又何嘗不想振興大明呢?”
朱棣發出了一聲悲嘆。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這就是如今大明的處境!
“護國大將軍有何高策?相信用不了三日光陰,那章邯就會率領大秦鐵騎兵臨應天城下。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護國大將軍有什麼想說的……就直接說好了。”
朱棣現在也是看開了,他把自己當成皇帝,可是大秦鐵騎並不會認可他。
等到大秦官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他是個所謂的大明皇帝又如何?
皇帝的身份,只會成爲他的催命符!
高懷德還指望這位二代皇帝能夠自己想明白,結果對方一開口就是問他的意見,這讓他也是很難辦。
“皇上,如今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
高懷德內心有幾分猶豫。
他不是沒有想過投降,但是又想到了皇上的堅決態度。此刻他膽敢說出投降之事,保不準人頭當場落地!
思來想去,他只能說這麼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朕知道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所以朕這不是在問你的意見嗎?你身爲護國大將軍,是大明軍人的領袖。對於這一場戰爭,難道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朱棣不自覺的皺起眉頭,他感覺自己聞到了一股危險氣息。
軍方權力最高者,在自己的面前竟然無話可說……
生死大戰在即,怎麼對方看上去一點都不着急?
莫非……
高懷德看到陛下正在細細思索,他趕忙湊上去說道。
“末將建議……死戰到底!”
“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魂!”
聽到高懷德跟喊口號似的說出這番話,朱棣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可是親口在父皇面前保證過的,無論如何,他都會伴着大明帝國堅守到底!這是他留給父皇最後的話,他永遠會記在心裡!
朱棣不畏懼死亡,他只怕大明隕落。
“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召集兵力,等待那一戰開始吧!”
“是!”
高懷德帶着朱棣的命令離開,而此刻,一道中年男子的身影走路到了大明皇宮內。
朱棣望着來人,滿是疲憊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罕見的放鬆。
他的大哥來了……
朱標望着滿目惆悵的四弟,內心也有幾分過意不去。
這本是屬於他的職責。
可是現在,一切的壓力都落在了他的四弟身上。
“四弟,真是苦了你了。”
朱標這個好大哥相當心疼的說道。
以儒家的標準來衡量朱標,從任何一個角度而言,他都是一個好大哥。只是這樣一個品行端正的人,他並不適合成爲大明皇帝。
當皇帝的,需心狠手辣。
當初陽明先生也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纔會提議讓朱棣成爲二代大明皇帝。
從眼前的情況來看,這一切是對是錯,尚未可知。
“大哥,你怎麼不留在你的寢宮當中休息?跑來我這裡幹什麼?”
兄弟之間說話,氣氛自然緩和多了。
朱棣方纔還眉頭緊鎖,可是見到了自己的兄長之後,他還是勉強打起興致與對方交談。
“四弟,大哥來到這裡,有些話想對你說。”
朱標反倒是緊緊的皺着眉頭,雙目之中滿是愁苦。
“大哥想說什麼就說吧,我們兄弟之間,沒有什麼是不能說的。”
“這段時間應天城內也亂得很,大哥上街去看了看,你可知道那些百姓是怎麼說的?”
聽到大哥的話,朱棣內心頓時一個咯噔。
他應該能猜到百姓們會說什麼,但是……讓大哥來對他說這些話,他情何以堪!
大明,是他們老朱家的江山啊!
“大哥,你說吧。”
朱棣深吸了口氣,他做足了心理準備。
“那些百姓們壓根不指望大明軍人能夠守住應天城,你知道最離譜的是什麼嗎?我竟然發現有些人擅自開莊,他們在賭,賭大秦鐵騎需要幾日攻破應天城!”
“大膽!”
朱棣本覺得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是聽到大哥的話之後,他還是破防了!
他滿門心思想着如何守住老朱家的大明江山,那幫刁民竟然把這一切當做遊戲,甚至還賭自己需要幾天會輸!
這就是毫不掩飾的打臉!
沒人相信他們會贏,沒人覺得大明能夠依舊存活下來!
而這一切對於大明之主朱棣而言,字字誅心!
“大哥,你來到這裡……對我說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朱棣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火焰在熊熊燃燒,他越是生氣,語氣反倒越來越平靜。只見朱棣目光低垂,他現在恨不得將明土上的大秦鐵騎屠殺殆盡。
他恨!
可他沒有這個實力!
“四弟,要是我們死守到底的話。死去的不只是那些大明軍人,還有許多無辜的應天城百姓。他們是無辜的,要不然我們跟大秦帝國商量一下。放棄大明外面的那些土地,只要我們守住應天城就好了,畢竟這是我們祖宗的根基。唯有如此,我們不僅能夠守住應天城,還能夠活下去,你覺得呢?”
朱標滿目期待的望着自家四弟。
他觀察了許久,這是他目前能夠想出來的最好辦法。
“哈哈哈哈!”
讓朱標沒想到的是,朱棣竟然仰天大笑了起來,笑聲無比悲涼。
“大哥!”
“我的好大哥!”
“你知道父皇爲什麼讓我當皇帝嗎?不是因爲你的能力不行,你始終帶有一股婦人之仁。我們老朱家的大明江山都快消亡了,你還在惦記那幫刁民的死活!他們的死跟我們有關係嗎?要是能夠付出應天所有百姓的代價,守不住這座城池,我會毫不猶豫將他們拿去送死!”
朱棣目光猙獰,表情更是兇狠至極。
朱標從來沒見過四弟這副恐怖模樣,在他的印象當中,對方很好說話,也很愛笑。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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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標還想要解釋一番,卻只見當今聖上大手一揮。
“大哥,你走吧,就在你的寢宮當中好好的待着!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說完,朱棣便立刻轉身朝着後宮走去。
他心中有氣,而且是無處發泄的氣。
原本以爲自家兄弟能夠替他排解一番,可讓他沒想到的是,關係最好的大哥竟然是來勸他投降的。
那羣該死的百姓都惦記着他需要會落敗,他的聖人大哥竟然還在替那羣百姓着想。
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所幸!
陽明先生選舉自己成爲了大明二代皇帝!
要是讓大哥當皇帝的話,朱棣相信,父皇的屍骨會氣得從棺材裡面跳出來,追着他打!
當真是荒謬至極!
朱標悵然若失的站在原地,他原本以爲自己會獲得四弟的支持,但是卻迎來了對方的反駁以及冷眼。他像丟了魂一樣,慢慢的朝着自己的寢宮而去。
走到皇宮外,樹木凋零,枯葉飄落。
望着泛黃發黑的葉子,朱標想到了自己的父皇。要是父皇還活着的話,他一定有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在朱標心目當中,朱元璋就是一個能力十足的超人,沒有什麼能夠難得到這一位大明之主。
可現如今,戰亂將起,大明末日也來臨了。
朱標彎身拾起一片落葉,他細細的觀閱着上面的紋路。看來看去,只聽他喃喃自語道。
“父皇,孩兒想您了……”
過去有父皇可以幫他撫平荊棘上的尖刺,但是現在,一切都得他們兄弟自己去扛。
……
大明深宮之內。
暴怒無比的朱棣一連殺了幾個奴才,又是一道命令從宮內傳出。
“大明帝國全面收縮兵力至應天城!”
“人在城在,人亡國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