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君臣二人隔案而坐,趙泗這個飯搭子一如既往的陪著始皇帝吃飯。
“又有甚麼事?”始皇帝自顧自享用著肉羹,頭也不擡。
現在始皇帝的飲食已經恢復了正常,御廚的手藝還是沒得說的,通常情況下,如果不是有什麼事情,趙泗這小子吃飯就光顧著狼吞虎嚥,壓根不會半途開口。
“是這樣的,臣想要像您舉薦兩個人才。”趙泗開口說道。
郎官啊!
那可是大秦的官員預備役,重點人才培養之處,哪怕是議郎,說實話也沒那麼容易進,就算是蒙毅都沒有直接批閱人進入郎中令成爲郎官的權利。
“昨個捉來的?”始皇帝放下羹杓看向趙泗。
“請,請來的。”趙泗尷尬的笑了一下。
現在趙泗聘請門客的方式幾乎成了公認的樂子,不過該說不說,趙泗現在的門客大部分都是起於微末,對於他們而言,被捉一趟其實也不影響什麼,相反,大家都被捉了,還會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革命友誼。
“想要什麼職位?”始皇帝攏了一下袖子。
“陛下這是哪裡話,我這是爲國取士,只是不忍心看到人才埋沒,卻不是仰仗著陛下的親近來把持官職。”趙泗撓了撓頭糾正了始皇帝的說法。
“說罷……”始皇帝頓了一下倒也沒有反駁趙泗,這小子倒是挺實在的,至少就目前而言,趙泗乾的事情是真的爲國取士,也沒有任何私心,倘若不是張蒼勉力維持,趙泗手底下的門客早就四散而飛了。
看的出來,趙泗實際上也只是借了一個名頭,不是真的打算組建自己的勢力。
也正因爲如此,始皇帝對於趙泗討要官職總是會十分大方。
“是這樣的,臣這次在沛縣一共捉……額請了九個人,其中有兩個人,一個叫蕭何,一個叫曹參,二者在沛縣擔任吏員,不管是在臣看來,還是在張蒼看來,此二人都有王佐之才,實乃滄海遺珠。
兩人爲吏多年,秦律已經倒背如流,處理事務更是得心應手,現在所欠缺的也只是因爲以前身份卑微,而不能接觸更多知識和制度,因此臣想要舉薦他們成爲議郎,繼續學習。”趙泗沉吟片刻開口說道。
“王佐之才?”始皇帝笑了一下。
倘若旁人說出來這話或許有些滑稽,但是倘若再趙泗嘴裡說出來,雖然這小子總是一副不著調的樣子,但是可信度還是有的。
事實已經證明了無數次,不要把趙泗的話當成玩笑。
尤其是對於經歷了沙丘變故的始皇帝而言,他對於趙泗的看重和信賴又平白多了許多,對於趙泗的行爲也多了更多關注。
甚至於趙泗手底下現有的門客都被始皇帝仔細摸查了一番。
始皇帝也確確實實肯定了趙泗不著調的相人能力。
“比之陳平如何?”始皇帝問道。
始皇帝問出來這個問題,趙泗就知道始皇帝早已經把自己摸了個底朝天了。
現在看來,不光是自己,還有自己相關的一些人,也都進入了始皇帝的視線,否則始皇帝就算知道陳平有才華,也不至於把陳平當成王佐之才的計量單位。
始皇帝對自己的關注有些過分的多了,不過趙泗倒也無所謂了,自己弄出來了多少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更不用說自己還是人形自走祥瑞,易位而處,倘若自己是始皇帝,恐怕早就巴不得給自己身上插上監控。
無所謂啦,在沙丘之變之前趙泗就想過,左右又不是什麼壞事。
拋開腦子裡的雜念,趙泗迴應始皇帝發出的疑問:“曹參或許不及陳平,但是蕭何和陳平比起來,無有不如,或有所長。”
趙泗結合歷史,認真的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平心而論,蕭何絕對是大漢帝國當之無愧的第一功臣,這是所有人都搶不走也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
曹參和陳平不好對比,但是蕭何一定是穩居漢初第一功臣的寶座。
始皇帝點了點頭。
正是因爲對趙泗多了許多關注,始皇帝對於趙泗手底下門客的才能纔有了更加清晰的認知。
以前再怎麼說也無非是一面之詞,現在始皇帝閒暇之時,甚至會親自讓頓弱彙總起來資料表現分析他們的能力。
也因此發現了陳平果然是當之無愧的王佐之才。
其學術造詣已經隱隱能夠和張蒼持平,各種思想也趨近於成熟,如今缺少的就是實踐而已。
只要給陳平一些歷練的時間,陳平早晚能夠達到和張蒼同樣的高度。
至於陳勝吳廣就在頓弱手底下做事,眼皮子底下的人更不用說,當之無愧的兩千石之才。
酈食其和韓信初至隴西,現在還沒有展開行動,又因爲距離過遠,反而不好分析。
現在又蹦出來兩個堪比陳平的人才……
事實再次證明,有時候,從趙泗嘴裡說出來的,哪怕是玩笑話,可能也不僅僅是一個玩笑。
很顯然,始皇帝選擇再次相信了趙泗。
其實趙泗看錯了也無所謂,兩個郎官確實很關鍵,但是趙泗開口了他也會給。
趙泗是他寄予厚望的人選,沒道理對於這樣的人才只允許他成功而不允許他出現任何紕漏和失誤。
“既然如此,就調他們兩個成爲議郎,另外陳平也不必爲吏,一併調入郎中令成爲郎官吧。”始皇帝沉吟片刻開口道。
郎官啊!
可比韓信的千人將的位子重要多了,還一次給了三個。
不走三公九卿,說白了就是動用的始皇帝私權。
大秦現狀擺在那裡,沒有功績,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都別想著晉升。
要走正規的審覈流程,陳平蕭何曹參三個人第一時間都得被刷下去,郎官的邊他們都沒資格摸到。
始皇帝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眼下大巡天下已經進入了尾聲,遷貴令眼看越來越近,雖然有李斯在前面頂著,但是該吃到趙泗嘴裡的飯還是不能少的,總得有人手可用。
趙泗不是招攬的遊俠,這些人也確確實實有真才實幹,沒必要就這麼跟著趙泗混吃混喝,況且趙泗也確實要有拿的出手的東西體現他的領導地位。
這些東西趙泗或許想不明白,但是張蒼肯定能想的明白,要不然也不會讓趙泗來向自己特意舉薦人才。
“這!臣謝過陛下!”趙泗大喜過望。
好好好!
一下子直接舉薦三個郎官,隊伍的人心一下子就能穩定下來了。
有先例在這裡擺著,趙泗也可以大大方方的爲衆人畫餅,所有人也都會相信只要跟著趙泗就有光明的未來。
加入郎中令,成爲郎官,本就是一飛沖天的捷徑之一。
“你不是爲國取士,忠心爲公?何謝之有?”始皇帝揶揄了一下。
“還是有一點點私心的嘛,再怎麼說他們成爲了我的門客,奉我爲主公…”趙泗撓了撓頭。
畢竟集郵的是自己,但是付出官職的人是始皇帝。
“還有別的事麼?”始皇帝見趙泗還沒怎麼開動,繼續問道。
“倒還是有一件小事。”趙泗道。
“之前在咸陽的時候陛下不是讓我查看會稽郡發來朝廷的奏摺?近段時間臣偶有所感。”趙泗開口說道。
“發現了什麼?”始皇帝笑了一下。
事實上他早就發現了會稽的貓膩,這一次駕攆大巡天下,途經會稽,怎麼也得料理一番。
“太假,也太平。”趙泗皺了皺眉頭說道。
“這裡按道理來說是楚地,楚地距離關內最爲遙遠,蠻夷生番也不在少數,不服管教者更是比比皆是,能臣幹吏若想要施展拳腳,必然會有大動作,可是會稽郡守殷通上任以後,除了最開始兩年族滅過幾家貴族。後來並沒有什麼動作,但是整個會稽卻一直都風調雨順,再也沒有波瀾。”趙泗搖了搖頭。
“殷通也是郎官出身,在擔任郡守之前頗有功績,或許是他治理出衆呢?”始皇帝笑了一下。
“這也是我所擔憂的事情,如果僅僅是因爲懷疑,是沒有辦法推動郎中令派遣郎官去按照固有流程去查訪會稽的,速度太慢,目的也太明顯,他有的是時間來應對。
臣想請陛下命黑冰臺暗中徹查,行捕風捉影之事,倘若查到問題,就直接行緝捕之事,如果沒有查到什麼問題,就再按部就班的派遣郎官去繼續從地方開始清查。”趙泗開口說道。
黑冰臺的作用不就是這樣嘛?
沒有黑冰臺之前,想要組織專案徹查可沒那麼簡單。
人家乾的好好的,財政報表和治安報表都漂漂亮亮,光是成立專案組都沒那麼簡單,哪怕始皇帝力排衆議成立專案組組織清查,明面上的查訪能動的手腳也實在太多太多。
“行捕風捉影之事?或許會引起非議,該如何解決?”始皇帝笑了一下。
“這不正是黑冰臺應該起到的效果麼?這樣一個獨立於三公九卿的部門,倘若能夠贏得滿朝文武的讚歎,那陛下才要考慮一下黑冰臺是不是出了問題?
況且黑冰臺的刑訊是獨立於九卿之外,怎麼查,怎麼抓,怎麼審,其實都在陛下的掌控之中,不會鬧出來什麼大亂子,況且陛下您在咸陽就看出來了端倪,現在不正是讓黑冰臺一展身手的時候?”
就是因爲九卿的地方審查太容易糊弄過去,纔會有那麼多心存僥倖之人。
畢竟大家都是制度內的,對於流程大多門清,不是什麼原則性問題,糊弄過去也沒那麼困難。
黑冰臺就不一樣了。
這個部門從誕生開始就決定他一定是非正義的。
這是一把尖刀,對內的尖刀,更是懸在百官頭上的一把利劍。
始皇帝笑了笑也沒說話,倒是難得趙泗這小子能夠開始動腦子想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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