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祈安在一瞬間,想到的是那日在天書閣見到國師的場景。
再將眼前自己遇襲,巡天監卻遲遲不到場……很難不讓他聯想到今日的刺殺之事,是國師對他的試探。
只是他沒有想到,國師對他的試探竟然會如此的簡單粗暴,竟然在大白天在他去官署的路上派人襲殺,這分明是硬逼着他出手。
這不符合趙祈安印象中的國師形象,但眼下他也無暇深入思考。
在確定了巡天監的人不會那麼及時趕到之後,趙祈安當機立斷,立刻讓聶修遠全力出手。
天人武者入了京都城,若是想要方便活動,就得去巡天監登記,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暴露在巡天監的視野之內。
但聶修遠跟隨趙祈安入京十載,一直是以養馬老僕的身份跟隨,雖然偶爾也幫趙祈安做些暗中的小事,可從未真正肆無忌憚地暴露過自己的修爲。
因爲他是巡天監中不在冊的天人武者。
他不喜歡有一雙眼睛,高高在上,一直盯着他。
可當趙祈安讓他全力出手的那一刻,他沒有絲毫的猶豫,全力爆發。
一步踏出,整個人氣勢陡然變化。
當他再次揮刀的那一刻,映入那三個黑斗篷人眼中的卻是他背後緩緩凝聚的巨大法相。
那是——修羅!
一刀落下,三個人頭齊刷刷飛向了半空。
直到這一刻,那隱藏在黑斗篷之下的面容才顯露出來,那是似人非人、似猿非猿的怪物。
那佔據了三分之一臉部的巨眼中殘留着恐懼,三顆腦袋如出一轍。
聶修遠背後的修羅法相晃動八臂,其中一隻手臂伸出,要將那屍體之中的靈魂攫取出來。
可就在這一刻,不管是那三顆腦袋,還是那失去了頭顱的三具無頭腔子,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蝕,化作了三縷血氣,朝着還存活的兩名黑斗篷怪人鑽去。
那兩名黑斗篷怪人互相對視一眼,立刻捨棄了近在咫尺的趙祈安,分頭朝着東西兩個方向逃去。
這一場危機,僅僅只是聶修遠認真的一刀,便已經宣告了結束。
……
在趙祈安遭遇襲擊的街道不遠處,東坊巷內藏着不少黑甲鐵騎。
爲首一人,身材高大壯碩無比,胯下一匹黑馬更是比其他馬匹大了何止一圈,兇性十足。
他側耳聆聽隔壁街道的打鬥聲,露出無奈目光,看向一旁:“國師大人,咱們就這麼看着?”
在那高大黑馬旁邊,站着一名白衣素裙的女子,與周圍這些披甲掛刀的壯碩武者們顯得格格不入。
可每一個人,都充滿敬畏的目光看着她。
就連那匹極通人性的黑馬,此刻也畏畏縮縮的,連響鼻都不敢打,生怕驚擾了這名女子。
水月仙此刻右手伸出,距離掌心三寸處“飄”着一枚橢圓梭子。
此物上下兩頭短窄,中間寬圓,像是一艘小船一般,而頂部與底部由一根根圓弧連接貫通,隨着轉動而不斷散開、聚合,形成一個個迥然不同的“面”。
此物,便是巡天監盛名在外、壓得無數天人武者不敢在京都城冒頭的至寶——“渾天儀”。
哪怕是巡天監的將軍們,也只能用這寶物最淺顯的一些功能。
唯有在水月仙手中,它才能發揮出最大的用處。
而在今日,她竟是將這寶物從巡天監中帶了出來。
當水月仙聽到祁連支無奈的話語時,只是淡淡道:“再等等。”
等什麼?
祁連支也不知曉,他連那邊交手的是誰都不知曉。
他也好奇,到底會是誰,讓素來不管事的國師大人都親自下場了。
過了一會,突然間大地顫鳴,周圍人突然指着天空,面上流露出驚恐之色。
當祁連支擡頭望去,只見一道三面八臂的修羅虛影浮現。
“造化境的心象?!”
他大驚失色,萬萬沒想到這場紛爭之中,竟然有一名二品造化境的大能。
難怪國師會親自過來!
現如今京都巡天監內,凌放上將軍不在,修爲最高者是他。
可祁連支也只是三品巔峰的修爲,尚且還在苦苦追尋自身心象的地步,對上一名實打實的二品造化境強者,是絕無勝算的。
幸好有國師在。
祁連支心中有些慶幸,得虧這段時間天武皇從須彌山回到皇宮裡住,連帶着國師也回到了巡天監,否則國師不在,凌放上將軍又去了荊州,想對付二品造化境的強者,恐怕還得去皇宮請五侯千歲來。
那樣的話,巡天監的臉都要丟光了。
祁連支的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國師。
可不知爲何,他感覺國師在見到那位二品造化境的強者出手之後,好像興致一下子就沒了,有點意興闌珊的模樣。
她擡起左手,伸出食指,指尖朝着“渾天儀”一點。
渾天儀的頂端處頓時光芒綻開。
……
內城,寶瓶巷。
五道血氣似是遊蛇,在地上蜿蜒爬行,最終鑽入了一件斗篷底下。
那穿着黑斗篷的怪人微微擡起頭,巨大的眼睛望向隔了幾條街道的修羅法相,眼神中難掩畏懼。
二品造化……阮玉壓根沒想我活着!
僅僅一刀,便斬落了它辛辛苦苦修行出的三道化身。
它得逃,那造化境的強者說不定鎖定了它的氣機,再不逃遲早會被他找上門來。
就在它心中剛升起逃跑的念頭,突然間天空中風起雲涌。
一道光柱,自天空落下,不偏不倚落在了它的身上。
“唧唧唧……”
那怪猿被光柱籠罩,發出痛苦的尖銳鳴叫,體內三處丹田被一股無上偉力封鎖。
逃不了,避不開,躲不過!
它感受着體內力量在不斷流逝,但是卻連掙扎都做不到。
……
水月仙手指收回,渾天儀散發的光芒也漸漸黯淡了下去。
她對祁連支吩咐道:“派幾個人,去寶瓶巷把犯人帶回。”
祁連支有些意外。
這就解決了?
可他也不敢多問,目光看向剛剛發生戰鬥的方向,問道:“那這兒……”
水月仙似乎沒了興致,只吩咐道:“你看着辦吧。”
祁連支有些糊塗,但還是拱手領命:“是。”
他目送着水月仙離開,直到國師身影憑空消失在了衆人視線之中,祁連支這才直起腰桿。我d
隨後,他對身旁一名中年下屬說道:“林校尉。”
“末將在。”
“帶你手下的人,去一趟寶瓶巷。”
“喏!”
當那姓林的巡天校尉帶人離開之後,祁連支目光環視其餘衆人,一拉繮繩,高聲喝道:
“其餘人等,隨本將走!”
“喏!”
軍旗立起,馬蹄陣陣。
巡天監的隊伍分成兩波,朝着兩個不同的方向趕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