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和尹天變抱在一起,哭了好一會兒,隨後二人便又轉悲爲喜,開懷大笑了起來。
他們哭的很認真,但現在笑起來,也是那麼認真。而他們的笑,也感染了身後的幾人。
“你回來了,並且你的身體已經恢復了,還這麼強。”手拍着楚天的背,這尹天變似乎對他很喜歡。他半帶回憶半帶自述,又說道:“八年前,我組織了整個皇城大陸天字輩的人,目標是暗殺一個人。嶺南侯李世傑。”
嶺南侯李世傑,這個名字楚天很陌生,但莫名的他又感覺好熟悉,似是這個名字和他有莫大關聯一般。不過他沒有插話,而是認真的聽着尹天變述說。
“嶺南是南境最繁華的一域,而嶺南侯李世傑是老皇主親口封的諸侯。出事之後,你小叔楚天雲和左相的一家逃往了嶺南,但是李世傑背叛了他們,兩家人,一共一百多顆頭顱,全部被他送回了皇城。”
他喝了一口酒,勉強平復了一下情緒。而那些場景,極其生動的在楚天的眼前一一浮現,他似乎能夠看到那個人的背叛,能夠看到那些被殺的人的慘狀。
“皇族本來就少,能逃出皇城的就更是稀少,但這僅有的一支卻也遭此厄運,我輩豈能坐視不管。不過……”他的話鋒驟轉,又接道:“我們的計劃剛剛成立,嶺南便有人找到了我們,要我們幫忙做一件事情。”
他說到這裡,又眼神激動的看向了楚天,抓住楚天的手也握的緊了。
“那個人說,嶺南侯要做一件大事,他要用楚天雲和左相兩家一百零九顆人頭,去換一個人;而我們,則要策應於他。”
“我們開始不信,不過我們依舊那樣做了。那一夜的皇城雨若瓢潑,我們九百多輛馬車分別出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車裡裝着的是什麼,除了我。”他繼續激動的看着楚天,眼中再次有了淚水,但隨即他又笑了,道:“我就在你的馬車裡面,但對於你的病症我束手無策。”
講到了這裡,不僅是楚天,就連醜女和楚天問的眼中也是豆大的淚水滾落。原來,李世傑的背叛,那一百多人的死,還有那九百多輛馬車,全都是爲了楚天一個人。不用尹天變再說,他們也能知道李世傑和那些人的下場,但是他們依舊那樣做了,沒有人記得他們,也沒有人會誇讚他們,感謝他們,但是他們依舊這樣去做了。
“我不知道你的去向,沒有人知道你的去向;因爲出了皇城大陸之後,我們把你放到了鷹背之上,蒙上了它的眼睛。我知道你的傷勢嚴重,但是我堅信你不會死,因爲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死,而你是唯一不能死的那個人。你揹負了太多東西,所以你肯定也會不負衆望;我們已經習慣了聽楚家的人創造奇蹟,而你是楚家修元天賦最高的人。”
是的,他是楚家修元天賦最高的人,因爲他從出生開始,身上便生長了元脈;那時候,楚家的事業正蒸蒸日上,所有人都相信他會是未來正在的皇。
“你終於做到了,雖然他們都看不到了。”
尹天變的話題再次沉重了起來,而他現在的話題,也又是楚天更爲關心的另外一件事,楚家的人,現在還剩下多少。
“李世傑被吊在太平門前,日割千刀,活活剮了他三個月。而那出城的九百多輛車,大部分都失去了音信,我知道,他們是不會躲的這麼幹淨的。”不會躲,那自然就是自殺或者是被抓了,而這兩條無論是哪一條,都是淒厲的。
“至於嶺南嘛!”說到嶺南的時候,他嘆了一口氣,是絕望的表情,他避開了楚天的眼神,又繼續道:“李世傑只道自己以及那一百零九顆人頭便可換你;但他錯了,這些人加上我的九十多人是遠遠不夠的,因爲他還搭上了他的一族以及整個嶺南。”
“嘶!”
帝邊偏僻,大陸上的很多事情帝邊的人都是不知道的。所以當聽到這一番話的時候,幾個人都是不自然的瞪大了眼睛,楚天更是拳頭捏緊,牙齒咬的脆響……
整個嶺南,可是他適才偏偏就說過,嶺南是南界最富庶的一域。帝邊高原是整個武元大陸最偏遠偏僻的一域,但是整個帝邊的人口加起來,起碼也有好幾億,而嶺南的人再少,那定然也是能上億的,那麼大的數字,那麼多的人,誰又下得去手呢?
“這些是你必須要知道的,你要知道,那些死去的人都是因爲你。不過他們死的無悔,只要能救你,哪怕再死那麼多人,他們也是甘願的,因爲你的價值,超越一切。”有的話題是悲切的,但這並非話題,而是一個個的事實,並且更重要的事實還是,這些人的死,能換他一個楚天活着,已經值得了。
這是多麼可笑的一句話,但又是多麼真實的一句話。就好像李世傑願意用那一百零九顆人頭去換他一樣,他肯定早已知道那一百零九顆人頭不夠換,但他依舊那樣選擇了,那九十多輛馬車的主人也那樣選擇了。甚至於當初皇城之下,放下武器的那數百萬大軍和將軍們也這樣選擇了,他們可以死,但有的人不能死,這就是希望的力量。
楚天是不僅代表了希望,他自己本身更是希望。
“伯伯,但我這次回來,並不是策劃起義的。”楚天終於答話了,尹天變說的一切都很震撼,從他激動的情緒不難感受出來,他已經準備好了。只是楚天卻並不是來做那件事情的,他要失望了。
“爲何?”尹天變的手再次抓住了楚天的肩,他的眼中,注滿了懷疑和失望。
但對於他的失望,楚天卻愛莫能助;他現在太弱了,弱小到不足以起事,甚至不足以保護自己。而一個還需要處處被別人保護的人,是不可能做成大事的。
“我要回聖人學院。”
楚天的話說完,尹天變淡定下來了,他是對的,原來他並未忘記傷痛,甚至於他的認識比誰都要清晰,仇恨不能忘記,但復仇卻也不能操之過急。
“可是你的身體。”楚天要回聖學院,這自然是可以的,只不過他太特殊了,稍微有眼力一點的人,都能夠看出來他的秘密。要保守着這麼大的一個秘密在那天才薈萃的聖學院待上三年,是很難的。
“這是我必須要做的事情。九年我都忍了,還差這三年麼。”而楚天的態度也很堅硬,這是他必須要做的事情,在這片大陸上,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能比聖學院更磨鍊人,也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會比聖學院更培養人,想要快速成長,便唯有去這裡。
“好吧,這段路也是你必須要走的,並且無人護航。”他再說了一句,語氣很沉重。隨即他又站起了身來,眼神看先了後面的沈白石和楚天問三人。
“老先生,謝謝你把他照顧的這麼好,以後就讓我來照顧吧!”就着沈白石的方向,他緩緩彎下了腰去。
沈白石連忙伸手扶起了他,激動道:“我們都不過是做完自己分內的事情罷了,況且他可能遠遠比你我想象的更要優秀。”
說着話,這兩個老傢伙又相視大笑了起來。一見如故,說的或許就是如此。
“伯伯,你久在皇城,那我想知道,楚家還有活人嗎?”雖然不想這樣問,但這卻是這麼多年來,楚天最想問的一件事,楚家的人丁還是比較旺盛的,發生事情後,又四下逃了,是有機會保留下一些人來的。
“沒有了,你是不知道他們的手段有多狠,和楚家有關係的人,要麼改姓改族了,要麼被誅連暗殺了;你是不知道他們的手段有多狠,每家每戶,你這個年紀的孩子,都要有專門的戶口登記,來歷不明的,是一個都不可能活下來的。”
這樣的手段確實無可挑剔,因爲杜景瑞和沈白石也都說過,連帝邊高原上他們也去盤查了,雖然沒有其他域那麼嚴。
他身上鬼骨的癒合期是三年,所以他們一直在帝邊盤問了三年方纔離去。而在這樣的威壓之下,任何一個人都是不可能被藏下來的。而楚天敢回聖學院,也是這個原因。
武家已經放棄了對他的追捕,並且現在的皇權已經高度統治,他們或許也堅信,再無人能夠撼動他們的權利了。並且他們是肯定想不到楚天還敢回聖學院的,雖然楚天這樣做是在冒險,但反抗皇權,本身就是冒險。
“皇族的人應該已經沒有了,不過其他人我卻是還能發掘出一些來的。聖學院的規矩你應該也是知道的,你去那裡,或許無需三年,而待你學成歸來,我們便可共籌大事。”尹天變的眼睛裡,有了光澤,正如他之前所說,找到了楚天,他這樣的人也就找到了希望;而他們還未老,還能再舉大旗。
楚天也很激動,他這個年紀了,已經能分辨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並且他楚家的人品並沒有那麼差,相反,楚家是靠王道統治天下的,這武元大陸上,有太多對他們忠心耿耿的人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