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應該考慮,怎麼去面對死亡!”
隨着太初老祖的話響起,四周衆位天神心神巨震,忍不住駭然擡頭。
而天老一步跨出,沉聲道:“請太初老祖解惑。”
太初老祖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搖頭道:“什麼解惑不解惑的,你們猜得都沒錯,這片大地所有的生機都是假的,所有的生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行屍走肉。”
辜雀忍不住道:“兇手是誰?誰有這個能力?”
太初老子皺眉道:“難道你們沒有發現嗎?這片大地上沒有神靈,所有的神階高手都不見了。按照這個世界的規模和遼闊程度,按照極變、寂滅、生死、輪迴的修者比例來說,它遠遠要比神魔大陸強大,甚至比修羅界都更加強大。”
說到這裡,他淡淡道:“修羅界高手,不朽十數位,斬道近百位,衰竭數千位,天人更是數以萬計,神君、神階就太多了。”
他看向衆人,笑道:“這個世界比修羅界更加強大,那麼神階以上所有的修者加起來,想要滅去一個世界,豈不是輕而易舉嗎?”
“什麼?”
驚蟄天神不禁道:“你說是這個世界的所有高手合力滅去了這個世界?可這是他們自己的世界啊!”
太初老祖一哼,朝辜雀看去,道:“記得那盤棋嗎?”
辜雀皺眉點了點頭。
太初老祖道:“我之前一直在沉睡,我不知道他們是否解決了殘局,但看來他們的想法和你一樣。“
“和我一樣?”
辜雀一愣,隨即想到了之前自己對棋局的破解之法,每一步都自殺,都把自己置於死地,最終餓死了大龍,而己方也有了一絲生機。
“自殺?”
辜雀忍不住脫口而出。
太初老祖大笑道:“不錯,就是自殺,他們殺死了自己的世界,他們終於出發。”
他像是癲狂了一般,猙獰的笑着,繼續道:“你看啊!你們看啊!這滿世界的鮮血,這淋漓的血雨啊,這都是他們的血!”
“如此猩濃,又帶着驚天的怨氣,可悲的絕望。”
他看向衆人,大笑道:“你們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鮮血嗎?爲什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力量嗎?因爲這裡面,不乏無上不朽的鮮血!”
四下衆人都沉默了,不朽都隕落了,自己又算得了什麼?
而太初老祖之所以還留在這裡,恐怕也是因爲剛剛覺醒吧。
韓秋眼中藍光閃爍,死死盯着虛空,忽然道:“天老,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恐怕有大恐怖降臨。”
天老沉聲道:“怎麼說?”
韓秋道:“危險即將降臨。”
“何種程度?”
韓秋雙眼一眯,眼中藍光更甚,咬牙道:“不可力抗!”
天老臉色鄭重了起來,立刻道:“看來是混沌之門要降臨了,你們幫我打開時空,我要與混沌之外的種子對話,建立聯繫。”
“怎麼做。”
韋陀天神連忙道,他等這一刻已然等了太久。
而天老早已準備好了陣法,直接扔出袖劵,天空頓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陰陽太極圖,那陰陽極端對立,緩緩旋轉成大圓,形成一道道規則。
太初老祖不禁道;“很好,竟然是無限接近於大道級別的時空回溯陣法。”
天老沉聲道:“數十人合力,把元氣全部打入太極陰陽圖之中。”
數十位斬道高手身影一震,同時爆發出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轟然朝着那太極陰陽圖打去。
陰陽圖旋轉不休,似乎將要融進虛空,陰陽二氣交織,形成混沌,直接將時空洞穿。
天老默唸道訣,眼中光芒爆射,厲聲道:“絕夏何在?”
聲音像是穿透了萬古時空,去到了數萬年之後的世界,一個輕佻的聲音終於回覆:“喲,進度挺快啊!”
四周衆人變色,想不到天老竟然有本事穿越萬古時空對話,這手筆實在令人心驚。
而天來已然沉聲道:“情況緊急,恐怖將至,立刻開放種子,建立勾連。”
“好!”
絕夏也變得凝重起來,隱隱可以感受到一股混沌牽引之力從時空隧道中傳出,大陣正在勾連。
而韓秋已然道:“來了。”
此話一出,一股無法形容的威壓不知從何處傳出,像是有一種默契一般,衆人同時朝蒼穹望去。
只見蒼穹深處,斗轉星移,時空變化,像是有莫名的咆哮之聲響起。
威壓愈發磅礴,四周狂風嘶嘯,血雨終於消失,所有人臉色慘白,像是奧斯維辛之中等待死亡的靈魂。
於是虛空之巔,四面高達萬丈的天碑,終於緩緩落了下來。
天碑古樸蒼涼,大氣磅礴,渾然天成,攜帶着可以壓塌諸天萬古的威壓,浩然降下。
四面天碑之上皆有字,其一爲“無”,其一爲“恕”,其一爲“可”,其一爲“罪”。
字如龍蛇飛舞,銀鉤鐵畫,劍芒刀光,散發着驚天動地的殺意,鮮紅的字體如鮮血一般,妖冶欲滴。
可怕的煞氣驚破霄漢,韓秋和辜雀同時驚呼出聲:“罪無可恕!”
“罪無可恕?到底什麼意思?”
驚蟄天神駭然出聲,但聲音卻是沙啞無比,只因這一股威壓太可怕,幾乎所有人都動不了了。
“莫不是蒼穹之怒?”
“是這個無間世界的強者!所有神階以上的強者,他們滅去了這個世界,所以他們應該受到懲罰。”
“不,這個懲罰的對象似乎就是這片世界,而不是那羣強者。”
辜雀喃喃道:“因爲他們已經死了,所以這片世界罪無可恕。”
看着那四面像是可以震懾世界的天碑,他這才終於明白,原來無間世界就是死亡世界。
衆人之所以找不到它,是因爲它早已死亡,被冥河包裹,成爲了罪惡的搖籃。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這一盤殘局。
他們從殘局之中得到了方法,他們自殺,他們自殺了整個世界。
他們去戰鬥,最終以失敗告終。
他們最終沒有餓死那條龍,也沒有戰勝那條巨龍,所以血雨灑滿了大地,所以怒吼不絕。
用了整個世界的代價,去證明了所謂的尊嚴。
“永遠不屈服啊!”
那絕望、悲慼、憤怒的慟哭和嘶吼由在耳邊,四面天碑降下,宣告了這個世界的罪無可恕。
辜雀搖頭一嘆,道:“天老,走吧!這片時空終究將會被抹去,一切的一切都將淹沒在時間長河之中。”
韓秋道:“但終究會有人記起,會如我們一般來到這裡,看到一切。”
“萬古時空,重重天威之下,終究還是有人是站着的。”
“站着,死亡。”
辜雀道:“我已經知道了無間世界在哪裡了,哪裡的確是與罪惡無間隔,與痛苦無間隔,與厄難無間隔,無間斷,無間隙。那裡唯有死亡。”
天老滿頭大汗,搖頭道:“來不及了。”
“什麼!”
驚蟄天神厲吼道:“你說什麼?”
天老道:“時空被四面天碑鎖住了,與混沌之外的種子的勾連,消失了。”
韋陀天神急忙道:“你的意思是,我們回不去了?”
太初老祖冷冷道:“我說過,你們需要考慮的,是如何面對死亡。”
辜雀道:“那麼太初老祖呢?你不屬於這片世界,你是懸空六島之人,那邊不至於罪無可恕,你要走嗎?”
“我?”
太初老祖搖頭道:“對於無上不朽來說,生命的意義早已不是活着,而是爲了什麼去死。”
生命的意義不是活着,而是爲了什麼去死!
這句話像是有一種無窮的力量,頓時讓衆人心神巨震,不禁朝他看去。
而他,則看向了虛空之上的天碑。
他的眼中有光。
他喃喃道:“死了,所有人都死了,人皇、天道子、歲月老祖、虛空老祖、蠻祖、白虎聖祖、無上龍祖、朱雀老祖、鳳凰老祖,太多太多,記不清了。”
“甚至強大如天姬,都甘願力竭而死。”
“戰船也碎了,所有的戰友都死了。”
他一步一步朝天走去,他整個人都散發着金芒。
“他們都站着,我也絕不會跪下,哪怕一切都毀滅,哪怕永世不得超生,我都會站着。”
“如那殘局一般,唯有站着,才能與惡龍一戰。”
“就算這片大地破碎,死亡,千萬年之後,他依舊會靠着我們的鮮血,長出最粗壯的大樹。”
“那些曾經的瘡痍,會變成最強壯的肌肉,屠龍的少年會再次歸來,那是我們的子孫和血脈。”
他說着讓人聽不懂的話語,但血在燃燒。
所有人的鮮血都在燃燒,燒到了頭頂,燒到了靈魂。
所有的一切都沸騰,都炙熱,心中唯有一股意氣,一股慷慨赴死的意氣。
“呃啊!”
太初老祖仰天長嘯,站在了虛空之巔,他的身影絲毫不比天碑渺小,他的背脊筆直。
“誰罪無可恕?”
“誰又高高在上?”
“任何俯瞰衆生的存在,都將面對鮮血!”
他咆哮着,厲吼着,身體不停漲大。
萬丈、十萬丈、無限高,無限大。
他用肩膀,死死托起了天碑。
無上不朽的威壓,無上不朽的尊嚴,在此刻體現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