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日,天寒,狂風呼嘯,大雪飄飄。
正值歲末,但一切像是纔剛要開始。
陽光慘白,照在慘白的冬雪之上,於是天地都開始慘白起來。
空氣肅殺一片,天地寂靜,萬物無聲,風已住,雪未定。
神雀山直聳天霄,巍峨壯闊,氣勢磅礴,其下朝四周八方沾滿了一個個方隊,這赫然是無窮無盡的罪孽森林罪獸。
它們此刻,是辜雀的兵!
它們此刻,都願意爲辜雀而死!
而辜雀在哪兒?在那神雀山巔,龍雀臺上,冷冷看着南方風雪連天。
他身影筆直,如旗杆一般筆直,旗杆之上,是那在狂風中獵獵作響的龍雀大旗!
大旗迎風招展,大旗之下,辜雀背後,赫然站着一個個或偉岸、或佝僂的身影。
顧南風、雪桑老嫗、尹老頭、烏先生、牧魂人、軒轅德六人並肩而立,再後面,則是六大神階罪獸!此刻,它們已然化作人形。
當罪獸境界達到神階,自然可以隨意化形,這是辜雀征服罪孽森林時收服的罪獸。
而韓秋呢?
她當然在辜雀的身旁,也只有她有資格站在辜雀的身旁。
長髮飄飄,衣袂獵獵,大雪中,她臉色蒼白得有些可怕,但依舊淡漠如冰。
辜雀的臉上也沒有表情,所有人的臉上都沒有表情,所有人都看着前方。
“報!人族六大神朝、五大聖山聯軍浩然而至,已在三千里外!”
天空翼龍天馬飛回,在空中大吼出聲,聲音震破天地,在整個森林來回激盪。
無數罪獸身影劇震,陣型不變,卻已然感受到了一股澎湃的壓力。
辜雀目光深邃無比,冷冷看着前方茫茫無盡的大地,那大地的盡頭,似乎有無法形容的浩蕩氣勢席捲而來,幾乎無可抵擋。
這是軍隊的意志,這是無數萬人的意志。
辜雀淡淡道:“再探。”
“遵命!”
翼龍天馬飛走,極速劃過虛空,天地無聲,唯有大雪飄飄,無數罪獸的身體已然繃緊。
它們是怕?還是激動?
恐怕都有!怕,是因爲人族聯軍實在強大,若非辜雀統領罪獸,恐怕一盤散沙的罪獸根本無法抵擋。
而激動,則是因爲,大陸的格局,很可能在這一戰完全改變!
“報!人族六大神朝、五大聖山聯軍,已在千里之外!”
聲音驚破天地,而天地肅殺一片!
大地似乎開始顫抖了起來,轟然之聲不斷,遠處大雪煙塵漫天,浩然正氣已然席捲天地。
辜雀的臉上依舊沒有表情。
他只是沉聲道:“再探。”
尹老頭和顧南風對視了一眼,幾大神階都對視了一眼,他們眼中閃過的又是什麼情緒?
六大神朝、五大聖山,到底聚集了多少強者?
多少生死境、輪迴境強者?又有多少命劫強者?
十一個龐大的勢力組合,聚集了多少神階?甚至......神君?
所有人都不敢想象,只因一切都無法估算。
“報!六大神朝、五大聖山聯軍已至五百里外,頃刻而至!”
翼龍天馬的聲音驚破天地,而辜雀眼中寒芒一閃,豁然擡頭,朝前望去。
所有人都豁然擡頭,朝前望去。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森林,是茫茫白雪飄飛,是慘白的陽光照亮的慘白世界。一切都那麼朦朧,一切都那麼縹緲。
狂風忽起,陣陣如刀!
寒意瑟瑟,大地顫抖。
顫抖的大地的盡頭,是無法形容的慘白,茫茫風雪縹緲,風中似乎傳來一聲聲恐怖的嘶吼。
空氣嗚咽,鏗鏘之聲不絕,浩蕩的氣勢瘋狂席捲,地上大雪飄飛,天地肅殺一片。
殺意在席捲,已然猶若實質。
“來了!”
韓秋冷冷的聲音傳遍天地,傳到所有生命心頭,全部朝前看去。
惟餘莽莽的天地之間,蒼茫的大地盡頭,一杆通天大旗忽然破雪而出,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抱着直徑長達一丈的通天巨柱,浩然而至,穩穩懸於虛空之巔。
那高達百丈的通天巨柱,其上飛舞着一面寬大的血色大旗,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其上那“伐罪”二字龍飛鳳舞,銀鉤鐵劃,欲欲而出。
這偉岸的身影冷冷看向辜雀,全身元氣暴漲,忽然大喝一聲,那也不知道多重的大旗驟然朝下插去,深深插進了大地之中。
大地龜裂開來,大旗穩如巨山,一股浩然正氣涌現。
而天地的盡頭,忽然發出一聲聲巨吼,平坦模糊的天際線上,跨出一個個偉岸的身影,直直朝前而來。
而他們的身後,有六個巨大的方陣,那是無窮無盡的六朝聯軍。
一個個身披鐵甲,手持冷兵,盔甲或漆黑深邃,或猩紅妖冶,或金光燦燦,所有士兵眼中冷漠,沒有一絲懼意。
這些都是一個神朝最偉大的軍隊,最驍勇善戰的勁旅,他們早已歷經鮮血的洗禮,從無數屍坑中爬出來,成爲精銳中的精銳。
他們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遠遠比人族強大的罪獸,但他們從不畏懼,因爲畏懼,只會帶來死亡!
千里大地,天下雄獅,浩然而至。
六百萬軍隊萬衆一心,衆志成城,頓時便產生出了一股無法形容的戰意,朝辜雀這邊席捲而來。
像是寒風瑟瑟,掛的空間都要崩碎。
而辜雀已然一步跨出,全身氣勢攀升到極致,金色與黑色的芒氣席捲而出,眼中刀光瀰漫,大聲道:“罪孽森林,罪獸何在?”
“吼!”
無數罪獸齊聲狂吼,聲音震破天地,把人族聯軍所有的浩蕩之氣全部湮滅,唯有那罪孽的肅殺激盪在空中。
辜雀大聲道:“看到了嗎?看到前面的生命了嗎?看到他們手中的兵器了嗎?他們來了!來攻佔你們的家園了!來奪取你們的性命了!”
天地無聲,大地凜寒,唯有狂風呼嘯,辜雀的聲音傳到每一個罪獸的耳中。
辜雀厲聲道:“這半年來,我飽受人族唾罵,說我是叛徒,說我乃千古罪人!因爲我要幫你們,因爲我覺得你們也是生命種族,也是這片大陸的一份子,也是和人族平等的生命!既然平等,就該有一片自己的家園土地,就該受到尊重。”
辜雀看着無數的種族,聲音像是帶着無窮無盡的悲憫,沉聲道:“他們想要侵佔你們,而我想要保護你們,所以我被唾罵,因爲我觸犯了他們的利益。”
“所以他們來了!他們要滅了我辜雀,然後再剿滅你們。同樣是一片大陸之上的生命,但他們卻容不下你們,看看吧!看看你們的身後,那是一片繁茂的森林,青草綠樹,青山綠水啊!終究要被大火燒盡了。”
聲音傳遍了天地,無數罪獸目光猩紅,眼中殺意沸騰,幾乎無法遏制。
辜雀的聲音像是一把刀,深深刺進它們的心臟:“你們在這裡生活了數萬年,你們的祖先創造無數的輝煌,也有偉大的文明,一步一步繁衍,走到今天。這是你們種族在這片大陸上最後的足跡了......”
“可是!就在今日!就在眼前!那些拿着刀槍劍戟的戰士,想要奪取你們的一切!你們祖先的遺蹟,你們祖先的屍骨,你們的生存之地,你們的後代,都會被他們全部毀滅!”
辜雀眼中殺意畢露,光芒透出數丈,厲聲道:“可他們是戰士!你們便不是戰士了嗎?”
空氣已然像是凝固,無數生命熱血沸騰,一個個瞪大了眼看着前方。
辜雀大怒道:“你們是不是戰士!”
“吼!吼!吼!”
數千萬罪獸仰天長嘯,壯懷激烈,聲音如巨浪般席捲而出,大雪飛舞,無數巨樹斷裂,似乎空間都在震動。
辜雀額頭青筋暴現,厲吼道:“既然是!那便亮出你們最可怕的武器!去對着整片大地、整片蒼穹、整個人族宣告,你們!纔是這惶惶八萬裡森林,真正的主人!”
“嗷嗚!”
“吼!吼!”
無數聲音交織在天地之間,大地都顫抖起來,裂開一道道恐怖的溝壑,一把把臂刀舉起,一隻只利爪深處,那寒芒之中夾雜着的,都是無窮無盡的殺意!
這殺意,來自於一個生命最後的尊嚴!
當這股殺意聚集起來,便形成了恐怖的風暴,在天地之間激盪。
辜雀大聲道:“牧魂人!插龍雀大旗!”
“遵命!”
牧魂人暴喝一聲,身體拔地而起,一把抱起龍雀大旗,在空中來回搖動,身影朝前激射而去,穩穩插在了大地之上。
於是,千里大地,兩面大旗相隔百里,爭鋒相對。
而那一股殺意,則隨着龍雀大旗的搖動,鋪天蓋地朝人族六百萬大軍而去!
一個冷漠的聲音,忽然傳遍了整個天地:“惡毒罪獸,盡出森林,殺我人族,屠我百姓,血流成河,屍骨如山。那是我們的同胞,是我們的父母妻兒,他們用血汗供養我們,我們是他們心中最神聖的存在!”
“我們是軍人!當同胞遭難,當異族入侵,我們作爲軍人,該當如何?”
聲音蒼老而霸氣,卻驚破了四方山河,無數將士眼中殺意畢露,厲吼出聲。
“殺!”
“殺!”
“殺!”
一連三個“殺”字傳出,無法形容的氣勢瘋狂席捲,恐怖的威壓激盪而出,穿過人族聯軍大旗,與那罪獸的殺意擊撞在兩面大旗之中。
兩種截然不同的生命所散發而出的意志相遇,頓時便爆發出了恐怖的大風暴。兩軍之間,方圓五百里,大地齊震,無數棵巨樹,無數亂石,全部都被絞得粉碎!
空間在盪漾,萬物在殞滅,力量席捲之下,一切的一切都化作齏粉。
頃刻之間,惶惶五百里森林,化作慢茫茫五百里荒原!
荒原,豈非正適合廝殺?
大雪像是愈發大了,狂風也愈發凜冽,天地肅殺一片。
這劃時代的一戰,終於要在這神魔大陸的北方,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