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回的時空之中,召祭之地,女子一直堆砌着祭臺。
她無聲流淚,眼眶溢血,臉上唯有絕望,堆砌了一座又一座。
辜雀眉頭緊皺,就這麼看着她,看着這個人像是一個機器一般,除了堆砌之外再也不知道其他。
他緩緩道:“你爲什麼要堆砌這祭臺?”
女子沒有回頭,依舊堆砌着,然後呢喃道:“都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天衍死了,連聖雄都死了。”
辜雀目光一凝,沉聲道:“所以這祭臺有什麼用?”
“離開。”
女子低聲道:“我要離開這個世界,離開這永遠無法逃脫的枯寂,我要去永恆的世界,只有那裡才能活着。”
辜雀看向女子的鮮血淋漓的手,道:“可是你修爲幾乎廢了,只有大約寂滅之境的力量,你如何走得掉?”
這裡有數千個祭臺,每一個祭臺高達百丈,真不知道這個女人已然堆砌了多久,但至少可以看出她太想離開了。
“求求你,不要說。”
女子忽然掩面而泣,血淚流滿了臉頰,她顫抖着道:“求求你不要扼殺我最後的希望,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可是沒有辦法,誰也躲避不了枯寂的。”
辜雀看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冷笑道:“無法躲避枯寂?我不相信我辜雀對枯寂的理解有問題,你或許真實存在,或許只是輪迴黃泉幻化而出,用來動搖我道心的產物,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可能被動搖。”
“什麼枯寂,什麼永恆,世界上根本沒有永恆,否則大衍異數就不會存在,也不可能有無法躲避的枯寂,否則無法躲避也就成了永恆。”
她看向四周,緩緩道:“這裡是哪裡,你知道嗎?”
“這...裡...這裡是......這裡是哪裡我也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大難發生了,天地沒有了光,只剩下無盡的寒冷,所有的生命都死了,都凋零了,世界枯寂了,只有這裡有一點點溫度。”
辜雀眯眼道:“爲什麼這裡有溫度?”
“花圃。”
女子道:“這裡還有一個花圃沒有凋謝,它好大,足有縱橫千萬裡,給了這裡一點點溫暖。”
辜雀心中一動,忍不住道:“不是說所有生命都枯寂了嗎?爲什麼這個花圃還存在?”
“不知道呢。”
女子道:“花圃的主人是個老奶奶,她懂得很多,若不是我帶着阿鼻昊天塔過來,她是不會收留我的。”
“花圃在哪裡?”
“在東邊呢,不過你去也沒什麼用了,那個奶奶估計也快撐不住了,沒有人可以逃脫枯寂的。”
辜雀沒有說話,而是直接朝東走去。
時空變幻,他雙目如炬,直接以未來之元控制時空的平衡,以免自己朝東的時候走入未知的時空。
幾步跨出數千萬裡,他朝前一看,頓時看到了漫天的殘花和黑土。
一股惡臭傳來,他眉頭緊皺,穩穩落下,果然便看到了一個老嫗。
她已然是行將就木,癱在一個涼椅上,皮膚皺得想烘乾的橘子皮,頭上禿得只剩幾根白髮,牙齒全部掉光了,眼中是無法形容的渾濁。
辜雀看到她的一瞬間,她也看到了辜雀。
兩人對視,皆感受到了對方強大的氣息。
辜雀的臉色有些凝重,眼前這個老嫗確實已經油盡燈枯,她幾乎沒有了力量,但卻給人一股無法形容的危險。
“未來之人?”
老嫗緩緩開口,聲音沙啞無比。
辜雀可以想象到這個人巔峰時期是有多強,他有所防備,沉聲道:“沒錯。”
老嫗道:“未來可有九五至尊出現?”
辜雀搖頭道:“我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老嫗道:“苦羅七千八百四十六萬五千兩百二十一年零四天,大厄難來臨的兩百七十一年零七十七天之後。”
辜雀道:“你記得很清楚。”
老嫗點頭道:“因爲我無所事事,只能記日子了。”
辜雀搖了搖頭,沉聲道:“我來自於苦羅上界宏觀大浩法崩碎的一千萬年後,這一千萬年來,沒有出現過九五至尊。”
“原來才千萬年啊。”
老嫗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千萬年,你爲什麼會找到這裡呢?這裡事實上並不處於時空大通道之中,這裡是如此偏僻,不應該被人找到的。”
“因爲這是我的世界。”
辜雀道:“我就是這個枯寂世界的人,這是屬於我的時空。”
“你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如此枯寂,你能達到天衍......”
“不止我一個。”
辜雀緩緩道:“目前爲止,已有兩人達到天衍,另外...我感覺這個世界不一樣,這個世界想必曾經很有趣,否則鎮界靈柩棺、阿鼻昊天塔爲什麼會在這個世界?”
老嫗笑道:“因爲這是迄今爲止唯一一個還未徹底枯寂的世界。”
“此話怎講?”
老嫗道:“你知道這個世界存在多久了嗎?”
“多久?”
老嫗道:“這是第九個紀元了,馬上就九百億年了,這是目前爲止我們所知道的最古老的世界,熬過了無數次大厄難,大破滅時代,才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
“在以前,它可是名副其實的諸天第一大世界啊。”
辜雀身影一震,忍不住道:“據我所知,紀元崩碎是要毀滅萬物的。”
“是啊。”
老嫗道:“可是我們種花啊,我們每一個紀元一代又一代人在這裡種花,花圃維護了這個世界,讓它活到今日。”
說到這裡,她又搖頭道:“可惜這個世界也撐不住了,要崩碎了,你看,存在了九個紀元的花圃,終於凋謝了。”
辜雀轉頭一看,果然,花圃就是那一片廣袤的黑土,漫天殘花捲舞,再無芬芳之氣,只有難以忍受的惡臭。
老嫗目光蕭索,緩緩道:“花圃沒了,這個古老的世界也抵擋不住枯寂之力,終於是要死亡了。”
“你既然來自於千萬年之後,那至少說明,在你那個時代,這個世界還活着,只是恐怕早已沒了修者,只剩下羸弱的凡人的。”
辜雀看了老嫗一眼,道:“我親眼見證它的崩潰。”
這句話說出,天地似乎都安靜了。
老嫗也像是死去了,癱在涼椅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