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周文靜笑起來,搖頭道:“你小時候過得苦不苦?”
“……苦。”周寒軒道:“父親,正因爲我小時候過得太苦,所以不想宣兒也這般。”
“那你覺得值不值?”周文靜道:“你如果小時候過得不那麼苦,現在還能進翰林院嗎?”
“……我覺得即使不那麼苦,應該也能進翰林院的。”周寒軒遲疑一下說道。
“真那麼確定?”周文靜笑了笑:“你是聰明,可是這天下間聰明人太多了,你就真那麼優秀?”
周寒軒沉默。
他進了翰林院,才知道天下之大,聰明人真的太多了,翰林院的任何一個都不遜色於自己。
甚至那些沒進翰林院的都不遜色於自己。
自己能進來,一者是運氣好,再者便是先發優勢,從小打下了堅實的根基。
“一分辛苦一分收穫,這是天地恆定不變的道理,從來沒有誰能打破過。”周文靜道:“再聰明的人也是一樣。”
周寒軒無奈的點點頭:“宣兒聰明遠勝過我們,我覺得……”
“我們可以管得寬一點兒。”周文靜道:“別逼他那麼緊,隨他的性子去。”
周子宣的性情沉靜,不是那種佻脫的,那就不必拘束得太甚,免得適得其反。
“是。”周寒軒鬆一口氣。
他想要的就是這句話。
周文靜道:“讓宣兒過來吧,我跟他好好聊一聊。”
“是。”周寒軒轉身出去,很快帶進來周子宣。
周子宣今年十歲,看上去如六歲的孩童般瘦小,每次看着他弱小的身子,周寒軒都忍不住想流淚。
“爺爺。”周子宣進來之後抱拳行禮,一板一眼,恭恭敬敬。
周文靜露出慈愛之色,溫聲道:“宣兒,坐下說話。”
“是。”周子宣坐到對面的太師椅上,身板筆直的看着周文靜:“爺爺找宣兒是有事吧?”
“今天去了玄空寺,有何感覺?”周文靜笑道:“玄空寺的根底你是知道的吧?”
周子宣道:“爺爺是想問宣兒,見沒見到師父吧?”
“師父?”周文靜一怔。
周子宣道:“師父說,如果爺爺你們不反對的話,那我從今天開始便是師父的弟子了。”
他笑道:“爺爺與父親你們是不反對的吧?”
“你見到神僧了?”周寒軒忙問。
周子宣點點頭。
周寒軒皺眉道:“不對呀?”
“師父是在夢中授法。”周子宣道:“在夢中與我相見。”
周寒軒與周文靜對視一眼。
周文靜笑道:“宣兒,是夢還是真?”
“如果是夢,夢中所授的心法肯定已經忘了。”周子宣道。
“神僧傳下了心法?”周文靜忙道。
周子宣輕輕點頭。
周文靜露出笑容,笑容在臉上好像湖水的漣漪般往外擴散開去。
“哈哈……”周文靜忍不住大笑。
周寒軒半信半疑的看着周子宣。
周子宣道:“父親,我知道真假的。”
他伸出小手:“不信你瞧。”
周寒軒握住他的小手,凝神感應片刻,驚奇的點點頭:“竟然已經入門了。”
他們沒授過周子宣武功,因爲他的身體容不得練武,太過脆弱,一練武就是求速死。
可現在,他身體裡已經有了微弱氣息,雖然微弱,但別忘了這只是一夜之間。
這種進步是驚人的。
自己也算是奇才,當初修煉可是練了一個月纔有這般進境。
周文靜也好奇的探上他肩膀,按了按,滿意的點點頭:“果然是內力。”
周文靜呵呵笑道:“神僧還有什麼吩咐?”
“師父沒說別的,只說這件事要隱瞞下來,免得惹麻煩。”周子宣道。
“神僧所慮極是。”周文靜讚歎道:“那何時可以展露?”
周子宣道:“成就大宗師之後。”
周文靜與周寒軒頓時瞪大眼,失笑的搖頭。
成就大宗師,那談何容易。
“那不知要多少年後了。”周寒軒笑道:“看來我們要權當沒這回事。”
“師父說,並不需要很久。”周子宣道。
“哦——?不需要很久是多久?”周文靜笑呵呵的道:“是十年呢,還是二十年?”
周子宣道:“那就要看我的努力了,快則一兩年,慢則十多年。”
“你才十歲。”周文靜搖頭道:“二十歲的大宗師已經驚世駭俗了,而且年紀不到,心智也就達不到。”
周子宣道:“徐師姐從開始練功到成爲大宗師,不到一年的時間。”
“徐青蘿?”周文靜道。
周子宣點點頭:“徐師姐跟我的經歷很像,資質也很像,師父說,如果我努力的話,不會遜色於她。”
“徐青蘿……”周文靜感慨的嘆一口氣:“那般人物,實在是遙不可及,別貪心太甚,認認真真努力,你還小,沒必要太快成爲大宗師的。”
“成爲大宗師太早確實不好,”周寒軒忙道:“大宗師之後,衰老減慢,如果你十歲就成大宗師,那麼會維持很長時間的十歲容貌。”
“這難道不好嗎?”周子宣笑問。
“十八歲的時候,你還是十歲的容貌,身體的發展跟不上心靈的發展,這會造成很多困擾與痛苦。”周寒軒道:“所以不能急,要慢慢來,至少要十八歲後再進大宗師。”
“這樣……”周子宣若有所思。
他天性聰穎,悟性極高,又感受過了生死,對世間懷有最虛柔之心,不會固執己見。
周寒軒道:“既然拜了法空神僧爲師,就不要再有功利之心,虔心修習,慢慢來。”
“是。”周子宣肅然點頭。
周文靜感慨道:“我周家的命運已然不同了,現在就是一個,守秘再守秘,絕不能外泄,我們行事要更加的勤懇,務求不惹人注意。”
“父親放心。”周寒軒沉聲道:“我不急的。”
“嗯,”周文靜點頭:“翰林院對官員來說是最好的地方,要大耐得住寂寞,千萬不要急着出來,坐觀風雲變幻,領悟於心,穩穩的紮好根基。”
“是。”周寒軒道。
周文靜看向周子宣:“一切聽從師命行事,當我的話跟你師父相逆時,那就聽你師父的。”
“……是。”周子宣驚奇的看看他。
周文靜道:“覺得奇怪?”
周子宣點頭。
周文靜道:“要知道,神僧有神通在身,能看得更遠,遠非我能及,再者你是他弟子,總不會害你,所以凡事都聽神僧的。”
“我知道了,爺爺。”周子宣笑道:“不過師父讓我潛心修煉,但也不能什麼都不知道,要每天都跟爺爺與父親聊一聊朝廷的事。”
“……行。”周文靜笑道。
自己原本不想讓宣兒早早聽這些,不想讓宣兒看到世間人心的醜陋。
可既然法空神僧吩咐,遵從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