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禁的法陣緩緩地運轉着,一個個紫色的符文凌空跳動。
巖壁的斜影在微微晃動着。
整個世界都靜默了。
玉鼎真人猛地望向楊戩。
只見楊戩微微睜大了眼睛,注視着楊嬋,攥着三尖兩刃刀的手不禁緊了緊。
玉鼎真人連忙回頭望向楊嬋。
只見楊嬋微微低着頭,那眼角的淚卻已經忍不住一滴滴下墜。扶着石桌的手在微微顫着。
直到此時,來回張望的玉鼎真人才幡然醒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捂住了嘴。然而,爲時已晚。
整個洞府之中,那氣氛壓抑得讓人透不過氣來。
楊戩與楊嬋不說話,玉鼎真人的頭皮都開始發麻了。
好一會,玉鼎真人乾嚥了口唾沫,一步步走近結界的邊緣,躬着身子試圖看清楊嬋的表情。
他低聲道:“其實……回來了也沒啥。回來就回來唄,又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一個小丫頭片子罷了,怎麼能跟你這拜過堂的正妻相提並論?”
楊嬋微微別過臉去。
縷縷青絲垂下,遮掩了半邊的臉。
玉鼎只得直起身子回頭看了一眼楊戩,眨巴着眼睛左右爲難。
楊戩輕嘆道:“師傅,您先回去吧。這裡有戩兒在,不會出事的。”
“哦。”乾脆地應了一聲,玉鼎真人如獲大赦一般,轉身就想走。
正當此時,楊嬋忽然開口。
“我想……出去。”那聲音微弱得如同遙遠的風聲。在這靜默的洞府之中,卻又如此的清晰,以至於誰也避不開。
玉鼎真人懸在半空的腳頓住了,如鯁在喉。如芒在背。那一滴滴的冷汗掛在額頭上。
“不行。”楊戩面無表情地答道。
玉鼎真人的腳尖好不容易落了地,開始猶豫着應該快點離開這裡,還是留下來聽個清楚。那板着的臉上兩隻眼睛來回地瞥着。不知所措。
“我必須出去。”楊嬋又是開口了。她不斷地眨巴着眼睛,那視線如同找不到焦點一般的慌亂。
“不行。”楊戩手中的三尖兩刃微微緊了緊。回答依舊冷酷。
楊嬋微微仰起頭,怔怔地望着楊戩,微笑着說道:“我必須出去,真的。二哥,放……放我出去。好嗎?”
那目光中透着迷茫、失落,種種的負面情緒。
“不行。”楊戩匆匆避開了楊嬋的目光,再一次重複了他的決定:“無論你說什麼,我都不會同意的。這攤渾水。不是你攪得起的。一個不小心,將是神魂俱滅的下場!”
“你說過只要他回來,你就會放我出去的!”
“我說的是他來接你!他來了嗎?離開五行山這麼久,他有想過來華山走一趟嗎?”楊戩的聲音猛地高了八度:“當初他是怎麼跟我保證的?才隔了多久,成親之日,他就爲了另一個女人丟下你不管!離開五行山十年了!十年了!明知道你在這裡,他來過一次嗎?就這樣一隻猴子,有什麼可掛念的!”
“值不值得掛念,那是我的事,你無權干涉!”楊嬋的聲音同樣高了八度。
咬着牙。楊戩怒視着自己的妹妹,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道:“放不放你,同樣是我的事。輪不到你決定!”
一時間,那氣氛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狀態。
居中的玉鼎真人來回張望着,一下慌了神。
“別……別,這不是自家兄妹嗎?戩兒,那猴子其實也沒那麼……”
“這事情師傅你別管!”怒視着楊嬋,楊戩直接一聲叱喝打斷了玉鼎的話。
無奈,玉鼎只得收了收神,眨巴着眼睛又望向了楊嬋:“嬋兒……其實你哥也是爲了你好啊,要不你就……”
怒視着楊戩。楊嬋扶着桌案的手微微挪了挪,攤開。一道紅光迅速在手中凝聚。
“寶蓮燈……”這就算是對玉鼎的回答了吧。
看到寶蓮燈的瞬間。玉鼎真人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瞪大了眼睛,乾嚥了口唾沫。
這是瑤姬——楊戩和楊嬋的母親留給他們兄妹倆的遺物。如今已由楊嬋繼承。論戰力,或許算不上什麼,特別是在僅有煉神境的楊嬋手中,必然是無法發揮出它真正的威力。
但……
連母親的遺物都亮出來了,要對付的人,則是自己的兄長。箇中意味,玉鼎還是懂的。
臉上堆砌的笑容早已掛不住,他已經開始有些後悔跑這一趟了……
“放我出去……”楊嬋緩緩地站了起來,寶蓮燈上的光芒一點一點地綻放,直到壓制住洞府中的法陣,將一切都燃成鮮紅的顏色:“今天,就算是死,我也必須要出去。我要見見他,問個清楚!”
楊戩手中三尖兩刃刀左手交右手,一下襬出了迎戰的架勢:“那你就先過我這一關吧!”
眼看着大戰一觸即發,玉鼎已經急得跳腳了。連忙擋在兩人之間,揮舞着拂塵高喊道:“你們是兄妹啊!別,別……你們想打,就先把我這把老骨頭拆了吧!”
“師傅,你讓開!”兩人異口同聲地喝道。
這一喝,玉鼎真人當場就慫了,整個縮了縮。
短暫的錯愕之後,他猛地一跺腳,指着兩人吼道:“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我玉鼎就是再不濟,也是你們師傅!你們想在我面前動手不成!早知今日,當初我還不如撿兩隻貓貓狗狗回來養,起碼不會給我氣受。”
說着,當場掩着臉奄奄地哭了起來,癱坐在兩人之間不起來了。
間歇,還透過指縫偷偷瞥了一眼兩人的神情。這一眼,迅速堅定了他的信心。因爲他發現楊戩正有些驚恐地注視着他,而楊嬋也明顯有些收斂了。
見狀,玉鼎當即扯開嗓門像個老婦人一樣一邊撕扯着鬍子,一邊捶着石板。放聲大哭。那場面頗爲壯觀。
誰也沒想到自己的師傅會來這一手,一時間,楊戩和楊嬋都懵了。
“師傅。您……您起來。”楊戩連忙解除了防禦姿態,伸手要去攙扶玉鼎。卻被玉鼎一把推開了。
“你快勸勸師傅啊!”
被楊戩這麼一喝,楊嬋頓時一點脾氣也沒有了,連忙收起寶蓮燈,蹲下身子遠遠地注視着玉鼎:“師傅,您,別這樣……”
“我這樣怎麼啦?你們這兩個,說是徒弟,從來就都不聽我的。有當過我是師傅嗎?”玉鼎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從地上折騰着站了起來,滿身的泥灰:“你們今天居然還想當着我的面動手?啊?你們心裡還有沒有我這當師傅的?”
說着,他用拂塵去敲楊戩的頭。
楊戩不敢閃躲。
又將手中的拂塵徑直朝着楊嬋甩了過去,楊嬋微微蹙着眉,同樣不敢閃躲。不過,那拂塵還沒打到楊嬋身上就被法陣彈開了。
“你們,不準打!聽到沒有!”
“弟子知道了。”楊戩只得躬身拱手。
楊嬋一聲不吭,卻也躬身拱手。
“現在外面危險,你暫時不要出去。”指着楊嬋,玉鼎叱喝道:“你要問。爲師算是你半個家長,爲師替你去質問那猴子。讓他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若是敢負你。爲師定要將他扒皮抽筋!這樣可以了吧?”
楊嬋微微呆了一下,頓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倒是楊戩,連忙拱手道:“有勞師傅了。”
轉過身,玉鼎真人開始一步步地往外走,那兩腳都隱隱有些發軟了。
第一次演戲,演得這麼逼真,還真是不容易啊。好在觀衆是自己的兩個徒弟,就算看破了什麼,大概也不敢說吧。
一步步走到洞府之外的時候。玉鼎真人整個感覺都要虛脫了。他一手扶着巖壁,一手捂着胸口重重地喘。無奈地嘆道:“剛剛那話是不是說太大了?我去質問那猴子……”
好一會他都沒緩過來,只得重重甩了甩頭道:“沒辦法。爲了兩個寶貝徒弟,走一遭吧。量那猴子也得給我幾分薄面,不敢把我怎麼樣。”
正當此時,山羊精楊顯正快步迎面走來,見了玉鼎真人,簡單地拱了拱手。
“幹嘛呢?”玉鼎真人伸手將他攔了下來。
“有份西牛賀洲的急報要交給二爺。”
“拿來我先看看。”說着,玉鼎真人已經伸出手去了。
楊顯朝着洞府裡望了望,猶豫着該不該給。
還沒等楊顯想清楚,玉鼎已經一把將它奪了過來,翻開一看:“西牛賀洲妖軍異常調動?”
……
此時,西牛賀洲,獅駝國。
數十艘戰艦懸空,大批的物資被從戰艦上卸下來。沿着狹長的山道,無數的妖怪正在將這些物資往獅駝國那依山而建的城池裡搬。
“先祝……我們結盟愉快。”大殿中,鵬魔王舉起酒杯遙敬九頭蟲。
那對面,九頭蟲與萬聖公主並肩而坐。凝視着眼前的酒杯,九頭蟲似乎還在猶豫着什麼。
萬聖公主輕輕挽住九頭蟲的手。
兩人對視了一眼,九頭蟲抿着脣淡淡嘆了口氣,伸手舉起了酒杯。
“這就對了嘛!”獅駝王哈哈大笑起來:“雖說現在已經基本確定不是大聖爺了,但那個什麼六耳獼猴,也是一樣危險。我們現在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誰沒了誰,都是死路一條!”
“來!乾了這杯酒,以後大家就是兄弟了,要共同進退!”
三個妖王通通站了起來。
九頭蟲深深吸了口氣,也跟着站了起來。
一飲而盡。
那門外,兩隻小妖正偷偷議論着。
那年幼的問年長的:“碧波潭不是跟我們獅駝國不相往來的嗎?怎麼忽然都搬了過來?”
“因爲我們這裡比較安全。”
“安全?”
“別問那麼多,知道太多了死得快。”那年長一點的小妖懶懶地瞪了對方一眼。
“報——!”
正當此時,一隻妖怪匆匆從殿外走去,跪地道:“啓稟諸位大王,多目怪派了特使前來,說有要事相商!”
一時間,在場的四個妖王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