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章 佛渡有緣人
氣氛一凝,即便是謝塵也沒想到炎獸王說話竟然會這麼直接。
片刻之後,謝塵淡淡一笑,說道:“炎獸兄能在大是大非之前,如此堅持,倒是令在下汗顏了。”
“堅持也好,頑固也罷,我炎獸王活了千餘年,早已不將這些評價看在眼裡。”炎獸王粗獷的面龐上現出一絲凝重:“小傢伙,我欠你的兩個人情,自然不會不還。若是你需要我時,我定會以死相助。但這也僅限於我自己一人而已,你明白麼?”
謝塵點點頭,忽然一笑:“老傢伙,你剛剛不是說若是你我不死,便要結爲兄弟麼?難道兄弟之間,還有什麼欠與不欠?你未免也太小覷我謝塵了吧。”
“哦?結爲兄弟?”炎獸王想起剛剛與謝塵的承諾,稍稍遲疑了一下,說道:“兄弟當然可以,但你真的別無所求?!”
謝塵眼眉挑了挑,炎獸王的弦外之音他又怎能聽不明白?不禁心中生出一絲怒意,傲然道:“從我本命靈覺醒至今,尚不足四載。縱然現在我的修爲不及你,難道再給我四年時間,我會比你差?炎獸王,莫要以爲我救你便是對你有所求,那你也太小覷我謝塵了!”
四年?!炎獸王默然,四年晉升爲靈王,小小年紀便有兩件天外靈寶在身,更是以靈王的修爲,破開空間束縛,斬殺三名五級靈宗強者!
謝塵的出現徹底顛覆了炎獸王心中人類靈王的形象。謝塵年紀雖小,卻彷彿處處都透着神秘,時時都在創造着奇蹟!也正因爲這樣,炎獸王的心中才更是有些忌憚。
見炎獸王目光閃爍,沉吟不語。謝塵面色一冷。沉聲抱拳說道:“炎獸王,你我本是萍水相逢,我謝塵素來只敬英雄,只交豪傑。既然此間事情已了,那我便不再多留。兄弟之事,便只當笑談,人情之言,也請莫再提。告辭!”
說着,謝塵一轉身。毫不留戀的御空而起。這一次謝塵卻是真的有些惱了,他固然有拉攏魔獸之意,此次出手的原因也是想拉近與魔獸之間的關係,乃至得到一股強大的助力。
但謝塵卻不想將這種事情建立在功利之上。任何事,一旦有了功利之心,便難免涉及到利益與猜忌。這與謝塵所希望見到的情況失之毫釐,卻差以千里。
若是如此。謝塵倒寧願不要這個助力!炎獸王的態度,顯然是認爲謝塵有所圖謀,所以一上來便把所有的話盡數封死。但我謝塵又豈是尋常說客?豈能被你小覷?!
“慢!”炎獸王見這小子說走就走,不禁心中一動,隨即閃身擋在謝塵面前。
劍眉一軒,謝塵面色平靜的望着炎獸王:“炎獸王攔住我卻是何意?”
炎獸王微微猶豫了一下,纔開口說道:“老子說過的話,自然不會反悔。從今後,你謝塵便是我的兄弟。無論你有任何麻煩,只需一個口信,我自前來相助。”
“呵呵,如此便多謝了。沒別的事,我先走了。”謝塵懶洋洋的一抱拳,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輕蔑之意溢於言表。兄弟?我的兄弟。哪個不是鐵骨錚錚的英雄?哪個不是同生共死的好漢?!難道我謝塵稀罕你這種心懷戒懼的兄弟麼?!
見謝塵再次要走,炎獸王不禁面露尷尬之色,訥訥說道:“小兄弟,你莫怪老哥心存芥蒂,實是我魔獸一族在你們人類身上吃的虧,實在太多了……”
“吃虧?哈哈,炎獸王說笑了,你如此謹慎,又豈能吃什麼虧呢?”謝塵不無譏諷的淡淡說道:“不知你可曾聽過我人族有一成語,叫因噎廢食?閣下不必吃飯。自然就不用怕被噎到了,這可真是一個好辦法啊!”
炎獸王面色一變,急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條漢子,但你能保證你們人族都是坦蕩的英雄麼?!”
謝塵傲然道:“哪個族羣沒有敗類?哪裡又有絕對的公平?!只要我謝塵問心無愧,只要我與我的兄弟誠心相交。這便夠了。我不是聖人,沒有普渡衆生的能力,也沒那個心情。做炎獸王的兄弟,我不敢高攀。只盼閣下今後能遇到真正摒除戒心赤誠以待的朋友吧,告辭。”
說着,謝塵身子一閃,繞過炎獸王揚長而去。
“小兄弟!我炎獸王言出如山!無論何時何地,但只有求,我必前往!”
炎獸王的吼聲在謝塵身後響起,謝塵傲然一笑,身形不停繼續向前!
“唉!”重重一跺腳,炎獸王心中複雜無比,待見謝塵的身影已經快要消失,不禁牙關一咬,朗聲大吼:“謝塵!若要得我魔獸傾力相助,普天之下便只有一人能夠做到!你可去巨龍山葬龍谷相尋!”
不知謝塵是否聽見了自己的話,待到謝塵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幕之中後,山一般魁偉的炎獸王忽然感覺悵然若失。
謝塵的話,就如同一柄重錘般狠狠的鑿在炎獸王的心頭。他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否正確,他不確定謝塵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或許謝塵之所以捨命救他,並非是想要利用他們魔獸一族?或許,謝塵真的想與自己誠心相交?
摒除戒心,赤誠以待的朋友?他炎獸王有麼?魔獸/世界,強者爲尊,在他的面前除了謙卑的臣,便是高高在上的王!他有朋友,但這些朋友真的是用心相交的麼?!
炎獸王的心中充滿了矛盾,狂傲的性格讓他選擇相信。但千年魔獸的鐵律卻如同一個牢籠般死死的將他這個念頭束縛在心底深處……
三天後,十萬大山之南,般若河衆生渡口。
早在一天之前,謝塵便已經行出十萬大山。但山中一戰劍九附身使神魂稍損,爲了修復受損的神魂,纔在般若河畔休息一天。
衆生渡口之前,謝塵負手而立,望着身旁的石碑。
“衆生渡”三個大字之下,一行金色的小字吸引了謝塵的注意力。
“靈山清淨地,不留無緣人。若無敬畏心,勸君莫渡河。”
“若無敬畏心,勸君莫渡河……”謝塵反覆咀嚼着這句話,似乎有所悟,卻抓不到頭緒。
劍九淡淡道:“佛門素以普渡衆生爲己任,衆生既然要被普渡,當然須心存敬畏。有敬畏便不妄言,不妄言便無妄念,無妄念者纔不會妄動。”
謝塵點點頭,眼望眼前水流平緩,寬不過兩裡有餘的般若河,淡淡說道:“此乃靈山門戶,有此渡口,卻無船隻接引,難道卻是要來客飛身渡河,徑自入內麼?”
劍九緩緩搖頭,道:“佛門素來講究緣法,我勸你還是靜下心來等待,若是有緣自會有人接引。若是無緣,怕是你便想長驅直入,也無門而入。”
謝塵聞言,若有所思,索性便盤膝坐在渡口邊緣,一面靜候,一面淡淡問道:“劍九,曾經你說在天外混沌之中也有佛門,不知這佛門是何樣子?”
劍九微微沉吟,片刻笑道:“刀主這句話可是真的將我問住了,我雖知佛門,卻從未與他們打過交道。但有一點不可否認,佛門神通廣大!”
“神通廣大?”謝塵心中一動,能讓素來睥睨世事的劍九說出如此評價,這佛門怕是的確非同小可。
“不錯,這神通廣大四字,再貼切不過。”劍九神情悠遠,緩緩道:“混沌之中能讓老夫有如此評價的,絕對不會超過兩位數。這靈山雖只偏安大陸一隅,但你卻不能因此而不對佛門懷有敬畏之心。在老夫看來,當年天外天宮不滅四聖地,想來也是對四聖地所屬之派別心存敬畏的緣故吧。”
對劍九的話,謝塵深以爲然。遙想千年之前,鬥靈大陸驚天一戰,既然天外天宮得勝,想必定會生出斬草除根之心。但天外天宮卻是並沒有那麼做,而只是將四聖地劃爲禁地封禁而已。
如今想來,天宮的做法的確有諸多難解之處。但有了劍九這番解釋之後,似乎一切都說得通了。
想到這,謝塵思索了一下,繼而說道:“此番天外天宮攪亂中原,並意圖拉攏魔獸。難道便是不想在手上沾染了四聖地的鮮血?”
劍九沉吟了片刻,才說道:“這應該也是其中一個原因。便如佛門,信衆何止億萬?若是天外天宮畏手畏腳,怎麼能行?照我估計,他們之所以攪風攪雨而不親自現身,怕是應該還有其它原因。如天宮這般的神城,相當於混沌中的執法者,若非驟遇強敵,又豈能對一個大陸全力以赴呢?”
“執法者……”謝塵沉吟不語,劍九所說的乃是另外一個層次的事情,這些對於如今的自己來說,還太過遙遠了些。
岸邊獨坐許久,直到紅日西斜之時,般若河上游忽然隱約傳來一陣歌聲。
“玉兔金烏西墜,
江河綠水東流。
人生那得幾千秋,
萬里山川依舊。
壽夭窮通是命,
榮華富貴自修。
看看白了少年頭,
生死誰知先後……”
隨着歌聲,一葉扁舟順流而下,舟上老翁白髮蓑衣,兩彎長眉順雙額垂下,手中輕搖櫓,笑目淡含慈。
謝塵見狀趕忙站起身,立在岸邊,朗聲說道:“敢問老丈,可是這般若河中渡船人?”
舟近岸邊,長眉老翁抖了抖雙眉,淡淡笑道:“阿彌陀佛,少年何須問,佛渡有緣人。老朽舟行般若河,十數日才經此地一遭,你能在此遇到老朽,便是緣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