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妙子老臉一黑,瞪了知非道人一眼,卻是沒有生氣,說道:“你這道士!罷了,罷了,老夫不和你這一個小輩計較。”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轉過話題道:“老先生陳疾在身,不妨讓貧道瞧上一瞧,也省的商場主憂心,可好?”
魯妙子道:“你可知道傷了老夫的是誰?”
知非道人微笑道:“自是知道的。”
魯妙子道:“那你一定知道那妖婦的天魔真氣該是有多難纏。”微停了一會兒,魯妙子又開口道:“那是三十年前受的傷,那妖婦的天魔功雖然被譽爲邪門之冠,仍取不了我性命,給我利用山勢地形遠遁千里,躲到這裡來。”
“這三十年來,我把精神全用在這裡,建造園林,若沒有這方面的寄託,我恐怕早傷發而亡。縱是如此,那天魔真氣日日蠶食老夫經脈,只怕老夫已是時日無多。唉!我生平做過兩件後悔終生的事,其中之一就是愛上了這女人。想我魯妙子自負平生,竟一錯再錯,造化弄人,還有什麼話好說的。”
知非道人靜靜地聽這老頭唏噓,隨後說道:“實不相瞞,貧道與傷了老先生的陰後祝玉妍照過面兒,如今,還有着一些合作……”
魯妙子神色又是一變:“你果然是那妖婦讓來取老朽性命的,哼哼,躲了三十年,還是沒有躲過去。”長嘆一聲,魯妙子又道:“如今老夫已不在意生死,我觀你不是奸邪之人,唯有一個請求,還請你務必答應。”
知非道人道:“你這老頭兒,當真糊塗得緊!貧道要殺你,早就殺了。真不知你這‘第一全才’是不是吹出來的,貧道可真沒看出來你那裡聰明瞭。”見魯妙子依然有些懷疑,知非道人又道:“事實上,祝宗主壓根就沒把你放在心上,老先生未免自作多情了。”
魯妙子全然無法接受,道:“這,這……”
知非道人道:“關於老先生和祝宗主的往事,貧道略有耳聞,只是所知不詳罷了。也正因此,貧道曾好奇的詢問過祝宗主,老先生猜猜她是怎麼說的?”
魯妙子問道:“她是怎麼說的?”
知非道人學者祝玉妍的語氣道:“不過是個登徒浪子罷了,曾經捱過老身一掌,後來也不知躲到哪裡去了。不過,向來如今大約早就死了吧。”
魯妙子大受打擊,喃喃道:“這,這,怎麼會這樣?”自己躲了三十來年,原來也不過是個笑話。自己自負才情風流,原來卻從不被放在眼中。簡直可笑啊,可笑啊!
見魯妙子這個樣子,知非道人嘆息道:“老先生,不是貧道多嘴,但貧道的確很佩服老先生當年的勇氣。那時候正是祝玉妍和石之軒感情鬧了矛盾,大打出手的時候,老先生追求美人,居然敢上前撩撥,嘿嘿,沒被打死已經是走運了。嘿嘿,老先生當年不過初入宗師境界,就連黑道頭子邪王石之軒女人的主意都敢打,真不知該說是色膽包天,還是無知無畏?”
魯妙子尷尬不已,一張老臉被羞得通紅。問道:“這些事情,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知非道人笑道:“不巧得很,貧道跟邪王的關係也是不錯的。對了,幸好你躲了三十年,在剛開始的時候,邪王也想找你喝茶呢。”
大約是破罐子破摔了吧,魯妙子只感覺一張老臉差不多丟的乾乾淨淨了。他開口道:“好了,要笑就笑吧。當時年少輕狂,哪裡想過那麼多?現在老夫也嚐到了惡果,終究是害人害己。道士你不是說要給老夫治傷嗎,還在等什麼?”
知非道人微微一笑,知道過猶不及,刺激魯妙子已經夠了。再繼續下去,難保這老兒不會翻臉。便走上前來,抓過魯妙子左手,將一縷真氣注入,細細探查。魯妙子身體的情況的確說不得好,其經脈已然被天魔真氣侵蝕得千瘡百孔,倒真是一件麻煩事情。更讓人頭疼的是那一縷天魔真氣,盤踞在魯妙子心脈,一個不小心,不說驅逐不了這團真氣,反倒會直接要了魯妙子性命。
知非道人沉思一會兒,便有了主意。他遍歷諸世,閱歷見識自然不缺,想起了無崖子的北冥神功。此時魯妙子自身真氣已然被天魔真氣侵蝕乾淨,不正是滿足修行北冥神功的先決條件嗎?至於身體的虧空,自有藥材彌補,總能補回來的。
想到這裡,知非道人當下便將自己的打算跟魯妙子說了,魯妙子聽完北冥神功心法口訣,卻是堅決不同意修煉:“這種邪門武功,傷天害理,不練也罷。至於老夫的傷,生死有命,也不必強求。”
知非道人聽了,倒是對魯妙子刮目相看,道:“虧你還是什麼全才奇人,如今看來,的確浪得虛名了。”
魯妙子不爲所動,道:“江湖中人雖推崇我爲天下第一巧匠,以爲我無所不曉,無所不能,這只是一個誤會。否則,也不會困在這飛馬牧場做了三十年的隱形人。”他語氣平淡,顯然知非道人的激將並無效果。
然而魯妙子確實會錯了知非道人的意思。知非道人道:“貧道當然知道不是無所不曉,無所不能,但卻以爲你是天下間最見多識廣之人,如今看來,確實讓人大失所望。北冥神功的創立,乃是爲了汲取天地靈機,盜取天地,成就己身。唯有目光短淺、下愚之人才會想着盜取他人功力,淪入邪道。本以爲老先生不是俗人,卻原來是貧道高看了你。”
魯妙子這才答應修煉,人都是愛生惡死,魯妙子也不例外。先前拒絕,只是過不了心裡道德的坎兒罷了。以他的天賦才情,修煉北冥神功自然容易得緊,不多時,便已將祝玉妍留在他體內的天魔真氣化解乾淨,臉上也多了幾分血色。至於身體虧空,那便只能慢慢調養了,這一點,魯妙子自己便足夠了。
傷勢解決,魯妙子心情大好,與知非道人談天說地,詳談甚歡。說來知非道人的確給了他不少驚訝,一身武功自不必說,更難得的,同樣博聞強識,天文地理,三墳五典,都是信口拈來,使他大起知己之感。只是在知非道人請益建築機關方面的知識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勸告:“凡事都有興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限的知識。最後難免博而不精,不能走到最後。便已老夫爲例,假若我能專志武道,雖未必能勝過那妖……咳,祝玉妍,但要全身而退,卻並非不能,何至於藏身此地,不得自由?前車之鑑,道友……”
知非道人笑道:“老先生那是自己作死,怪的誰來?不過,觸類旁通,對我之大道,也是頗有益處的。”
魯妙子拗不過他,只好答應了下來,知非道人這才告辭,言道:“時辰不早了,那貧道便告辭了,明日再來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