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人笑罵了幾句,便不再理會曹豹,與周定遠一起走進大廳,坐在大廳最上首的長案之後。
兩人坐定之後,許大人見衆人仍站在堂中,轉過頭來,對周定遠說道:“今日是將軍做東,便請將軍劃定座次吧。”
周定遠聞言,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本將便不客氣了。”
說罷,周定遠指着左手邊第一個几案,說道,“清機道長已是本府的道主,位同朝廷五品,可居左側第一。”
清機道人聞言,也不推辭,打了個稽首,便坐下了。
白城心中暗道,難怪周師叔對青羊府道主之位如此上心,五品之位已與本府知府同級,只要稍施手段,便足以影響一方民政了。
周定遠接着說道:“曹兄弟沙場血戰多年,如今又護衛許大人有功,可居右側第一。”
曹豹哈哈笑道:“你我同袍多年,一向佩服大哥的豪爽,怎麼今天也玩這些花活。”說罷,也坐了下去。
周定遠見他口無遮攔,也笑着說:“曹兄弟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自然可以瀟灑如意,血焰軍數萬大軍人吃馬嚼我都要操心,實在隨意不起來。”
曹豹坐下之後,周定遠又爲其他幾名文官武將一一排了座次,到最後,只剩衛千雪與白城兩人,他倆一個年資太淺,一個並非官場中人,便佔了最後兩個几案,座位遙遙相對。
衆人坐定之後,宴席即便開始,仙雲樓主事在大廳簾門旁邊,輕輕撫掌,門外便有數十位僕役進來,如流水一般將酒水菜品一一奉上,行走之際,悄無聲息,口中也無多餘的一個字。
僕役退下之後,又有十餘名身姿曼妙的女子從門外走來,衣白勝雪,青絲如墨,手持彩扇,有若仙靈,時而擡腕低眉,時而輕舒雲手,輕羅小扇,玉袖生風。
隨着樂師奏起的清泠樂聲,場中女子轉、甩、開、合、擰、圓、曲,曼妙舞姿與樂聲旋律絲絲入扣,如流水行雲,若龍飛鳳舞。,
一曲終了,場中女子如潮水退卻,廳堂之中寂靜無聲,半晌之後,曹豹才第一個驚醒過來,喊道:“好厲害,老曹在京城之中也未曾見過如此精彩的舞姿,周大哥真是有福氣!”
周定遠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對上曹豹也有些頭痛,說道:“我哪有你這般福氣,天下間又有幾個上官能像許大人這麼愛護下屬。”
許大人在一旁笑道:“周將軍玩笑了,如今周將軍鎮守一方,乃是國之干城,又有誰能管到周將軍頭上?”
周定遠聞言,搖搖頭說道:“今日不說這些事情,喝酒喝酒”。
這一發話,場中衆人再無顧忌,相熟的幾位便開始喝酒談天,三杯酒下肚,場中氣氛愈加熱烈。
酒席宴中,又有不同的舞女前來大廳獻舞,舞姿翩躚,極盡誘惑,引得場中衆人目不轉睛。
其他人看這舞姿雖已覺得十分驚豔,但白城上一世在地球時,信息發達,古今中外的舞姿都已瞧了個遍,因此對場中的表演也不是十分上心。
白城不看舞女,反而瞧起場中衆位來客來,一眼掃去,只見許大人與周師叔兩人,大半時間都在聊天,只是偶爾瞟一眼場中的舞蹈,清機師兄則在一旁,偶爾插口一兩句,閒暇時也瞧瞧場中舞蹈,絲毫沒有避諱女色的意思。
曹統領倒是目不轉睛,兩隻眼睛如銅鈴一般盯着場中的舞女,死死不放,至於場中其他幾位,雖沒有曹統領這麼用心,雙眼倒也沒閒着,看的不亦樂乎,最讓白城難以理解的是,衛千雪身爲女兒身,居然也瞧得出神。
場中衆人看得開心,白城卻覺得有些氣悶,便一個人不聲不響從側門離開,來到外面遊廊上,找了張茶几坐下,又要了一壺清茶,幾盤果品。
月朗星稀,涼風習習。
白城坐在遊廊之上,瞧着萬家燈火,心中有些唏噓,此次南來之事已經解決,但下一步又當如何?待在山中隱居還好,若是回到門中,自己身份尷尬之處一覽無餘。
根據門中規矩,白鐵寒過世之後,本應是自己接任掌門之位,但因柳青山勢力龐大,方纔代爲執掌。隨着自己年歲漸長,自己已成爲柳青山眼中釘,肉中刺。自己雖一心想遊歷天下,對這掌門之位無心爭取,但柳青山卻未必會相信自己這麼想。
還有江放鶴江長老,此人雖不惜千里奔波爲白鐵寒出頭,但反過來又給白城佈置瞭如此困難的任務,若非種種巧合,簡直無法完成,此人到底是敵是友,如此做的目的又是爲何,自己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
白城正在月下沉思,冷不防有人輕輕走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由嚇了一跳,連忙轉頭去瞧,萬沒想到,來的竟然是宣撫使許大人。
白城要張口,許大人連忙做了個向下壓的手勢,示意他低聲,同時說道:“好容易才從酒場脫身,讓我在你這裡喝杯茶,醒醒酒如何?”
白城連忙斟上香茶,說道:“大人請坐!”
許大人也不客氣,端起茶喝了兩口。
白城今日幾次見這位許大人,都距離甚遠,以爲他還年輕,此時面對面坐下,才發現這位許大人雖然丰神俊秀,但額頭眼角,已有了絲絲皺紋,並不似自己想的那麼年輕,至少也有五六十歲,只是面上不顯老。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白城與這等朝廷高官都素來無有交集,此時突然坐在一起,也不知說什麼好,幸虧這位許大人似乎也不怎麼想說話,只是在月色之下,慢慢品茶。
呆坐良久,白城已覺得有些不自在,已準備告辭回屋。
許大人似是感覺白城要走,忽然轉過頭來,說道:“能在短短數日之間,將一本《雷聲普化萬物生滅經》練到虛室生白、目現神光的境界,在這一代少年之中,我還是第一次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