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正暖,花開正豔,自從白城來到九仙觀,須臾間已經過去七八日,白城趁這幾日將玄龜堂周邊的幾處景緻都走了一遍,順便去九仙觀的別院看望了一次小婉,九仙觀到底是道觀,女子在此始終不大妥當,清機道人已早早將小婉送到別院去了。
最初幾日,清機道人還安排觀中道士用心值守,防備玄龜堂猝然發難,但一連數日都不見動靜,便灑下人手去青羊府城打探消息。
半日之後消息傳來,玄龜堂盧劍山業已過世,據堂中傳出消息,張堂主說盧劍山之死是九仙觀派人行刺,他已將此事稟明黃天道,道中回覆消息說,不日就要派使者來青羊府,嚴懲九仙觀。
聽到消息,白城對着清機道人苦笑說道:“倒是小弟連累師兄了。”
清機道人冷笑一聲,說道:“師弟對道門不熟,纔會爲張道人大言所欺,以貧道看來,便是再給他兩個膽子,也不敢在未繼任道主前向道中報告消息,他這說法不過是安堂中衆人之心罷了。”
白城微微點頭,心道欺上瞞下,果然是古今一理。
這一日,清機道人正在書齋之中向白城講道門禮數,以及九仙觀歷代祖師的平生事蹟。
門外腳步聲傳來,道童九如前來稟報,說道:“青羊府知府派人送請帖,說是請師父去府中一敘。”
清機道人目光一閃,說道:“他爲何要請我?讓送帖之人進來吧。”
九如轉身出去回話,片刻之後,一名差人大步踏入齋中,此人二十八九歲的年紀,一副精明強幹的面相,身穿一身藍底官衣,斜挎一口赤紅色刀鞘的腰刀,腳踏薄底官靴,見到清機道人,一揖到底說道:“青羊府三班捕頭鄭飛虎拜見觀主。”
清機道人也認識此人,連忙將他攙起,笑道:“鄭捕頭不必多禮,一路辛苦了,先歇息片刻。”
鄭飛虎順勢站起身來,說道:“豈敢煩勞觀主大駕。”
清機道人命人斟上香茗,安排坐定,方纔問道:“鄭捕頭此來不知有何要事?”
鄭飛虎從公文袋中掏出兩張請帖,遞上其中一張說道:“府臺大人有要事與觀主相商,特地派小人前來,請觀主三日後前往府中一敘。”
清機道人接過請帖,笑道:“府臺大人有請,貧道自當前往。”
鄭飛虎見他答應下來,神色一定,接着問道:“不知貴觀近日可有位白城,白少俠在此暫住?”
白城一旁陪坐,見他忽然提到自己,笑道:“少俠不敢當,區區便是白城,不知鄭捕頭爲何忽然提起小弟?”
白城這兩日在觀中閒住,因爲沒帶着換洗的衣服,也換了一身寬大的道裝,只是沒有束髮扎髻,頭髮散落着披在身後。
鄭飛虎進書齋時已瞧見白城,見他一身藍色道袍,悶聲坐在一旁,本以爲是觀中弟子,便沒有理會,此時聽他說話,才知道是白城。
不過鄭飛虎久在衙門,見慣了江湖人物,知道這些人多是不拘小節之輩,故此也不驚訝,反而哈哈一笑,說道:“白少俠果然是少年英雄,儀表不凡,小人來前,府臺大人曾親口交代,若是白少俠在此,請一同前往赴宴。”說完,伸手將另一張帖子遞出。
白城一怔,他與官府中人素無來往,更何況對青羊府人生地不熟,實在不知道知府找他何事,但他向來好爽,也不推脫,伸手接過帖子,說道:“既然府臺大人有請,小弟必當前往。”
鄭飛虎見二人都答應下來,此行任務已然完成,方纔鬆了一口氣。
幾人無事,又在書齋閒聊了一會,閒聊之時,清機道人言語中試探,打探知府相召所爲何事,鄭飛虎也只推說不知。
眼看日到正午,清機道人便留他在花廳用膳。鄭飛虎見時辰已經不早,推辭不用,便要告辭回府。九如送他出門之時,隨手遞過十兩銀子的車馬費,鄭飛虎也不推辭,接過之後便打馬揚鞭一路飛馳而去。
送走鄭飛虎,清機道人與白城又回到書齋。
白城心中有些疑惑,問道:“師兄可與這位知府相熟?”
清機道人輕叩茶碗,說道:“青羊府知府姓婁,四年前來此任職,此人向來不喜多事,與我也是泛泛之交,如今他離任在即,卻忽然召你我前去,只怕其中必有蹊蹺。”
白城想了想,說道:“請師兄去,還想得通,但他是如何知道小弟在此,又爲何請我前去,這個實在沒有道理。”
清機道人沉吟半晌,說道:“鄭飛虎雖推作不知,但他還是泄露了些許風聲,以他對師弟的稱呼來說,只怕婁知府並不知道你已拜入九仙觀,如此說來此事恐怕與…”
清機道人說到此處,白城忽然擺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清機道人跟他目光一對,兩人心意相通,同時呵呵大笑。
三日之後,九仙觀前,九如一大早便備好馬車,清機道人與白城同乘一輛馬車,向青羊府方向行去。
半日之後,馬車由青羊府北門進城,穿過兩條大街,徑直來到知府衙門後門,此處早有一名王姓管家等候,見清機道人與白城來此,連忙將兩人請到花廳候坐。
花廳之中空無一人。
清機道人問道:“敢問王管家,今日婁知府請了多少人來此,爲何此處空無一人?”
王管家說道:“道長客氣了,只是此事小人並不知曉,大人吩咐讓小人在後門等候道長與白少俠來此,其他事情,小人一概不知。”
清機道人目光一閃,問道:“王管家可知今日知府大人是爲何事邀請?”
王管家面有苦色,說道:“道長還是別問了,老實說我家大人也不知爲何請道長前來,其實,今日並非是他邀請二位來此,而是另有其人,只是暫借我家大人府衙一用罷了。”
清機道人與白城聞聽此言,互相對視一眼,便不再說話。
王管家安排兩人坐下,又招呼下人奉上茶水點心,方纔退下。
清機道人與白城坐在花廳品茶,心中雖都有些疑惑,但此時客居他處,隔牆有耳,也不便討論,只是互相打個眼色,準備見機行事。
兩人正在靜坐,忽然聽到有“鏗鏗”的鐵甲碰撞之聲傳來,片刻之後,一名中年將官走入花廳,此人身高七尺,滿面虯髯,一身明光鎧,身披一條黑色披風,腰挎一把橫刀,手中持着一條黑色鐵鏈。
這名將官來到花廳之中,將鐵鏈扔在地上,嘩嘩作響,冷笑一聲說道:“你二人身犯重罪,還不自己綁上,非要等某家出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