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捧着這本薄薄的《符文》,眉頭微微皺起,心中暗暗揣測。
這本書字跡潦草,塗抹隨意,說明寫書之人在書寫時並不是胸有成竹,想好了才寫,而是邊寫邊想,邊寫邊改,纔會有許多錯亂之處。如此看來這本書也並非是成書,而是一份手稿,而且還是一份未完成的手稿。
他想到這裡,略略有些失望,但隨即又暗罵一聲,符文之術何等重要,豈會輕輕鬆鬆便傳授與人,能有份手稿已算不錯,豈能挑三揀四。
白城心緒既定,便將護心丹、生血散以及驚風哨全都貼身收好,又將《百戰劍譜》放在几案一角,這才擺上一張木椅,沏好一壺清茶,端坐在窗前,仔細研讀起這本《符文》。
這份手稿雖然寫的凌亂不堪,但在他的仔細研讀之下,還是看出了一些東西。
據書中所言,在上古年間,人族飽受洪水地震、妖魔邪祟、疫病飢寒等諸多劫數,壽命不過五十,終生痛苦不堪。直到後來,天上神人心生憐憫,自三十三天而降,傳下三千六百種符文,方纔破空而去。
這三千六百種符文全都直通大道。每種符文都其神奇之處,有些能變幻虛實,有些能溝通陰陽,還有些能聚集元氣。
修行者只要在心中觀想符文,便能顯化出種種不可思議的效果來。不止如此,修行者若能依照法度,將不同的符文組合排列,便會產生更加神奇的疊加效果,威力之強,甚至能夠翻天覆地、焚山煮海。
上古之民習得符文之術後,不但憑藉此術操縱天時,改變地利,斬妖除魔,而且仗着此術互相攻伐,以至於生靈塗炭,更甚於昔日,惹得天怒人怨。
經過無數征戰之後,通曉符文之術者,大多都已互相攻伐而亡,符文之術也都遺失殆盡,逐漸成了一個傳說。
直到數千年前,佛道兩門逐漸興起,兩門祖師根據傳說,找到了一批從上古年間遺留下來的青銅器。這些青銅器全都表面鑄有符文,只不過不過年深日久,大多數都已殘缺不全,無法直接用於修行。
兩門祖師都是智慧通天之人,他們根據不同的理念,用不同的方法,竟將這些符文一一修補,重新顯化出不可思議的效果來。
只是修補之後的符文,與原先的符文相比,都已是面目全非。
故此,兩門祖師給重新補齊的符文分別都起新名字,佛門的叫做梵文,道門的叫做鳥篆,名稱雖不一致,但實質都是對符文的修改。
此後,歷經數千年發展,符文之術與兩大宗門合爲一體,所謂佛法、道術,實質上都是對符文之術的運用。
白城將這本書略讀一遍,心中對符文之術已有了初步瞭解,發現了修行符文之術,最爲關鍵的是兩個因素。
第一便是符文數量。修行者掌握的符文數量多寡,直接決定了修行符文之術的潛力。這是因爲每種符文都有不同妙用,若是掌握的符文數量不足,任你智慧通天,也研究不出多少法術來。
實際上,符文是道門各大支脈的最高機密,掌握符文數量越多的支脈,往往實力也越強,掌握符文數量越少的支脈,往往實力也越弱。最弱的便是九仙觀這種沒有任何符文傳承的道觀。
第二便是組合方法。佛法、道術的實質都是對符文進行排列組合,從而產生出不同效果,而排列組合的方法就是其中的關鍵。一模一樣的符文,通過某些方法排列,便可以翻江倒海,而通過另一些方法排列,卻只能吹起一陣微風。
事實上,這種排列組合的方法也是佛道兩門機密,只不過常有些才華橫溢之人,可以根據手頭上現有的符文推陳出新,研究出更好的排列組合方法,故此纔沒有像符文那樣列爲最高機密。
一本《符文》翻完,白城如醍醐灌頂,只覺得此書說盡了符文之術的實質。只是他卻不知,佛道兩門,甚至於兩門之下的各大支脈,對符文的來歷都有不同的解釋,這本書中的解釋,正是其中最爲離經叛道,不爲人所接受的一種。
這本書字跡凌亂,語句不通,極爲難讀。白城足足看了大半天的功夫,纔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眼見天色已晚,白城的興致卻絲毫未減,他閉上窗戶,點燃紅燭,打算秉燭夜讀,就在此時,忽然聽到窗外傳來衣袂帶風之聲。
白城面色一沉,左手將手中書卷收入懷中,右手輕輕一推窗櫺,將窗戶推開,緊接着足尖一挑,身旁木椅從窗中飛出。
他不待木椅墜下,身形一晃,來到門邊,一腳踢開木門,閃身從門中衝到院裡。
這一推、一挑、一踢、一閃,全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直到他衝到院中,木椅才同時落地。
以木椅吸引敵人注意,然後再趁機衝出房屋,這招江湖人是常用的伎倆,喚作“借物代形”,提出是在情況不明時,探聽形勢所用。
院中寂靜無聲,並無任何異動。
白城四下一掃,呵呵一笑,轉身衝着北面房屋,說道:“尊駕既然來了,又何必藏頭縮尾?”
話音未落,一朵粉色雲彩從北面堂屋上方飄然落下,輕輕落在木椅之上,面若桃花,笑若銀鈴,說道:“白師弟,沒看出你年紀輕輕,江湖經驗卻極爲豐富,這樣師姐也算放心了。”
白城拱手笑道:“趙師姐大駕光臨,小弟真是蓬蓽生輝,還請師姐稍後片刻,小弟略備些茶水點心。”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趙師容!
趙師容輕搖水袖,笑道:“白師弟不要忙了,我是來說句話,說完就走。”
白城心中一動,說道:“師姐請講。”
趙師容一雙美目,有如秋水,含着三分無奈、三分俏皮,三分執着和一分好奇,在白城面上掃了一眼,低聲說道:“白師弟,你記着,日後若是遇上什麼難以渡過的劫數,不妨在乙未小院去躲一躲。”
說完,她也不等白城再說話,雙袖一舞,翩若游龍,飄然而去。
白城瞧着她遠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一句,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